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章 文神医
双茂酒楼之内,来往人群竟也有不少是慕容悦熟悉的脸孔,仔细想来,若非在京城有头有脸,又如何能消费得起一餐千金呢,而秦桑羽和慕容悦一踏进来,自然也是引得众人的注意力,认识慕容悦的,自然是知道她的身份而讶异,不曾见过慕容悦的则为她的美貌所倾倒,在这间酒楼里,这些人见过的美人自是不胜枚举,可是如她这般貌美的却真是说不出来,若比之花,则少了那份仙人之不可及的气质,若比之明月,则又少了那份明媚清丽,当真是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美好的东西,总不免让人想要多看两眼,对于美丽的女子,无论走在哪里,都势必会引得蜂蝶前来,但是这些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是不会和市井的泼皮无赖一般,他们都将自己比作君子,既是谦谦君子,虽不能如秦桑羽这般一言一行都散发着君子的风骨,可是起码能做到礼数周全,慕容悦或许众人并不熟悉,可是秦桑羽却是京城里的风流人物,眼下又被封为了国公,这消息在此处自然是众人皆知的,因此不少达官贵人便借此同他恭贺一番,再顺便结识一下他身边的这位美人。
但是秦桑羽却是礼貌性微笑寒暄过后,便拉着慕容悦的手离去了。
韩弦看了看后头的这些人,他们的神色里呈现出的目光,有羡慕,有嫉妒,也有惋惜和不甘,是的,以秦桑羽今时今日的地位,谁不会羡慕他,年纪轻轻就拥有一人之下的显赫地位还拥有当今天下最美丽,地位最显赫的嫡公主,这就更让人嫉妒了。
果真,一身着青色绸缎,书生模样的贵公子叹道“人生如此,当真是夫复何求”
“人心哪,欲壑难平”与他一起的另一位男子说道,那人韩弦是认得的,便是当今丞相之子魏帆,他道“就像你我今日位居高位却也没有满足之时”
这一点,韩弦倒是认同,就像这世上很少有真正能够做到安贫乐道高洁傲岸的君子一样,这世上也很少会有能够满足于现状的人,尤其是在京城,在这样一堆人之中。
韩弦大摇大摆进去之时,看看四周,不禁点点头道“不错,真是不错”
慕容悦瞧着她的模样,笑道“你啊,真是和叶箮呆久了,这习惯模样倒是与他相似得很
韩弦随即一坐,笑道“这话说的,我倒是觉得啊你与段念风有些相似了”这话刚一出口,便觉气氛不对,赶紧换了个话题道“听京城百姓们说啊秦国公此次去汀州可是威风得很,不但严惩了当地的恶霸贪官,还想出妙法令当地的老百姓都能够得到了生活救济,令百姓们大加称颂,据说啊,此事还被说书的改编成了唱本,将秦国公比作姬晋之类的神人呢”
秦桑羽脸色上的尴尬亦一瞬即逝,继而一笑道“没有那么夸张,就只是想出了法子令百姓们能够先获得起码的生活保障罢了”
韩弦道“秦公子可是京城里妇孺皆传颂的奇人,今日能够遇到本尊,你可一定要陪我多喝两杯,好好跟我说说这事的经过,也好让我下次遇着这些夸张的说书人也可以有理有据地去辩驳”
慕容悦道“从来只听得那些上古谣传,如今竟有个活生生的人让那说书的来说成了故事,我倒是想去听听看他们会怎么说”
这一来,韩弦也来了兴趣,看向慕容悦笑道“我也没听过,不如稍后咱们吃过饭后便去听上一听,不过秦公子这位本尊大驾光临我想那间小茶馆怕是要沸腾起来了”
慕容悦点点头,看向秦桑羽道“也是,你要是往那一站,我想这书定是听不下去的”
秦桑羽委屈一笑,看向她道“我懂了,我就在门外的马车里等着你,但是呢,我得让施皞陪你一块进去才行”
“施皞可是你的侍卫,京城中认识你的,大抵也认得他”慕容悦想了想道“我看,你们俩都得待在马车内”
“可是……”
他这话还未出口,慕容悦便驳道“没什么可是的,我又不是泥做的,一碰就碎,何况还有韩弦在,而你们俩又在门外,能出得了事吗”
秦桑羽点点头,难得今日见她如此眉飞色舞,不管她有何要求,他委实是拒绝不了的。
不过须臾,这场酒宴歌席作罢,三人便乘一马车到了京城一家小茶馆。
这间茶馆在京城是开得最久的,里头的说书先生干这行也干了二三十年了,茶馆虽简朴了些,可是作为一间开了这么多年的老店,在座的大部分听书人都是从小听到大了,凡有空闲来此喝茶听书却是养成了习惯,好像唯这儿的书最精彩似的,这么一带动,生意上倒是越发好了。
慕容悦和韩弦好容易才寻了个位子坐下,韩弦见着众人都沉迷在说书人抑扬顿挫的书中岁月,随即用胳膊肘碰向了慕容悦道“你跟我说说,你跟段念风究竟怎么了”
慕容悦听着说书人讲的故事,被她一提,心上一沉,便是全无了兴致,可又不愿看出自己心情的变化,便装作若无其事道“什么怎么了”
“别瞒我了”韩弦道“你俩若不是出了什么事,你与秦桑羽,怎会那么奇怪,我看得出来,你对他是没有男女之情的,可是却在努力地想要接受他,你与段念风若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何需要勉强自己去接受秦桑羽”
慕容悦闪动了一下眸子,继而微微一笑道“我是秦桑羽的未婚妻,自然是要试着去接受他的”
“那段念风呢”韩弦思忖一番又看向她道“你和他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慕容悦只觉眼眶湿润,眼前已变得迷离,她努力地装着一连平常道“没有误会,我跟他,结束了”
敲此时,一个年约不悔的男子看见了此处还尚有余位,便走来问道“姑娘,我们可以坐在此处吗”
慕容悦转过头去看向那人,他身后站着个年逾不惑的男子,点点头,笑道“自然可以”
那两人坐下,其中一人却是一直瞧着慕容悦,似在想什么,韩弦看向他道“喂,看什么看,亏你长得还像个君子模样,眼睛怎么这么下流”
另一个随他一起来的人听见了韩弦如此说,便道“姑娘,家师可是江湖中有名的文神医,你岂可如此诽谤家师”
“是吗”韩弦瞥了他一眼,又搭着双臂冷嘲道“那你师父当真是为老不尊”
“你……”那人刚要同她争论,文神医挡住了他的徒弟,示意他莫要再说,随即道“徒儿,这位姑娘说得不错,我方才的确是一直瞧着那位姑娘”
韩弦睥睨了他们一眼,道“不错,还敢承认”
文神医看向慕容悦道“敢问姑娘身上‘一品红’的毒可是解了”
“一品红”韩弦看着慕容悦道“那可是狠毒至极的毒药啊,且当今世上并无解药,你何时中了这毒”
慕容悦看了看韩弦,又看向文神医,道“一年前我确实是中过毒,不过我却不知道那是什么毒”
文神医道“姑娘可否给在下把一次脉”
慕容悦点点头,便把手递给他,文神医把过脉后道“不错,确实是解了”
慕容悦错愕道“莫非去年为我解毒的神医便是前辈”
文神医摇摇头,道“老朽无能,至今也未解出此毒的解药”
韩弦看向慕容悦道“可是听闻世间中了此毒的,至多活不过二月,且自中毒起,需日日承受剥皮抽筋断骨之痛,且随时日递进,疼痛愈加,多数人自服毒之后就受不住疼痛自杀了”
慕容悦不由得想起了当日自己刚刚醒来时,停留在双手的那种疼,让她每每想起都只觉骨头生生地疼。
文神医点点头道“不错,世间任何一种酷刑与它想比都显得逊色至极了”
慕容悦道“那我为什么会无事”
文神医道“因为先前有个公子为你引毒”
“引毒”韩弦看向他道“如何引,怎么个引法”
文神医道“要把此毒引出,需得寻个内力非常,功力非常之人,且此人需得甘心情愿替你把毒接引出来,随即二人解开衣物,将毒通过皮肉种到自己身体之内,一旦有一丝杂念或者功力不足以将全部余毒排除,最后两人都会身中此毒而亡,如今看姑娘的脉象,看来他确实是把毒都替姑娘接引干净了”
慕容悦不由得想到去年于枢阳的奇异举动,一抬眼看向文神医道“此人是谁您可知晓”
文神医道“我不知道他是谁,不过看那人骨骼清奇,定是个武学奇才”
慕容悦道“你不知道他是谁却认得我”
文神医道“因为那日我敲坐镇医馆,客栈的小二受了差遣请问前去为他的一位客人诊治,他问我具体的引毒之法,我因而才见到了姑娘一面”
如此一说,慕容悦倒是想起了那日在客栈她原也是见过此人与店小二一道的,不过是当时自己身子难受便没有去管那么多,如今他这一提,倒叫她心里一串疑问悉数解了去,她看向文神医道“既是引毒,若是武功极高,可否自行将毒排除”
“绝不可能”文神医道“我一早便同他说了,一旦将毒引入自己体内,便是预计好了要死,除非有解药,然老夫行走江湖,从未听过有人已经研制出了解药,如今已经时隔一年多,这人怕是……”
慕容悦摇摇头,只觉心突然一阵疼痛,她突然觉得心慌得很,她反复告诉自己不可能是段念风的,他绝不可能会为了自己而牺牲自己的命,可是心里却仍有一个预感在告诉自己,那个人就是段念风。
韩弦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扶着她道“悦儿,你没事吧”
慕容悦拉着她的手道“不会是他对吧,他还有那么多事要做,他怎么可能为了我而选择一条死路”
韩弦看向慕容悦道“我……我也不知道啊,不过那木头虽然看起来冷得跟寒冰一般,可是他实则却绝不是个冷酷无情的,何况,他对你的心意更加不是假的,若是真到生死抉择的时候,会做出此举却也不足为奇”
慕容悦一时间心烦意乱,道“我去问问秦桑羽到底是怎么回事”
韩弦拉住她道“你去问他能问出什么”随即想了想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当然,秦公子是个正人君子这点谁都知道,可是他当时既然没有告诉你,肯定就是不希望你知晓此事,何况你现在答应了他要嫁给他,就算是君子,也多少会有点私欲的”
慕容悦看向韩弦道“对了,叶箮和段念风那么熟,一定知道他现在的下落,也一定知道他还好好的对吗”
韩弦支支吾吾道“叶箮他……他说最后一次见到段念风也是在去年天蕖宫刚刚被人偷袭之时,至于这一年多来,他说也是遍寻不得他人在何处”
慕容悦此时突然想到一年前,在秦府自己曾经收到过一封匿名信,那封信给了自己一个路线图,让自己前去相救段念风,且不说那路线图她压根没有看懂,当时自己更是铁了心再也不去过问他的死活,便把那封信撕成了碎片,现在想想,当真是懊悔不已,她看向韩弦道“难道是我害死了他”
韩弦用手拭去她眼角的泪,道“放心吧,他是段念风啊,就算中了毒他也死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