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夜话
晚上，林书房间里烤着电热炉子做作业,阿灰趴他脚边悠闲的椅着尾巴。林墨喝过中药,早早窝进被子里看书。韩勋楼下不遗余力的给林建和奶奶介绍国外的趣事,听着听着,他们潜意识里的紧张感褪去很多。
到了九点半,林书把所有作业都做完了,跑到楼下厨房,很快从灶膛厚厚的草木灰里掏出三个大红薯。灶膛里的余温将大红薯烤得透透的,灰很厚,红薯皮一点都没有烤焦,这会儿拿出来温度刚刚好。林书知道韩勋还小客厅陪爸爸和奶奶说话,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他送了一个去。
看他那样就知道他肯定没吃过烤红薯,才不是因为韩坏蛋送给他的那些零食和玩具，他才不媳！
韩勋从别别扭扭的小胖墩手里接过烤红薯，别说,他还真没吃过这东西。小胖墩的‘指导’下，撕开皱皱的表皮，红色的糖水顿时流了出来。
“快吃，快吃！就那个最甜最好吃。”林书催促道。
韩勋大口咬下去，果然如林书说的那般，非常甜，熟透的红薯吃起来软软的，有点糯，唇齿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一口咽下去，韩勋不禁竖起大拇指：“好吃！”
林书得意的扬着小下巴：“那当然，这可是哥哥烤的。”
“手里那块红薯，是给哥的？”
“嗯。”
“走，们一起给哥哥送过去。”
“……”林书得意的小脸顿时垮了下去，能说不吗？
韩勋跟林书一起上楼，他敲了敲房门，只听林墨里面说：“钥匙挂门上，自己开门进来吧。”
闻言，韩勋拧开钥匙，林书跐溜一声就溜进了屋子里，阿灰紧随其后，小胖墩献宝似的抵上打红薯：“哥，给。”
红薯是用炭火煨出来的，从中医的角度来讲，吃了容易上火。他现感冒没怎么好，可不敢吃，看韩勋手里拿着半个烤红薯，摇头道：“现不能吃，和韩哥分着吃吧。”
林书乖乖点头，‘哦’了一声，一屁股坐离林墨最近的床沿边上，韩勋看着只能磨磨牙，很不爽的坐他身后。
“哥，身体不舒服就别看书了，等好了再看，要劳逸结合。”林书啃着大红薯说。
林墨合上课本，笑道：“知道了，小管家公。”林墨虽然一开始把课本上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了，但是过去近一年的时间里，几乎一有空就会抽时间看看课本，书上笔记记得很详细，再加上初中的课程再难也难不到哪儿去，他好歹还是有那么点底子，语文、英语都不成问题，数学和物理还有其他科目看看书，做做练习册，慢慢的也就都会了。目测明年回学校复习一学期，考上市一中问题不大。
“哥！”林书稍微提高了一些声音，显然对‘小管家公’这个称呼不太满意。
林墨戳戳他的脑门：“该劳逸结合的是，不是，一做题就忘记时间，小心以后患上近视，有后悔的。”
林书把一块儿啃过的红薯皮丢给阿灰，阿灰兴奋的用爪子扒拉着，小胖狗刚才吃得饱饱的，肚子不饿就直接把红薯皮当成玩具，又是衔又是扑的，玩得非常开心。
“哥，哪有这样的，不是应该鼓励多看书多学习的吗？”
“可是都快变成小书虫了，也不见跟别一起玩，简直都不像个孩子。”林墨希望林书可以像别的孝子一样有个轻松愉快的童年，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
“学校也有跟同学一起玩啊，回家了要好好完成家庭作业，怎么能总想着玩儿呢？哥，这种想法是不对的。”林书小大似的摇头晃脑，一脸不赞同的模样。
林墨笑道：“行行行，爱怎么着怎么着，不过一点，得保护好自己的眼睛知道吗？该放松的时候，要好好放松。”王艳艳闹出那些丑事之前，林书其实也时常跟村子里那几个同龄的孝儿一起玩，自从王艳艳和爸爸离婚以后，他只要回家就闷家里，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林墨多少有些担心。现见林书提到学校的同学，一脸轻松，他就彻底放心了。
“知道了，哥，都说了多少遍了，简直比奶奶还啰嗦。”
林墨直接敲了他一个爆栗子：“真是白疼了。”
林墨跟林书说话都用的方言，韩勋听得云里雾里的，脸上的怨念都快具象化了。啃完红薯，手不老实的伸进被子里，悄悄抓住林墨的脚腕，手指暧昧地摩挲他的脚心。林墨先是一惊，随后脸‘轰’得一下就红了，他狠狠瞪了韩小一眼，韩勋得意一笑，不仅没有放开的打算，还摸得更起劲了。林墨本来就特别怕痒，被韩勋这么一弄，酥麻的感觉直冲头顶，差点忍不住呻-吟出声。他恨不得一脚踹飞韩小，偏偏当着弟弟的面儿，只能忍着。
“时间不早了，跟韩哥一起去洗漱，早点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去学校。”林墨尽量稳住声音说。
林书嘟哝道：“刚刚还说要让多玩，哥，就让多陪玩会儿呗。”
再玩儿，哥就要被玩疯了。
林墨只能昧着良心说瞎话：“刚才喝了药，有点困。”
心疼哥哥的小胖墩立马站起来：“那去洗漱了，哥，早点睡。”扭头小大似的对韩勋说：“韩哥，哥感冒了，晚上可不能抢他的被子。”
韩勋笑着放开林墨，不着痕迹地把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放心吧，哥跟一起睡，一定把他伺候的好好的。”
林墨怎么听都觉得韩小那‘伺候’两字儿别有深意，简直恨不得蹦起来踹他两脚，一张脸更红了，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林书哪壶不开提哪壶，面带担忧地问：“哥，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又发烧了？”
韩小唯恐天下不乱，眼带戏谑地附和道：“是啊，这么红，来，让看看是不是发‘烧’了。”
居然把‘烧’字念成平舌，绝对是故意的！
林墨狠狠拍开他蠢蠢欲动的手，“没事，们赶紧去洗漱吧。”
混蛋，给等着，一会儿让好看！林墨恶狠狠地瞪着韩勋。
韩勋心有灵犀的笑着做了一个口型：等着。
因为临时决定明天要去锦城，林建和老太太都早早收拾，准备睡觉。林书简单洗漱一番，上楼给哥哥道了一声晚安，唤着阿灰一起回房间睡觉。
韩勋洗了个热水澡，只穿着内衣飞快跑到楼上，关门反锁，然后装作哆哆嗦嗦的样子，麻利的钻进暖和的被窝里，厚颜无耻的说：“林小墨快让抱抱，冻死了。”
“头发还是湿的。”林墨自动滤过他的要求。
“没事儿，一会儿就干了。”韩勋紧紧贴上去，一把将林墨抱个满怀。意外的，林墨并没有推开他，就那样乖乖任他抱着。韩勋顿时心花怒放，嘴都快咧到耳朵根后面去了。
林墨看着他一脸傻笑，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出息。”说完，伸手环韩勋的腰上。
昏黄的灯光下，两微笑着凝望对方，谁都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彼此的心跳，和窗外微风细雨的沙沙声，感觉从未有过的安心踏实。
可惜韩勋没享受多久美怀的感觉，腰上的软肉就被拧成了麻花，他疼得直吸气：“林小墨，干嘛？快点儿放手，疼死了！”
林墨不仅没放还加重了三分力道：“活该，谁让刚才使坏！”
“再不放开，信不信挠？”
“不信！”林墨故意咳嗽几声，有恃无恐的模样气得韩勋牙痒痒。
“算狠。”大丈夫能屈能伸，韩勋立刻可怜兮兮的求饶：“媳妇儿，错了，错了还不行吗？放过吧。”
林墨目光不善的盯着他：“谁是媳妇儿？才是媳妇儿！”
谁是谁媳妇儿，那得上了床才知道，只有墨墨这个小笨蛋才会这上面纠缠。韩熊没有诚意的附和道：“行行行，说了算，是媳妇儿行了吧？亲爱的，快点把尊贵的爪子松开，媳妇儿都快被拧死了。”
林墨小羞了一声，颇为不满的放开他，起身下床从衣柜里翻了一条干净的枕巾丢给韩勋，“快把头发擦干，小心感冒了有好受的。”
韩勋从床上坐起来，笑道：“就知道们家墨墨最关心。”
林墨窝回床上，“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哪儿贴金了，都说的是大实话，如假包换。”韩勋细心的帮林墨掖好被子，一边擦头一边问：“林小墨，刚说想开火锅店？”
林墨没想到他刚刚不过提了那么一下，韩勋居然还记得。心里微微一暖，点头道：“是啊，小食馆那边虽然也赚钱，但是跟做火锅比起来，太辛苦了，赚的钱也没那么多。”
“那打算开哪儿？店找好了没，钱够不够？”韩勋其实更想说，‘开什么店，以后有养’，但是，他知道，如果他敢说这话，林墨肯定立刻跟他翻脸。
韩勋有时候其实也很矛盾，他一方面简直恨不得修一间金屋把林墨永远藏只有他一个看得到的地方；一方面又希望看到林墨认真工作时，露出的那种满满的自信和发自内心的开心。林墨是骄傲的，韩勋又何尝不是？如果林墨图长着一张精致完美的脸，怎么可能值得他心心念念两辈子？两相权衡，韩勋觉得与其将林小墨圈养起来，不如给他一片自由的天空，任由他发挥，他相信以他的能力，早晚可以站到与他并肩的位置。唯有这样，他们才能够长长久久的走下去。
林墨大概说了一下自己的计划，末了，问道：“现没有开店的钱，只能先问借，行不行？”
“咱俩谁跟谁？用得着说‘借’字儿吗？看中哪间店铺，明天跟阿虎说一声，让他去买就行了。”
林墨冷脸道：“如果这么想的话，那就当什么都没说。”
韩勋沉默片刻，扔掉手中的枕巾，有些不高兴道：“林墨，就一定要跟算得这么清吗？究竟把当成什么了？”
“男朋友。”林墨垂下眼睛，避过韩勋眼底的受伤，低声解释道：“正因为这样，不希望们之间参杂太多利益。”
韩勋骤然握紧双拳，声音透着冰凉：“说了半天，还是把当成跟陈俊曦一样的。林墨，摸着是良心想想，是那种吗？”
林墨本来还有点心虚，一听他提陈俊曦，心里生出一股邪火，转身够着手把电灯关了，背对着韩勋一言不发。韩勋也生气，索性也拿背对着他。两谁都没有说话，热气不断从两背后的大缝隙里散出去，冷气不断钻进来，没一会儿林墨就撑不住了，小声咳嗽起来，开始还断断续续的，后来越咳越厉害，咳到后面简直是撕心裂肺了。
韩勋吓了一大跳，哪里还顾得上生闷气，转身将林墨抱怀里，感觉他背上一片冰凉，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该，让跟赌气。去给倒点热水。”
林墨稍微缓了一下，侧过身，拉着韩勋的手臂，瓮声瓮气地说：“不用，咳咳，暖暖就好了。”
林小墨这是服软了？
黑暗中，韩勋无声的咧咧嘴，把抱得更紧了。两个血气方刚的少年窝厚厚的被子里，一会儿功夫被窝就重新热乎起来，林墨也渐渐止了咳。
“咳得这么厉害，明天去省医院那边再看看吧。”韩勋有些担忧道。
林墨的脑袋刚好窝韩勋的颈窝里，听他说话有种嗡嗡的感觉，刚才烦乱不爽的心情好像一下就平静下来，异常的安心，下意识像只猫儿似的蹭蹭，轻声道：“没事，已经好多了，再喝点药就行了。”
韩勋不高兴的提高了声音：“都咳成这样了还叫没事？明天必须跟去做检查。”
林墨低声‘嗯’了一声，半晌没说话，就韩勋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却忽然听见他说：“爸爸的事情，谢谢了。”
“没事儿，不都说过的嘛，爸爸就跟爸爸一样，会跟一起照顾他们的。”
林墨沉默片刻，轻声说：“没有把当成别，只是希望如果有一天们的关系公开了，不想和的家被瞧不起。”
韩勋显然没想到林墨会这么说，怔愣片刻，轻笑道：“傻瓜，干嘛管别说什么？累不累。以后要有敢说三倒四，就是包养的，行了吧？”
“就不怕爸打断的腿？”林墨被他逗乐了。
“不是还有老妈吗？爸要真敢打断的腿，妈就敢把他敢去外面睡大街。”
“真的假的？妈这么厉害？”林墨好奇道。
“骗干嘛，爸也就只敢凶一下们这群小的，只要妈一发话，他就蔫了。别看妈是大家闺秀，真要发火了，爸那黑道头子都得退避三舍。”韩勋比较怕他爸爸，一想到他爸爸到了妈妈面前那副熊样，就忍不住幸灾乐祸。
“们家还做黑道生意？”
“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早洗白了，现爸已经不管事儿了，都是大哥经营，二哥从旁协助，三姐和四姐前两年毕业了，不想留家族企业，现都华尔街捞金，二哥也想退出来自己创业。”韩父年轻的时候忙着工作，家里几个孩子都是韩母带，她把他们教得很好，兄弟姐妹之间感情极好，而且各自都非常优秀且骄傲，每一个都想凭自己的努力闯出一片天地，而不是紧盯着祖辈那些财富不放，争得死去活来。就凭这一点，韩父就得给老婆记个特等功，更何况他们俩本身感情就相当好，很少有红脸的时候。
“那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留z国发展啊，哪儿就哪儿。”韩勋笑道：“有没有很感动？”
“屁。”林墨别扭道，迟疑片刻，问：“那万一妈妈不肯接受们，怎么办？”万一要像田卿玉那样，还不得要了他的小命？
“怎么可能？妈一向最疼了，而且她最看得开，绝对不会为难们的。”当初爸爸不太喜欢大嫂是金发碧眼的白种，后来还不是被老妈几句话就说通了？现伸长脖子等长孙出生、孩子还没生就跟亲家为孩子的名字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不是他是哪个？
“先别担心爸妈的问题，还担心爸爸和奶奶不肯接受们呢。”
林墨不仅没说些宽慰的话，还凉凉的开口：“是哦，万一他们要是不接受，们该怎么办呢？要不们趁早分了吧？”
韩勋瞬间咬牙切齿道：“林小墨，是成心气呢？”
“这都能猜到，真是太聪明了。”林墨忽然觉得逗逗韩小着急，好像挺好玩的。可是为什么会有种欺负孝的感觉呢？真是……
不要太过瘾了。
“林小墨！”韩勋被耍了，气得直想把怀里的徐蛋拖出来挠一挠，结果倒好，他还没消气呢，林小墨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算了，明天再找他算账吧。
黑暗中，韩勋轻轻林墨嘴上啄了一口，心满意足的紧紧搂着他。
嗯，好像有什么关键的东西忘掉了。韩勋迷迷糊糊地想着，渐渐沉入梦乡。被彻底遗忘的背包，寂寞的呆冰冷的沙发上，跟肚子里的润滑剂一起发出无声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