第72章 那以后我便唤你杜若
“山鬼，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林中，妖魔两族将山鬼紧紧围着，圈外的两个男人，一个是不久前被他赶出太幽境的兆岐，另一个则是魔族蛊阴王。
两人联手布阵，想将他困在阵中，以血祭阵，山鬼冷笑一声，阵法已开，他握在手中的紫扇瞬间变成了一把紫焰环绕，剑气逼人的赤摇剑。
“住手！”一声清冷的声音传来，下一刻，千条万花绫从上方飞过来，三两下便打破了此阵，围在阵中的一圈妖魔都被万花绫弹开。
一身月白色道袍的女子飞身过来，与她并肩而立，她看着四周的一群人，说道，“以多欺少，实在不公。”
蛊阴王认出了青汝神女，他解释道，“青汝神女或许不知，此人乃是山鬼，只要能除掉他，哪还讲什么以多欺少的仙礼。”
山鬼握着剑的力度紧了几分，他冷着脸，却听见身边的女人道，“他是谁有那么重要么？我只见你们一帮人要对他赶尽杀绝，若是你们能给我个正当理由，我任你们处置他。”
“他可是山鬼，太幽境的山主。”蛊阴王再次强调他的身份。
她笑笑，“我知道，所以呢？就因为他的诞生违背了三界规律就要被你们打杀吗？”
“这可是帝尊亲自下的命令……”
“他没有做出违背三界规法的事情，反而还会帮助弱小之人，我看那帝尊老儿是老糊涂了，才会下此等命令。”
“神女慎言啊……”
……
也就是从这一天，山鬼第一次对一个人另眼相看，他活在世上五万多年，唯有她将他当作与三界其他生命平等的存在。
第一次他带了外界人进入太幽境。
太幽境没有季节之分，境中是永远不变的春色。
青汝神女站在苍穹崖上眺望满目生机，笑着道，“仙君，你这可真是个好地方。”
山鬼淡淡一笑，走到栏杆处坐下。
她也坐在，倚在栏杆上，看着他问道，“不知仙君尊姓大名？总是叫仙君仙君的倒也奇怪。”
他摇摇头，“没有。”
见他神色落寞，她笑了笑，“若仙君不介意的话，我替你起个名，如何？”
“可以。”他清声道。
青汝神女左右思量一圈，说道，“杜若如何？承天运兮山之中，山中人兮曰杜若。”
他沉默片刻后，淡淡一笑，应了声“嗯”。
“那以后我便唤你杜若。”
从前山鬼隔三岔五的便会被人围杀，但有了青汝神女的时不时作陪，他的麻烦少了许多，日子也比从前的平静了许多，直到后来帝俊登位——
某日，青汝神女如往日一样待在太幽境，她低头抚琴，山鬼躺在赤合欢的树上喝酒。
一首曲罢，山鬼问道，“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还挺好听的，就是曲调有些低沉压抑。”
“我也不知道，随便弹的。”她笑笑道。
山鬼无奈笑笑，她这样随意的性格他已经习惯了。
“杜若，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她突然道。
他从树下飞下，问道，“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
走到天宫大门时，山鬼终于知道他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了。
他犹豫了，倒不是怕，而是不喜，“为何来这里？”
“你随我来。”
他不知其因，只好跟在她身后，直到停在了云海之上。
没过多久，灿若红珠的朝阳从东方缓缓升起，漫过云海，迎面映来。
“是不是比太幽境的朝阳好看很多？”她问道。
他点点头，他也才知道原来天宫的朝阳与人间的大不相同，而太幽境就更比不上了。
“你为何突然带我来这？”他又问。
她回道，“你带我看过太幽境的景色，我就想带你来看看天宫的风景。”
其实，她只是很心疼他，除了太幽境他哪里也去不了，出了太幽境，耳边都是对他喊打喊杀的声音，自己又帮不了什么。
……
“杜若，蛇王明日庆寿，别忘了。”
“嗯。”
翌日，徽山。
蛇王喜静，寿日并未锣鼓喧天，只请了相交多年的好友相聚。
即便如此，青汝神女与山鬼还没迈进山门，便听见院内的寒喧声不断。
一进门，灵瑶和帝俊就跑到跟前，围着青汝神女，“师父，你怎么才来？师姑和师叔都等你半天了。”
“是啊，师父，今日我见你一早出了门还以为你先来了呢。”灵瑶语气中有些埋怨的语气。
山鬼看着他们师徒三人相聚一团，眼神中意味不明，他提脚往前走，停在蛇王夫妻二人面前，微微颔首，淡淡道了一句，“祝贺。”
蛅丘知道山鬼的脾性，朝他笑了笑道，“谢谢杜公子，今日山中有客怕是招待不周，杜公子自便就好，我和桑音还要去忙其他的事情了。”
“客气。”他道。
看着蛇王夫妇二人走远，山鬼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热茶还没喝到嘴边，他便感觉到周围有一道不善的目光盯着他。
他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正对前方的帝俊。
帝俊见他发现了自己，又转回头继续跟青汝神女说话。
周遭还是热闹的寒喧声，他眉心一皱，将手里的茶盏又甩回了桌子上，若不是青汝神女三番二次在他耳边念叨，这种场合他是绝对不会来的。
他起身朝后院走去，后院倒是格外安静，后院的庭院众多，他穿过另一个院子时，突然发现眼前的院门上了结界。
他抬眼望去，那方庭院不大，但院中的水池很大，几乎占了大半个院子，水池的旁边长了一颗繁盛壮大的歪脖子树。
这让他不禁有些好奇。
他的手在结界上轻微用力便破开了，走进一看，清澈见底的水池中竟有一条独角黑蛇，他似在睡觉，盘旋在水池的一个角落中，一动不动。
山鬼见他的尾部似枫叶，那是蛇王才有的展尾之形，他突然记起青汝神女曾跟他说过蛇王夫妻已有一子，但尚未化形。
似乎察觉到他的靠近，小黑蛇突然窜到了另一边，摆动着身体警惕地看着他。
他叹了口气，低声说道，“看你一条蛇整日待在这里肯定也很寂寞吧。”
跟他一样。
他站在岸边逗了他一会，小黑蛇被他戏弄一番，在水中急速穿行，甚至挥舞自己的展尾，像是在与他宣示。
瞧着他气鼓鼓的模样，他笑了笑，“等你再长个八万年再来跟本君斗吧，所以趁现在好好修行，到那时候可别觉得还是本君欺负你。”
他站起身准备回去时，小黑蛇似乎知道他要离开，游到他脚下，摆了摆尾巴。
“怎么？刚刚不是挺傲娇的吗？现在又不想本君走了？”
他又蹲下身，展开赤摇扇朝水中扇了扇，一股金光灵气便灌入小黑蛇体内，小黑蛇在水中欢快地游动着。
他道，“等下次再来看你吧。”
走出院子，他将结界恢复如初。
回了前院时，青汝神女就跑过来，领着他往殿堂走，“杜若，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半天。”
“随便转了转。”他道。
殿内设宴，一眼望去来祝寿的也有十几人，本来帝俊身为仙族之主应当坐于上位，但他执意以青汝神女的徒弟身份祝寿，百般推脱才坐在次位，与青汝神女同座。
酒过半巡，其他人暄成一片，唯独山鬼一人坐在位置上喝闷酒。
正当他喝第十杯的时候，眼中多出了一个赤黄身影，他抬首一看，眼前的男人面容温和，手里端了杯酒，客气说道，“杜公子，我代我师父敬你一杯。”
他瞥了眼被几人缠住的青汝神女，淡漠地扫回眼，“嗯”了一声后将手中的酒杯灌入嘴中。
手中的酒杯刚空，帝俊替他倒满，他给自己的酒杯也满上，又道，“这一杯，本帝敬你，之前的事希望杜公子见谅，本帝已经命人撤下灭杀令，往后你便能自由出入三界了。”
山鬼的手一顿，看向他的神色也明了几分，这段时日确实没有人再来找他的麻烦，就连他跟着青汝神女去天宫逛了几圈也没人拦着，起初他还以为是神女的面大。
仙族对他的灭杀令乃是帝尊所下，他之前对他的敌意也能理解，如今山鬼见他态度诚恳，他双手端起酒杯，朝他淡淡一笑，喝完了酒。
帝俊也就此舒了一口气，毫不客气地坐在他的旁边，两人仿若多年朋友一般喝酒聊天，虽然山鬼不善交谈。
山鬼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杯，只记得一杯接一杯的往嘴里灌，灌到最后他连帝俊说了什么话也听不见了，一张温润的脸从他眼前消去。
等他醒来时，他回到了太幽境的苍穹崖。
许是喝了太多的酒，头还有些疼，他走出房门便看见青汝神女坐在树下抚琴，还是那首不知名的新曲子。
见他走过来，琴声停了下来，她抬头凝望着他，温温一笑，“你醒了？”
“我睡了多久？”
“一日。”
“都过了一日了。”他又问，“是你带我回来的？”
“嗯。”她点头道。
“那你怎么没回去？”
虽然青汝神女经常来太幽境找他，但少有待上一整天的时候。
她收琴起身，淡声道，“我现在就回去。”
“好。”他应道。
一阵沉默过后，山鬼见她神情有些不对劲，便问道，“你…是有什么事吗？”
她长长的睫毛微颤，犹豫再三，直道，“这几日你能不要出太幽境吗？”
“为何？”他不解。
“你能答应我吗？”
他见她神色焦虑不安，又不愿告诉他原因，心中叹息一声，回道，“我不出去。”
反正他只身一人在哪里都一样。
青汝神女走了以后，一连三日也没再来过太幽境一趟，山鬼在太幽境中闷闷过了三日，终于熬不住了打算去天宫找她。
谁料他刚出太幽境便被一群人围了起来，为首的是身穿金袍道衣的仙族武官，他的身后还站着蛊阴王和魔族嗜阴王。
山鬼蹙眉不解，“你们这是何意思？”
那金袍道衣冷笑一声，“亏我们帝俊刚一登位就不顾众人反对撤销了对你的灭杀令，没想到你反杀我族八千仙兵，还有脸问我们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