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你发什么疯
下了班从节度府出来，光弼买了一些清补的食品去看静乐公主。子仪说静乐公主生了病，而且病得有点严重。他心里一直牵挂着。
光弼本来挺同情静乐公主的，但是突然发现她成了自己的情敌，当时他真的很不爽，但事后一想，静乐公主是无辜的，真要计较也只能跟子仪计较，他不愿将自己对子仪的不满转移到静乐公主身上，更不可能用什么手段去对付一个弱女子。从另一方面来说，如果子仪真成了花心大萝卜，就算他赶走了静乐公主，也一定还会有别的美人来跟他争风吃醋。
光弼来到神仙坊，找到杏子红园，幸好他还记得静乐公主现在名叫翠袖，不然都没法找到人。静乐公主作为杏子红园的头牌，要见她还真不是容易的事，光弼花了五十个冤枉钱才获得了见她一面的机会。
静乐公主见到光弼，不由愣了一愣，大概是料不到光弼还会来找她的缘故吧？
不料光弼见到静乐公主也有点发愣。她的气色看来很不错啊。子仪不是说她病得很严重吗？看这样子似乎已经痊愈了？这身体恢复得挺快的嘛。
光弼将他买来的食品随手放到桌上，道：“公主现在还好吧？”
“还好啊。”静乐公主苦笑一下，说：“现在的我今非昔比了，静乐公主已经为国捐躯，你叫我翠袖就好。这勾栏瓦肆里面，哪里还有什么公主呢。”
“那我就叫你翠袖姑娘了？”光弼笑道：“叫惯公主了，改口还真有点不习惯。翠袖姑娘，请恕光弼直言：你长期呆这里也不是办法啊，还是要为将来考虑考虑的。”
“我都不是公主了，你还是这么关心我。李将军，你真是个好人。其实我也不是没为自己考虑过。不过现在这光景……”翠袖叹了口气，看了看光弼放在桌上的东西，笑道：“你来看我也就罢了，怎么还提了这么多东西来？”
光弼道：“给你补身子的。我也不清楚你是什么状况，胡乱买了点东西。你自己看一下，现在能吃就吃，如果不适宜就留着以后慢慢吃吧。”
翠袖又愣住了，奇怪地反问光弼，“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要补什么呀？”
光弼道：“虽然已经好了，搀的身子还是要疗养疗养的。”
“我根本就没生病啊。”翠袖有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她摇了摇头，笑道：“李将军，你是不是弄错了？”
翠袖根本就没生病！那就是子仪骗他了？光弼闹了个大乌龙，感觉又羞又恼。怔了好一会儿才道：“那就是我弄错了。没生病就好。这年头，平安、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翠袖点头道：“那是。李将军，你们经常风餐露宿刀口舔血的人，更要注意身体啊。”
光弼勉强笑道：“这些年边疆上平静得很，根本就没打过什么大仗，你不用担心我们。”
他口里东一句西一句的跟翠袖乱侃，心里却憋闷无比。子仪为什么要骗他呢？他昨晚究竟去了哪里？不会是又认识了新的美人吧？
翠袖几次问话光弼都答得牛头不对马嘴，她见光弼心不在焉，忍不住问道：“李将军，你有什么心事吗？”
光弼摇了摇头，随口问道：“昨晚郭子仪来过没有？”
“来过啊。”翠袖也奇怪起来。李将军今儿先是送补品，现在又问起郭子仪来。当初他那么关心她，难道是对她有意思？那他这是在吃郭子仪的醋吗？
翠袖想虽然是这样想，但是光弼不愿捅破窗户纸，她也不好意思追问出来，万一她会错了意那就丢人了。
听到子仪昨夜又来了，而且是在欺骗他之后跑来跟翠袖幽会的，光弼心里忒不是滋味，追问道：“他可曾说了什么？”
翠袖开心地笑了起来，有点羞涩的道：“他说，要择个日子娶我。”
光弼一愣，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道：“那就恭喜你了！”
翠袖笑得甜蜜蜜的，满腔心思尽在不言之中。光弼勉强又坐了一会儿，胡乱找了个借口溜了出来。
走出神仙坊，光弼越想越不舒服，心里怒火熊熊的，却又找不到一个宣泄口。
光弼决定：去子仪家里看看。有些话，如骨鲠在喉，不吐不快，今晚一定要跟子仪说个清楚，这样稀里糊涂被欺骗的日子他没法过下去。
光弼驱马赶到子仪家，子仪家的大门紧闭着。天已经黑了，天上一轮圆月稀稀拉拉的围着几颗星星，微风习习，夜凉如水。光弼驻马门前，伸手使劲扣着门上的铜环。
不一会儿，一个仆人赶来打开门，探头望了一下，问道：“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光弼不假思索道：“在下李光弼，请转告你家主人：我在门口等他。”
仆人答应一声，关上门进去通报了。过了一会儿，细细碎碎的脚步声传来，大门“吱呀”一声开了，王夫人出现在门口，她看了一下光弼，道：“公子等我做什么啊？奴家好像不认识你。”
光弼有点哭笑不得起来，一腔怒火也都飞到了九霄云外。他翻身下马，连连打躬作揖，道：“对不起，打扰嫂夫人了，我是来找郭子仪的。”
王夫人还了一礼，道：“那恐怕要让公子扑个空了，拙夫现在不在家。公子有什么话要我转告他吗？”
“没有没有。”光弼又抱拳行了一礼，道：“光弼告辞了。”
子仪不在家，光弼一时没辙，心里却更加恼火了，他在门外徘徊了一会儿，子仪始终没有回来，最后他只有乖乖的打马回家去。
光弼回到家里，只觉心中更加憋闷得要命。子仪不仅瞒着他去看翠袖，甚至还承诺要娶她。
子仪要娶翠袖！这么大的事情还瞒着他，子仪究竟想瞒他到什么时候呢？他不是说他去神仙坊玩只是尝尝鲜么，怎么又认真起来了？他是不是爱上翠袖了？如果子仪真的爱上了翠袖，他该怎么办？子仪对他还有爱吗？
这一夜，光弼又失眠了。他在床上翻来覆去，越睡越清醒，越睡越难受，最后实在憋不住了，干脆又爬了起来，悄悄的翻墙而出，直往子仪家里奔去。
他家距子仪家并没多远，夜已深，光弼避开宵禁人员一路飞奔，跑到子仪家的时候，光弼没有敲门，直接翻墙而入。
光弼以前在这屋子里住过很久，熟门熟路，子仪家里静悄悄的，到处黑灯瞎火的。光弼站在院子里停了一会儿，走到子仪卧室的窗子前，站在窗边听了一阵子。他听到子仪的儿子郭暧嘟嘟囔囔的似乎是说梦话，王夫人跟他对了两句，没多久又安静了。
光弼又等了好一阵子，屋里什么声音也没有。他想了想，走到子仪房间的对面。这间房最早是安排给他住的，他只住了一个晚上就搬出去了，后来再搬进来就跟子仪住到了一起，房间一直空着。但是现在，子仪家里多了人，他相信这应该是郭家仆人的房间了。
光弼走到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好一会儿房间里才有了动静，光弼耐着性子等着，仆人终于过来打开门，睡眼惺忪的，手里举着一支蜡烛。他发现门口站的是一个陌生人，吃了一惊，光弼生怕他大嚷大叫，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将他推得退到门上，掩住他的嘴，道：“别嚷，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家主人郭子仪回来了没有？”
仆人听到这话，他仰头望着光弼，终于认出人来，眼见光弼似乎没有恶意，他脸上的惊慌之色稍稍缓解，使劲摇了摇头。
光弼道了一声“谢”，放开手，后退几步，飞身跃到一棵树上，双臂张开，就像猛禽捕猎一样迅捷，那仆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箭一般地射向墙外，一眨眼就消失了。
光弼再次扑了个空，见不到子仪，他没法平静下来，干脆又飞奔去了神仙坊，因为他不知道到哪里才能找到子仪，也就只能在他平时活动的地方碰碰运气了。
深更半夜的，神仙坊门早已关闭，但是坊里面张灯结彩歌舞喧哗的热闹得要命。光弼又做了一次梁上君子，他趁人不注意，翻越坊门，跃到街上，然后大大方方的进了杏子红园。
光弼再次来访，杏子红园迎客的姑娘对他亲热得要命，远远的就迎了过来。光弼笑道：“我找翠袖姑娘。”
那姑娘为难起来，道：“公子，真是不巧啊，翠袖姑娘已有客人了。”
已有客人了？子仪今晚没回家，她的客人不会就是子仪吧？光弼心里翻江倒海似的乱得要命，面上却佯装满不在乎的道：“没关系，我跟翠袖是熟人。”
光弼这次不再客气了，话音未落就直往楼上奔去，也不管那姑娘在后面如何大声阻止。他已经魔怔了，平时的教养全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没有耐心等到明天，他现在就要见子仪，他要立刻当面问个清楚，不然他会发疯。
还没奔近翠袖的房间，他就听到房间里传来放肆的笑声，子仪果真在这里！光弼压抑了许久的怒火腾地高涨起来，他奔到门边，一脚踹开门。
两个女子几乎同时尖叫起来，却是翠袖和一个侍候她的雏妓。光弼凶神恶煞般站在门口，往里扫了一眼。
子仪仰躺在一张胡椅上，脸上神色有点吃惊，翠袖还坐在他大腿上，头埋在他怀里寻求他的庇护。
光弼面沉如水，站在门口，道：“郭子仪，你出来。”
子仪慢慢的坐直了，拍了拍翠袖的肩背，安慰道：“别害怕，没事，大家都是熟人。”
翠袖双手抱着子仪的腰，扭过头来，看到光弼，她愣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子仪拉着翠袖站了起来，柔声道：“我先出去一下。”
翠袖恋恋不舍地拉住他的衣摆，怯怯的问道：“今晚还回来吗？”
子仪在她头上揉了一揉，道：“天不早了，你好好休息吧，不用等我。”
子仪走出门去，光弼阴沉着脸紧跟在他后面，子仪带着光弼来到一个相对僻静的所在，在几棵花树下的一个石凳上自顾自坐了下来，道：“光弼，三更半夜的，你发什么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