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5章 未命名

摩西从来不是一个有神论者,他相信死亡之后灵魂会比肉体湮灭的更快,但是当他从虚无中醒来的时候,完全由物质构成的世界观憾然坍塌,不知处于何处,依什么样的形式存在!

意识是由记忆组成的,从极度冰冷中苏醒的大脑像一台久未开启的计算机,缓慢的检索着冷藏于大脑中的记忆碎片——

在上大学的那一年,摩西的母亲被查出患上白血病。摩西并没有像他答应母亲的那样去安心完成学业,事实上他在大学只待了半年,随后的几年时间都被耗费在图书馆、医科大学公开课、针灸和中医之上。摩西夜以继日的试图寻找治疗白血病的方法,因为母亲是他活在世上唯一的羁绊!作为不治之症,答案是否定的,人类医学无法克服的难题并非一个半吊子的文科生能够挑战和撼动!在本该是摩西大学毕业的那一年,被疾病折磨的瘦骨嶙峋的母亲带着对生命的释然和对儿子的不舍去世了……

母亲逝世后,摩西带着对母亲临死之前的保证,回到了熟悉又陌生的校园,机械般的上课、下课和发呆并不能排除摩西生命意义上的孤独!并且不幸并没有离开这个对整个人生不知何去何从的24岁青年!

摩西的父亲,那个被摩西厌恶,很少给予摩西爱与亲情的倔强老头被检查出了脑部肿瘤,幸运的是手术很成功,病理化验的结果为良性。

不幸的是,在医院陪护的摩西同样查出了脑部肿瘤,生长在无法手术的区域包裹了大脑前动脉,恶性,而且癌细胞开始扩散!

陪父亲康复出院,摩西完成了为人子必须的义务,无声的离开了“家”和校园,隐居到一个无人居住的荒废村落,尝试用“辟谷”的方法战胜大脑里的恶性肿瘤!

从某种理论上摩西的设想是可行地,生长在人体内肿瘤作为身体一部分同样需要人体的营养供给,而在人体能量消耗到极致的情况下身体会分解体内多余和次要的组织来维持重要器官的运行,利用人体这一机制,作为恶意增生的肿瘤会被优先分解掉。

摩西辟谷的山洞有一百多个平方的面积,山洞里有一个直径超过两米的大磨盘,这个山洞最早大概被村民们当作磨坊使用,后来电动工组的使用让磨盘失去了作用,这个山洞又被村民们当成菜窖使用。后来因为国家退耕还林的政策,村子周围的山头不被允许耕种,只有二三十户的村子整体搬离了这个贫瘠的山沟。摩西用石头堵死了山洞出口,将自己困死在里面——

要么战胜癌症,要么将自己饿死,死的有尊严!

“食草者善走而愚,食肉者勇敢而悍,食谷者智慧而巧,食气者神明而寿,不食者不死而神~”

摩西站在山洞中央巨大的磨盘上,环视四周。山洞顶部不知道什么时候裂开了一道一米宽的口子,藤蔓植物缠绕着植物根系从裂缝里垂落,滴滴答答有水滴从藤蔓上滴在洞底,积水几乎和磨盘齐平。摩西蹲在磨盘上,直接趴到水面上大口的牛饮,纯净的山泉水进入身体后,仿佛给虚弱的身体注入了能量,摩西能清晰的感觉到被辟谷掏空能量储备的身体内有磅礴的生命力开始燃烧起来。

扯掉身上破布一样腐朽不堪的衣服,摩西无法肯定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手腕上的廉价户外表停滞在2018年12月21日,那是自己最后一次辟谷一个多月以后的时间。从积水里捞出的手机已经无法开机,摩西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莫名感伤,那些从洞顶裂缝垂入手臂粗细的树根,显然不是一两年就可以生长到这么粗!

……

阿拉斯加州是新大陆面积最大的州,足足一百七十万平方公里,占到新大陆总面积的五分之一;人口却只有一百万只占新大陆总人口的三百分之一,这片三分之一在北极圈中的土地称得上真正的极地荒原,被称作最后的荒野!

阿拉斯加州十月份的内陆雪原上,伊琳娜独自一人艰难的行走了3天,再一次用尽所有的体力攀上一座山梁,山那面依旧是连绵交错被积雪覆盖的雪峰,没有任何人类存在的迹象,伊琳娜就像被囚禁在迷宫里的蚂蚁,在3天的时间翻越了一道又一道阻挡她的山梁,挡在她面前的却始终是更高的山梁!

一个月前伊琳娜所期待的那场浪漫、甜蜜的滑雪旅行,此时此刻已变成一场没有了回程的死亡派对!价值几万元的极地户外装备并没有像宣传的那样,能够对抗零下几十度的低温。吃光了所有食物,得不到热量补充,零下二十度的低温里伊琳娜患上严重的低温症!

身处北极圈附近,北纬66°34纬线穿过的阿拉斯加几乎全部是无人区!在长达六个月的漫长冬季里,没有食物,没有庇护所,远离文明世界,有伤在身,即使是北极熊也无法在伊琳娜现在的处境下生存!

登山过程中,大腿上的伤口再次撕裂,这一次伤口里不再有温润的血液溢出。伊琳娜蜷缩在没膝深的积雪里,将手里的积雪抓的吱吱作响,用蔓延到整条手臂的胀痛来对抗将要蔓延到全身的肌肉痉挛!

伊琳娜死死盯着腕表,一刻钟后疼痛才缓缓撤去,满头的冷汗却已经冻结在额头凌乱的头发上,伊琳娜失控的抽泣、哽咽,大脑里像被塞满了冰,整个头都已经肿了好几圈,呼吸道逐渐被水肿堵住,呼吸变得困难!

伊琳娜无力的抽泣,再也不想费力的揉搓全身来自救,已经被完全榨干的体力,严重的失血和低温症,进修过医学课程的学霸伊琳娜很清楚,再得不到有效的救助,伊琳娜很快会陷入昏迷,冻死在阿拉斯加的冰原上!

挣扎在涣散的意识里,伊琳娜想起了那个喜欢女孩的德国女人和她炫耀一般的人生格言:“当身陷绝境,当身体不再强壮,当被疾病折磨的奄奄一息,勇敢的结束自己,让死亡体面而尊严!”

——

在晴朗却寒冷的天空下,伊琳娜面向悬崖艰难的半跪在雪地上,控制着冻僵的双臂将滑雪手杖倒插在雪地里,锐利的尖刺就顶在咽喉上,当抓着滑雪手杖的双手失去力量,锋利的尖刺会在洞穿脖子后直接扎进小脑,据说这样死去感觉不到疼痛。等自己的尸体被人找到,要让他们知道伊琳娜宁愿结束自己,也不会被那个肮脏龌龊的男人征服。

任何选择都是艰难的,开启了生命的倒计时,伊琳娜的手臂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她需要更多的时间回忆即将结束的人生,妈ma的微笑、父亲的严苛、异国他乡的孤寂、友情还有两次糟糕的爱情!

天总不遂人意,不等伊琳娜短暂的回忆人生,身下的积雪开始崩裂!

……

名义上伊琳娜算是个教徒,加州的那个华裔大律师是她的教父;实际上伊琳娜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当她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根本不会思考天国之类的废话,她坚信肉体和灵魂是不可分割地!

这是一个简易的人字狩猎小屋,面积不到10个平米,陈设只有燃烧着的壁炉和伊琳娜栖身的”火炕“。伊琳娜裹在一张熊皮里,阿拉斯加灰熊作为世界上最大的熊科动物,这张成年灰熊皮宽大的像一顶帐篷。身下的火炕散发的热力被完好的保存,熊皮里的伊琳娜暖烘烘地,竟生出儿时的冬天躺在被窝里不愿意去上学时的感觉。

小木屋很新,木材里还有松香树脂的味道,算不上清新,但也不叫人讨厌。当伊琳娜的目光游走到壁炉旁的墙壁,一种女人的本能促使她尖叫起来,暖烘烘地舒适感让她忽略了自己是光溜溜的躺在熊皮里!

挂在壁炉旁的贴身内衣让伊琳娜觉得格外的刺眼,几天前在滑雪营地让她憎恨的遭遇,那些野蛮、肮脏的野兽让伊琳娜将指节捏的咔咔作响!

无法抑制的愤怒几乎让身体懦弱到极致的伊琳娜窒息,她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无论发生过什么都已经注定无法挽回——

女人对自己身体的熟悉告诉她,她的身体在昏迷的时间里并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但是女人的多疑又让她怀疑自己的身体欺骗自己。伊琳娜熟知自己的身体对那些雄性牲口有多大的吸引力,在北极圈附近被一个女人救起的可能性实在太小,尽管世人只有男人和女人两种。

当木屋外传来雪地上行走发出的咯吱声,还没有理清头绪的伊琳娜不知该如何应对,不久前糟糕的经历让她无比的渴望走进木屋的是一个善良、厌倦了世俗生活的老猎人或者是一个印第安妇人!

狩猎小屋狭窄低矮的木门被从外面推开(高纬度地区屋门会被降雪堵住,所以门都向里开),一个裹在兽皮里的猎人跺掉靴子上的积雪进入木屋,瞅了一眼火炕上“装睡”的伊琳娜,有些疑惑的举起手臂看了下时间,原本属于伊琳娜的TambourDivingII蓝色潜水表已经戴在了他的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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