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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志坚见兄妹二人都像是在深思的样子,又道:“要说这只是一小部分,他们不买也就罢了,对多是卖给别家,但是这几乎是桃云山所有的供酒渠道,一些小的买家哪儿吃的下如此大分量的酒,不瞒北堂公子。.。。。桃云山一下子就是堆了近几十万坛子的桃香酒啊。”

饶是北堂雪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这巨大的数字给惊得呆了呆,几十万坛,既然已经酿成成酒,就说明各项投资都进去了,真买不出去,别说盈利,就连成本也被套进去了。

自己抱着那些酒也不能当饭吃啊,只怕这些以酒为生的酒民们怕是都要痛哭流涕了。

北堂烨口气里带了些疑惑,“不可能这么巧合这么多酒商突然一下齐齐撤单。。。若是是酒商们只是想压低价格,也不该在这个时候,这个时候还不购酒,怕是他们那里也早就供不应求了,是不该做这等得不偿失的事情。”

孙志坚面色浮上痛色:“正是如此,才让我们不安,我们桃云山主要是以桃香酒为主,这突然卖不出去。。。”

北堂烨只点了头,端起仆子新添的茶水,先前的那抹疑惑已不见踪影,面色清淡,让人看不出情绪。

孙志坚似乎是有些紧张,原本组织好的语言到了嘴边儿似乎就没那么顺利了,“孙某。。。孙某思前想后,呵呵,还是想同北堂公子打个商量。”

“孙掌柜的意思是?”北堂烨见他吞吐,倒也有耐心等着他的下文。

孙志坚定了神,“北堂公子也是爽快之人,孙某也不想绕弯子了,今年孙记共是制了四千坛桃香酒,除去北堂公子订下的一千坛,还余下了三千坛,有些小的酒商前日也是来验了酒,左右加一起也不过是七八百坛,这余下的两千二百多坛也是被五六家撤了单的。。。。”

北堂烨恩了一声,似乎没听出孙志坚的意思---要他将余下的两千坛子给收了。

“北堂公子每年大概也需桃香酒三千多坛的,北堂公子今年看看能不能全部从孙记这边。。。。。”

孙志坚的话还未说完,北堂烨已是皱了眉打断:“孙掌柜这莫不是要我违约不成?我与其余两家也都是签了契约,付了定金的。”

孙志坚暗叹一口气儿,“这些孙某也知道,确实也让北堂公子难做了,若是定金问题的话,北堂公子大可不必担心,这定金孙某愿意偿还给北堂公子。。。”

北堂雪见北堂烨不松懈的表情,方开了口:“孙掌柜应该也知道,这做生意讲的是诚信,若是我们真的违约,只怕即使赔付了定金未免也。。。。”北堂雪话未说完,独独又没把话说死,没彻底拒绝孙掌柜,这其中的弯弯道道明眼人一眼便能识破。

北堂雪望向似乎已经不大能坐的住的孙志坚,有些感慨,孙掌柜虽然为人还算实诚,但毕竟是生意人,为了保全自己的利益,挖墙脚的事情倒也做的心安理得。

但是,如果北堂家能从中的得到好处,兄妹二人还是比较乐意被挖的,在这方面,二人很有默契。

孙志坚闻言便对北堂雪彻底改了观,后而下定决心般的道:“若是。。。若是北堂公子真能订下这三千坛酒,孙某愿意再在原来商定的价格上再降下一成!”

北堂雪听着这孙掌柜颇有些破罐子破摔,再不摔便没得摔,甚至有人抢着摔的口气,不由得有些唏嘘,目的已经达到了。

想来这回不管是谁在这幕后做了手脚,究竟是为何做手脚,都暂且不管了,左右北堂家是从中捞了不小的便宜。

好一会儿北堂烨方点头道:“孙掌柜给在下些时间想一想,明日再给孙掌柜答复。”

孙志坚也没办法,心想只要没拒绝还是有希望的,只怕这北堂公子还想去另外两家探一探口风,思及此便带上几分笑意道:“北堂公子应当也是知道的,与周刘二家相比,孙记的酒更是纯上一些,如果北堂公子有什么想法,还请告知孙某一声,这价格嘛,我们好商量。”

北堂雪和北堂烨闻言,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一个奸计得逞的眼神。

北堂烨自是笑着应下,寒暄了几句方开口道了别,“如此我也该告辞了,明日再来叨扰孙掌柜。”

孙志坚闻言赶紧起了身相送,“北堂公子说的哪里话,孙某知道北堂公子还有事要办,不然定要留下北堂公子吃罢便饭再走才是。”

“孙掌柜客气了。”

北堂雪见状也起了身,又弯腰将那坛宝贝抱在怀中。

待到兄妹二人坐上马,渐渐行远,送到门口的孙志坚才有些忧心的道:“唉。.。。这北堂公子也是一年比一年精明,这回还多了个伶俐至极的小丫头,这回啊。。这两千坛酒怕是不好办了。”

路上北堂烨毫不吝啬的夸赞北堂雪机灵,北堂雪也才恍然发现,不觉间,自己竟是真正将北堂家当成自己的家来看了,凡是对北堂家有好处的,即使不大,她也乐见其成,想为之出力。

不过让北堂雪失望的是这接下来的两家酒铺再没出过像金井露这般的好东西,且这两家的掌柜显然都不如孙掌柜那般实诚亲切。

这周记的掌柜的是个长的尖嘴猴腮的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说话很是圆滑,只是小气的厉害,只说愿意降下半成的价格。

而这最后一家,也就是刘记,着实是让北堂雪吃了一惊。

兄妹俩刚被领进门儿,便见得一个风韵犹存的丰腴妇人,甩着手帕迎了过来:“北堂公子呀,今年您来的可真早啊!”

北堂雪总觉得这话听着,再闻着她浓郁的香味,真真像极了那清楼里的老妈子见到熟客时的场景。

北堂烨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客气的道:“刘夫人可否为在下引见一下刘掌柜?”

妇人拿起手帕掩了掩嘴,轻笑着道:“哪儿还有什么刘掌柜啊张掌柜的,现在这掌柜的可不就是我吗?”

北堂烨一愣:“刘夫人何出此言?”

刘夫人听罢咯咯直笑,更让北堂雪北堂烨二人摸不着头脑。

只待她笑够了方道:“北堂公子有所不知,我家老爷啊他去年冬天去山上采药,我说不让他去,他还非不听,不料下了大雪,也不知怎么地便给滑了下来,摔的人也没了气儿,哎呀,你说这是不是作孽啊。。。。”

北堂雪端看她这副全然不见伤感的笑脸,怎么也不能相信她真的是在说的,自己的相公死了。

北堂雪突然很不人道的觉得这刘掌柜死的好,现在不死迟早也会被她给气死,倒不如这样,还死的痛快些。

北堂烨只得礼貌的安慰着,虽然人家刘夫人压根不用他去安慰:“人死不能复生,还望刘夫人节哀。”

刘夫人,哦不,应该是刘gua,道:“多谢北堂公子宽慰,奴家觉得心口那团抑郁真是好多了。”

“即是如此,那便请刘夫人找个人照例带我验一验酒。”

刘gua又是一笑,甩甩帕子道:“瞧北堂公子说的,还要别人来作甚,奴家带你去验不就成了嘛!这酒还不好验啊,奴家也是一年没见北堂公子了,可是有好多话想对北堂公子说呐!”

北堂雪觉得这下她不单单是像清楼里的老妈子了,更像是清楼里风韵犹存徐娘半老极度空虚的老姑娘。

抬眼望去,这铺子里的伙计竟然都是一副见怪不怪,各干各的模样,想必是已然习惯了。

北堂烨干笑两声:“还是不麻烦刘夫人了。。。”

刘gua一听就不干了,“北堂公子,奴家陪您去还不好啊!”

话罢,大嘴一嘟,小脚一跺,蛮腰一扭,前方过于丰腴的丰盈晃了几晃,直叫一直盯着她的北堂雪觉着眼前一花,险些有些站不稳。

北堂烨忙地扶了她一把道:“仔细些。。。”

北堂雪咽了口唾沫,没想到,北堂烨竟还是位老少通杀的。

撒完娇的刘gua这才看见她爱慕的北堂公子竟是还搀着一个水灵灵儿的小姑娘,不由得有些吃醋了,睁着那双狭长的小眼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可怜些道:“这是谁呀,北堂公子~~~”

这句尾音拉的过于长了些北堂公子,让北堂烨也有些受不住了:“这是舍妹,还请刘夫人赶紧带在下验酒吧,在下实是有些赶时间。”

北堂烨还算识相,只怕不答应她陪自己验酒,今日这酒,是没法儿验了。

刘gua一听这话喜上眉梢,觉得北堂烨是跟自己解释,怕自己误会,且还同意自己陪他验酒。

不由得觉得北堂烨还是相当在意自己的,转身带着北堂烨二人走向后堂。

边走一边还娇羞的道:“原来是北堂公子的妹妹,奴家方才是误会了,北堂公子可休要气我才好!”

北堂烨验的这趟酒,可谓是异常艰险。

北堂雪在一旁即使不忍,也无法插手,只是有些奇怪,这刘gua怎地绝口不提被撤单的事儿?难不成是美色当前,她一时竟给忘了?

北堂雪见她那副含情脉脉的神情,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

可是北堂雪错了,原来刘gua竟是做好了一箭双雕的准备。

刚迈出门槛,刘gua便把本身就极低的衣服又往下扒了一扒,露出了白皙的双肩,娇笑了一声,也不管这旁边还站在一个未经人事的少女。

随后直白的道:“北堂公子想必也已经在外面听到了些消息了吧,奴家也没那些大老爷们会做生意,但若是北堂公子愿意帮了这个忙,把这库里的酒都给订了,自此以后,奴家的身心可就都交给北堂公子了。。。”

北堂雪暗道幸好自己不是原来那个北堂小女且,不然定是要被这少儿不宜的仗势给吓得不轻。

其实刘gua在桃云山里还是极受欢迎的,一直也是拿自己当成万人迷来看待。

这一箭双雕的事儿,若是换上别人兴许还会有些效果,却不知道不管是谁,但凡见了北堂烨的,八成都觉得若她真把身心都给了北堂烨,十成十的是北堂烨吃亏。

北堂烨见她这副不检点的模样,面上不觉带了愠色,将北堂雪扯到自己身后。

“我还有事,就告辞了!”

刘gua闻言一惊,似乎没料想到自己会被拒绝,也顾不上将滑到肩下的衣衫拉好,便急急的追向扯着北堂雪离去的北堂烨。

“北堂公子,您可不能对奴家这般绝情啊,有些事情,我们大可细细商议,细细商议嘛!”

北堂烨有些不耐烦的道:“刘夫人请自重。”

话落,不顾后面刘gua幽怨的挽留,带着北堂雪风一般的出了刘记的大门儿。

店里的伙计见刘gua春光乍泄的样子和北堂烨逃也似的背影,自是猜得出其中的事儿,只得忍着笑。

“笑甚么笑,小心我将你们全给辞退咯!”刘gua狠狠的跺了脚,嘴里说出的话却还是软绵绵的,似乎习惯了成日里娇声娇气,一时也严厉不起来。

几位伙计见状彻底忍不住笑意,哄笑成了一片。

兄妹二人出了刘记,皆是松了口气。

在里面耽搁了太久,此时的天色已然昏暗了起来,北堂雪牵过自己的马,望见了用绳子挂在马背上的那坛酒,不由得痴笑了几声。

北堂烨以为她在笑方才的事:“有什么好笑的,不就是一个妇人。”

北堂雪望了望北堂烨的脸色,这才反应过来是他误会了,也不解释,便揶揄道:“哥,没看出来你还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啊。。。”

北堂烨瞥她一眼,却也未再言语,大许是觉得北堂雪年岁尚小,不宜与她多谈这个问题。

他翻身上了马,将话转到正事上去,“我晚上还有些事情,要与一些酒商们前去吃酒,你一个姑娘家的也不好跟去,你是要去酒市找珍珠她们还是我送你回酒楼?”

北堂雪了然,猜测这吃酒之处,大许是些烟花之地了。

别说北堂烨不方便带上她,就是方便带上她,她也不会去的,她现在所有的心思可都在这坛子酒身上。

北堂雪也不急着答话,在马背上坐稳后望着黄昏的天边一抹嫣红的彩霞心情似乎很好:“回酒楼吧,酒市那么闹,我去了也不一定能找得到珍珠。你先去忙,我记得来时的路,不必来回送我了。”

北堂烨却是摇头,“我不急,你一人回去我哪里放心,再说眼下天色都暗了。”

北堂雪虽固执,但绝对不是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笑着应下。

北堂烨直把北堂雪送到酒楼门前才放了心,也并未下马,唤了阿庄出来帮北堂雪牵马,北堂雪赶忙拦住阿庄的动作,“等一等!”

阿庄不明所以,却见她极其小心地把绑在马背上的酒取下来后,方将缰绳递给了阿庄。

北堂烨不由笑道:“我真是不知,你何时竟是爱酒爱到这种程度了?”

北堂雪抬头冲着他道:“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还不赶紧去,去的晚了只怕好看的姑娘都被人挑了去。”

北堂烨无奈又宠溺的笑看着北堂雪,这丫头,怎现在什么都懂了?

只笑了一笑也不辩解,冲她挥了挥手,示意她进去,这才调转马头。

马儿跑出了几十来步的距离,他似乎又想起什么似的,也不回头,只大声的道:“想吃什么让厨房做,莫要等我回来,早些歇息!”

北堂烨大许是摸透了如今的北堂雪,虽是聪明,但也喜欢瞎操心,比如上回他同北堂天漠向师海进宫赴宴,她便是等到半夜还未睡下,这才有了这句嘱咐。

北堂雪望着北堂烨挺拔的身影渐渐淹没在暮色中,也不管北堂烨有没有听到,大声的答道:“我知道了!”

北堂雪这边刚踏进了大堂之中,拴好了马的阿庄便迎了过来:“小女且,您想吃些什么,小的吩咐厨房去做。”

“你随便弄几个小菜就成了,再给我拿上两只酒杯,待会儿给我送到楼上去。”

“嗳,小的这便吩咐下去。”

北堂雪点了点头,口中哼着小曲儿,怀中抱着一小坛金井露,迈着轻盈的步子上了二楼。

由于这酒楼四面的栏杆和柱子上挂着十来只通亮的红灯笼,所以即使在暮色四合,这二楼的光线也并不暗,加上月亮不知不觉间也爬上了天空,投下了一层朦胧的清辉。

北堂雪走到临湖的那面,把怀中的酒放在栏杆边的梨花木方桌之上,推门走进了自己的那间房,借着外面投射进来的光亮,取下灯罩,拿起案上的火折子将蜡烛点亮,蒙上了上面画着红梅傲雪的灯罩。

房内顿时被灯光充盈了起来。

走到梳妆镜旁,在一侧的铜盆里净了手。

北堂雪抬起右臂轻轻嗅了嗅,无奈的皱了鼻子,这刘gua,熏得究竟是什么香,竟也惹的她一身浓郁的香气。

将门闩好,北堂雪自包袱中取出一件湖蓝色的长裙,将身上的衣服换下。

又将翻找出来的衣衫叠好放进包袱里去,毕竟还是在现代长大,许多事情还是习惯、或许喜欢亲力亲为。

“小女且,菜已经好了。”房外传来阿庄的声音。

北堂雪应了一声,将床上刚才从包袱里不经意翻出来的墨玉匕首放到枕下,这才走了出去。

这把匕首,她一直带着身上,却不是为了感恩,毕竟见都没见着那位恩人,也委实没什么寄托。

之所以随身带着,不过是因为偶尔的一次机会,她发现这把匕首锋利的很,带着不仅能防身,还很实用,砍个绳子,切个西瓜都很方便。

总之,是个好匕首。

北堂雪将门带上,坐定后便有些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那坛井露,酒香顷刻散在四周。

北堂雪倒了两杯酒,一手执起一只杯子,将身子侧了过去,面朝湖面。

“娘,我敬你一杯,这杯酒水喝下,权当是我的认亲仪式了。”

北堂雪将酒杯放到嘴边,微微仰了头,淳滑的美酒划过喉咙。

一阵微凉的风吹过,北堂雪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

未曾过多考虑神鬼之说,这样做,求的只是一份心安,而她能做的,不过如此了。

在到这里,非她所愿,没人征求过她的意见,不明所以的闯入了别人的生活里,她也从开始的无措,便成了适应,再后来便养成了一份依赖。

北堂雪心里有个声音:代替原来那个北堂小女且,好好的活下去。

独自一人回来的慕冬,似乎是没料到上楼之后,入目便是这样一种情形。

一身湖蓝的她,似乎要与身前的湖水融为一体,握住酒杯的双手随意的搭在雕花栏杆至少,带些清冷的月光投射在她白皙的脸庞之上,加上其闭着眼睛的神情,看起来格外的安静。

没有初见他时毫无掩饰的不喜和大胆妄为。

没有平日里见到他时的一脸防备和敬而远之。

即使慕冬走路的时候并未发出什么声响,可大许是周遭的环境太安静,那细碎的声音还是惊动了北堂雪。

北堂雪只以为是向珍珠或是阿庄,还是维持着伏在栏杆上的姿势,神情自若的回了头,目光却在下一刻凝住,随即变了味道。

一身白衣的慕冬立在走廊处,拐角处悬挂着的灯笼散发出温暖昏黄的光线,几乎一丝不漏的打在他伟岸的身形上,看起来也不似平日那边冷漠。

北堂雪回过神来,收起惊讶的神色,知他惜字如金便率先开了口:“慕公子。”

慕冬从她的神情里不难发现,她今日的心情似乎很好。

扫了一眼布好的酒菜,碗筷皆是双份,“北堂姑娘约了人?”

“不曾,摆着玩儿的。。。”北堂雪干笑着道,总不好告诉他大半夜的自己在跟死了十多年的娘亲聊天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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