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肆行
林芷留书一封，天刚微亮，便离开了韩府。
清晨的街头，总有些早起的商贩。
林芷买了个烧饼，边走边吃，顺便看看路上可有马车能载她去清平巷。
“哟！姑娘！”
身后，传来惊喜的呼唤，随即便又是一声马嘶。
林芷转过身去，先是一个光溜溜的脑袋，继而，她看到数日未见红光满面的车夫老俞。
“俞叔！”在这样的清晨，林芷看见老俞，不啻于他乡遇故知。
她三步并作两步，向老俞走去，而老俞所驾的惊鸿马，却也是激动的打了个喷嚏。
“哎呦！我就说今儿怎么左眼皮子怎么一直跳呐，敢情是出门遇贵人！”
老俞热情的说道，“姑娘去哪儿啊？”
“俞叔，清平巷！”林芷忙答道。
“得嘞！”老俞热情的下马相迎。
林芷刚要上车，却想到什么，不由一怔，“俞叔，上次……对不起。”
老俞马鞭一扬，“姑娘您坐好吧！”
他说着，一声吆喝，那惊鸿马便载着林芷向清平巷驶去。
不得不说，老俞的驾车本领极高，而这惊鸿马也果真是神骏，林芷手中的烧饼尚且微温，清平巷就已经到了。
“姑娘，您当心脚下。”老俞仿佛忘记之前在这巷中，所曾受到林芷的“羞辱”。
他尽心尽力的将林芷送至于此，一如初见之时。
“俞叔，”林芷下了马车，向老俞深行一礼，“多谢。”
老俞拒不收取林芷多给的银两，只将车钱拿了一笑道，“谢啥呀，姑娘你给钱，我干活，就是这么个理儿。”
他说完便挥手道，“咱们有缘再会了！”
林芷拜别老俞，那惊鸿马一声嘶鸣，老俞便驾车渐行渐远。
这老俞，虽是一介车夫，但行事豁达爽朗，林芷望着他的背影，又是深深一揖。
等确信四周无人之后，林芷取出袖中那方紫帕，向空中轻轻一扬，“娘，我回来了。”
还是那个熟悉的小院，清冷，孤寂。
林芷推门而入，院中一切如常，花草不生，纤尘不染。
安静的如同与世隔绝。
林芷来到石桌之前，她坐了下来，如今她对这里已是无比熟悉，但每次不到入睡之时，她都不想走进那间小屋，只因此处再无娘亲黛黎的存在。
而屋内的一切，都会让林芷触景伤情。
过了不知多久，直到月的清辉洒满院落，林芷这才起身向那小屋走去，距离赵康来接她，不过只有一日了。
林芷并不想找到林蓉却对峙当日之事，林蓉与李梵之间的纠葛，对于林芷而言，也并没有那么重要了。
黛黎用尽一切办法让她重生，再活一次的林芷，若是还纠结过往，那她重生的意义又是什么？
林芷想要找到林蓉，唯有如此，或许才能找到克制周美华的方法……
往日在杏花林抑或是韩府，时光总是转瞬即逝。
而林芷孤身在这小院之中，那沙漏却仿似静止了般的，缓缓流淌，一如往日被虚掷的时光。
或许，很多日子，都不曾这样安静。
林芷想了许多，她想起初来沙镇之时，被花明如所救，这才有了后续韩府之事。
她又想起曾上虎头山之时，花明如假扮山匪三当家，深入虎穴，护她于周全。
她更想起，那一次次的分别……
滴答，滴答，心口的那枚怀表一针一针的走着，林芷在这一刻，无比的思念着花明如。
他会在哪儿？
他亦是在思念着自己吗？
林芷默默想到，或许，赵康说的对，她从来不曾爱过赵康，亦不曾爱过李梵。
曾经的林芷，依赖着青梅竹马的李梵，她将李梵当做她对未来的期许，然而，却从不知道，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够负载一个人的未来。
回忆是如此漫长，但林芷和赵康约定的时辰终于还是到了。
子时，林芷立在清平巷外，有辆马车由远及近。她并不吃惊为何在这宵禁之后，赵康依旧能够肆行无阻。
“又见面了。”赵康在车上说道。
林芷没有说话，默默坐上车。
赵康的心情却是看上去很不错，他笑了起来，一声呼哨，马车便向着某个方向疾驰而去。
“林芷，你喜欢这儿吗？”风声自耳边呼啸而过，赵康的声音听上去却不是那么清晰。
“喜欢。”尽管如此，林芷还是在车内低声答道。
毕竟，若不再说点什么，依着赵康的脾气，或许会随时将马车停下，把林芷丢在路边。
“什么？”赵康在前方风驰电掣般的驾着马车，他似乎没听清林芷的回答。
但他仍是大声笑道，“我喜欢！”
喜欢？
喜欢就可以这样为所欲为，随意破坏么？
林芷忽然觉得讽刺，但她不想同赵康在此刻争论。
“林芷，这儿多好啊。”赵康接着说道，“在这里，我就是王！这沙镇，这天下，终将都是我的！”
疯子。
林芷索性阖上双目，装作小睡，不再与赵康纠结。
“很多事，你根本就不清楚。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赵康兴致勃勃的说，“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聊。”
那岂非生不如死？
林芷心中默默说道。
“林芷？”许是见林芷久未搭腔，赵康在车前唤道。
林芷心一横，紧闭双眼，只愿赵康当她睡去便好。
果然，车前一阵凉意，赵康掀起帷幔向车内望去。
“睡了？”他有些失望。
林芷尽量呼吸平缓，不让他看出破绽。
而出人意料的是，赵康竟然将车速放缓，在前方默默的驾着马车。仿佛怕吵醒林芷一般。
过了会儿后，林芷微微睁开眼，她透过帷幔的缝隙看到赵康挺直的脊背，这个人，真的是变了。
在他身上，看不到半点曾经举止斯文，行事温和的“李梵”。
“睡醒了？”赵康突然说道。
林芷吓了一跳，她有些尴尬，这人的背后，也长了眼睛么？
“快到了。”赵康的声音虽不似方才那般轻松，但亦不见他有恼怒之感。
或许，他是真的以为林芷睡着了吧。
林芷揉了揉眼睛，看似大梦初醒，“你一路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