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不该没有早点认识你
“你等会,先别忙着走,我还有事情想要问你。.”临走前,梅长歌叫住了楚青澜,想了想,说道,“这段时间,事情有点多,都给我忙糊涂了,你上次说的,卢西元改建棚屋的事情,究竟办得怎么样了?”
“还可以吧。”楚青澜在心中默默的盘算了一会,觉得这话题一旦开了头,怕是一时半会的结束不了,于是索性又荡了回来,在梅长歌对面坐下,这才慢慢说道,“你上次说的没错,其实这事到底还是卢西元比较着急一点。毕竟,他那边的摊子已经铺开了,动静又闹得这般大,正可谓是骑虎难下。”
“我照你说的办法,一日拖过一日,卢西元哪里等得了,最后自己找人把事情给解决了。不过你放心,我派人去查了,卢西元这次用的手段,基本上还是比较温和的。他手下的人,事情做得果真漂亮,并不需要由我为他出谋划策。”
“还有件事,我想问问你。”话说一半,在楚青澜面前一向大大咧咧,不顾形象的梅长歌,竟突然娇羞了起来,“我听说,你最近在忙着和清河卢氏退亲的事情?”
“是啊。”只这一句,楚青澜的心,便随之狂喜不止,然而下一刻,他的情绪,又不由自主的感到低沉落寞,“可是一直没有找到一个稳妥的解决办法,所以不敢告诉你。”
“今日正好闲暇无事,不妨说来听听吧,大家集思广益,总能想出办法来的。”梅长歌顿了顿神,自顾自的解释道,“我这伤已经养的差不多了,我准备收拾收拾,回去住宿舍了。到时候学业繁重,事情又多,真不一定有空想这些事情了。”
欲盖弥彰的态度,明显让楚青澜很是受用,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终于第一次切切实实的感受到,在感情这件事情上,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努力。
那种孤独无助的感觉,虽然不足以让他产生放弃的念头,但到底不如同心协力来得酣畅淋漓。
“难办的很啊。”楚青澜“哭哭啼啼”的抱怨道,“你也知道,这些年,我在朝堂上走得还算顺当,多少是借了清河卢氏的势。这就意味着,一旦我以强硬而冷酷的方式,毫不犹豫的割舍掉和清河卢氏之间的某种裙带关系,那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梅长歌惋惜道,“你当初既选择卢氏作为你东山再起的后盾,如今自然就不得不面对这样两难的境地。”
“一方面你要平衡各方势力的关系,另一方面,也必须要照顾到,那些在困难时期,仍然愿意跟随在你身边的属下们的心情。毕竟,从明面上看,清河卢氏不仅与你有恩,而且甚至可以说是恩深义重。若你一意孤行,怕是不免让人生出唇亡齿寒的凉薄之意。”
“若早知会遇见你,我当初便不该应了这门亲事。”楚青澜急急的解释道。
“别介。”梅长歌眉梢轻扬,笑着说道,“那可能现在就没你了。”
梅长歌这话,倒是一语中的,当初留给楚青澜选择的余地,大体上也就很有限的那几条。所谓选择,无非是在几个糟糕的选项里,选一条最不糟糕的。即便时过境迁,如今回想起来,也不能说楚青澜选择与清河卢氏联姻的决定,是大错特错。
“说白了,你与清河卢氏之间,是合作利用关系,既是交易,便谈不上谁对谁错。卢西元利用你,满足他在大秦朝堂上的政治诉求,而你,则借清河卢氏之势,保全自己的性命,保得陇西李氏青云不坠。”
“本就是好聚好散的关系,我看你倒也不必有太大的心理负担,横竖卢西元也没安什么好心,何来愧疚之情?”
“眼下最好的解决办法,我看还是要想个法子,下力气找一找清河卢氏的破绽。卢西元是个聪明人,你卖他一个人情,他自然会选择投桃报李的。”梅长歌语调悠悠的说道,“况且,你现在一心想与卢琳解除婚约,可谓离心离德,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想必卢西元会自己想明白的。”
“长歌,你说的这个办法,我不是没有试过,可惜……”楚青澜神色黯淡,颇为苦恼的说道,“清河卢氏之心,路人皆知,但要说证据,却又是谁也拿不出来。若是真有这个证据,我相信陛下肯定会第一个跳出来,不将清河卢氏铲除干净,他是不会罢休的。”
“大的证据,确实不太好找,但小的证据呢,也并非全无用处,就看你如何运用了。”梅长歌笑得神秘,狡黠的好似一只雪狐,“宫闱秘事,最是容易拿来做文章了。”
“只是,楚青澜,你要先想明白,你这次行动的目的,是想要和清河卢氏彻底决裂,闹得鸡飞狗跳,从今往后,有你没我,还是和谐共生,互相牵制。.”
“以我目前的处境和朝堂上纷繁复杂的局面来看,我暂时还没有和卢西元对峙的实力,因此,只能选择后者。”楚青澜无奈表示道。
“我想也是。”梅长歌点点头,倒是不以为意,“卢氏实力雄厚,根深蒂固,以发展产业为名,将触手渗透进大秦的各行各业,乃至每一个角落。牵一发而动全身,没有万全把握,确实不好痛下杀手,而眼下,也还远不到需要鱼死网破,拼死一搏的地步。”
“端午将至,宫中或有饮宴,若有,你看看能否寻个机会,带我进宫,我要亲眼见一见卢皇后和太子殿下。”
“你是想从宫中下手?”楚青澜轻声问道。
梅长歌很有信心的说道,“人过留痕,雁过留声,我不信卢皇后能有今天,全凭运气和出身。”
“手段,定然是不可或缺的。我还是那句话,事情只要做了,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有痕迹,便会为人所知,任何人都不例外。”
“包括你我。”梅长歌顿了顿,突然怔怔的望着楚青澜的眼睛,默然说道。
她并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带着怎样的想法,来说这样一句话的,或许仅仅是随口一说,又或许是带着些许的担忧和疑虑。
梅长歌很清楚的知道,她和楚青澜已经做过的,正在做的,亦或是将来准备谋划的事情,绝不可能每一件都是光鲜亮丽的,少不得要使点阴损手段。
而便连她自己,也不能保证,这些事情,是否真的能如她所愿,一直长长久久的埋藏在那些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永远不为他人所知。
今日,她以手段威逼他人,他日,会不会被人以同样的手段加诛己身?
说到底,朝堂博弈,从来都没有彻彻底底的赢家,比的,不过是看谁更胜一筹罢了。
“机会,肯定是有的。”
楚青澜的话,适时的将梅长歌从恍惚中唤醒,只见她轻轻的摇了摇头,似乎是想将脑海中,那些突然冒出来的,不合时宜的想法悄悄甩走。
“也不必等到端午,我看这几天就行。”楚青澜略显紧张的说道,“梅长歌,我们还是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怎么?”梅长歌蹙着眉,疑惑不解的问道,“难道,我们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楚青澜低着头,沉吟片刻,最后几乎是以一种认命般的无奈语气,说道,“最迟明日午后,陛下的旨意便会送到梅府,你接旨之后,按理,是要去宫中谢恩的。”
“在你谢恩回府的路上,应该会遇见我的母妃,她会邀请你一同参加皇后娘娘在御花园中举办的赏花宴。你不要担心,宫中无趣,卢皇后每隔一段时间,都要举办一次类似的宴会,为的不过是打发时间,排解心中烦忧,暂时还没有发现她有其他的目的。”
“这赏花宴,楚青渊每次必会出席,据说是为了给卢皇后捧场,你有整整一天的时间,可以观察他们母子的一举一动。”
“梅长歌,你随便看看就好,凡事咱们商量着来办,切不可轻举妄动,将自己陷于危险中。”楚青澜稍稍犹豫了一下,方道,“若遇危急之事,可向我母妃求救,她在宫中苦心经营多年,定能保你平安。”
“早就听说李嫔当年风华绝代,隐约有大将之风,听闻她嫁进宫中,众人都不免叹一声可惜,如今看来,倒是风采依旧。”
“入东宫联姻一事,原是选了我姨母的。家中老人皆言,一入宫门,再无重见天日之机,我母亲能征善战,还是留在陇西,更为适宜。”
“可我母亲却说,姨母性格柔弱,不善争斗,若是入宫,必是死路一条,而她,尚有一线生机。况且,她善战之名,早已名扬天下,由她入宫,理应更能彰显我陇西李氏扶保皇权之心。”楚青澜说到此处,难免觉得心中孤寂,遂将目光转向窗外,望向朦胧夜色中,那一抹盈白月光。
“只可惜,母亲入东宫不满三年,刚刚为陛下诞下一子。”楚青澜条件反射似的指着自己的鼻子,喃喃自语道,“哦,就是我了。”
“陇西那边,便传来消息,说姨母身染重病,不幸去世。临走前,拉着我外婆的手,反反复复的说,若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一时贪欢,误了姐姐半生。”
“世间诸多事,万般谋划,千般算计,却又哪里能尽善尽美,不留半点遗憾。”梅长歌长叹一声,柔声安慰道,“如若不然,恐又是另一番境遇了。”
楚青澜凝神细想,倒也觉得梅长歌所言甚是。
李秋病死陇西,李婉虽感痛惜,但终究是世事无常,生老病死,不过人之常情,如花开花落,云卷云舒,过个三年五载,想开了,也就放下了。
可若是李秋病死宫中,少不得又是新一轮的猜疑和试探,依了李婉当年雷厉风行的性子,保不齐还是要入宫重走老路的。
只那时,李婉肩上的担子,除了自保外,还多了替妹妹报仇这一条。
日日强颜欢笑,与“仇人”同床共枕,甚至为其生儿育女,在群狼环饲中步步为营,这种生活,不仅无奈,而且可悲。
一念至此,楚青澜甚至觉得,母亲如今的处境,虽然不妙,但总归是有盼头的。
与陛下没什么感情,却也不至于被困冷宫,艰难求生,宫中勾心斗角,也尚算游刃有余,实在没什么好不满的。
多年忧思一朝化解,竟是难以想象的轻松愉悦,连着楚青澜的声音,都跟着激扬起来,“梅长歌,谢谢你。”
“不必谢我。”梅长歌站起身,踱了几步,缓缓说道,“劝人容易劝己难,能渡一人,是一人吧。”
“长歌。”楚青澜见状,一时心绪难平,猛地将梅长歌揽进怀中,在她额上落下轻轻一吻,呢喃道,“长歌,我发现我已经后悔了。”
“你后悔什么?”梅长歌双手自然垂落,脑袋软绵绵的搭在楚青澜的肩膀上,轻声问道。
“后悔不该……没有早点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