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行霸市
在农村里,每个地方的风俗习惯都不太一样。有的地方每逢办宴席都会大张旗鼓地办两天以上,而且每一顿的菜品几乎都一模一样。原因就在于农村的交通没有城市里那么方便,有很多收到消息但来不及当天赶来的亲朋好友只能在次日重新吃一顿。为了彰显来迟的客人吃的不是剩菜剩饭,于是都会备下同样的正餐。
而有的地方却是较为简单,正餐中午吃,而且备的不多。等下下午晚上的时候将中午剩下的菜凑一凑,另外主人家再准备一点其他较为简单一点的菜,这样既表现出勤俭节约,又可以换几个新的菜式。而梨花村正属于后者,在午饭吃完之后,龚家三兄弟先是玩了一会儿长牌,等到客人都吃的差不多的时候,龚登富才将玩牌的位置让个了一个邻居,自己则是动身去镇上买菜。
像是这样的宴席,龚家一年到头都办不了几次,另外在最重要的春节则不会邀请邻里,而是一家人团团圆圆地吃一顿。现在这种情况,龚登富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这次临时去买菜无非是突然想起应该加几个孩子们喜欢吃的菜而已。
镇上的菜市原本也大多数都是本地人自家养殖的鸡鸭鱼和猪牛羊,又或是自己种植的各种时令蔬菜凑在一起形成的。不过在梨花镇逐渐开发到如今,越来越多的外地人来此长住,其中也有一部分是外地来赚钱的菜贩子。只要是菜市场上好卖的蔬菜或是肉食,他们都会从外地各个渠道以较低的价格运送过来贩卖,在短短时间内便形成了一个极具开发价值的农贸市场。有的时候就连周边村子的人也会大老远来镇上赶集,顺便买点平时候家里少见的干鲜货物回家。
龚家距离镇上农贸市场并不远,龚登富大约用了十来多分钟便到了。虽然他的年纪也不小了,但胜在每天都会去地里干干农活,因此身体较同龄人更为硬朗,手脚也是十分灵便。
在农贸市场内龚登富碰到了好几个村里的人,都主动跟他打招呼。这些年龚家在梨花镇的声望已经不如龚学林尚未离开的当年,但一些有点年纪的人仍然能够清楚地记得‘龚村长’在的那段时间梨花村是如何的太平,简直已经到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地步。
龚登富老伴在龚学林小的时候便因为癌症而撒手走了,而他为了能够更好地照顾龚学林,便一直再也没有续弦。直到龚学林长大成人之后,他也上了年纪,便没有再去考虑这件事了。但他仍旧记得清清楚楚,龚学林特别爱吃糖醋排骨和红烧牛肉。
先是去了买牛肉的地方,花了差不多两百块百买了四斤多上好的牛腿肉,同时买好配菜之后便转去了卖排骨的地方。
买排骨的是个敞着膀子的中年男人,裸露的胸口上一片黑压压的胸毛,在看到龚登富出现在自己摊位面前的时候,粗声粗气地道:“老头,想买点排骨么?我这些排骨可是刚刚从猪身上取下来的,保证新鲜又美味,不过你是用来烧还是炖,绝对会让你满意!”
龚登富看了看铁钩上挂着的猪肋骨,迟疑了一下摇头道:“我要的不是这种排骨。你这里有没有猪尾骨?”
一般来说稍微懂行一点的人都知道猪身上的排骨分为两种,一种就是最为常见的猪肋骨,第二种就是在猪屁股部位的盆骨连同尾骨。
前者一般被称为肋排,优点是肉多且十分方便啃食,但它的缺点就是因为肉都长在肋骨上,平时候根本没有运动到,因此不管怎么做,吃上去都会有一种‘死肉’的感觉。而后者生于猪的胯骨和盆骨连同尾骨,虽然骨头多而肉少,但因为猪无论是走动还是摇尾巴都会运动到这一部分肉,因此这个地方的排骨更为美味,肉质更为细嫩松软,深受吃货们的喜爱。
“老头你想要什么都有!”中年肉贩闻言打开下方的储肉柜,将起码十多斤龚登富需要的排骨拿了出来,笑嘻嘻地道:“看样子你也是个懂吃的人,这些排骨我就收你十块钱一斤如何?”
按照市场价格,肋排的价格要稍微贵一些,而龚登富所需要的排骨则是相对较为便宜。中年肉贩给出的价格倒是比较合适,龚登富也没有还价,点头道:“那这些我全要你,麻烦你帮我秤一下。”
“好嘞!”中年肉贩熟练地用大塑料袋将排骨全部装了起来,挂上磅秤秤重之后笑嘻嘻地道:“一共二十五斤,也就是二百五十块钱,我收你二百四十八吧!”
龚登富点了点头,家里还有许多等着吃下午饭的邻里,必须多备一点菜。付钱之后他提着牛肉和排骨去到蔬菜摊位那边,准备再买一点蔬菜就回去了,毕竟四斤牛肉和二十多斤排骨提在手里也不太方便。
谁找到他刚刚放下排骨和牛肉准备买点蔬菜的时候,买菜的小贩已经看了那边的中年肉贩一眼,低声道:“龚叔,你别被那个卖肉的蒙了!那个家伙在菜市场是出了名的短斤少两,你这些排骨最少被坑了三四斤吧?”
龚登富半信半疑地道:“不可能吧?他秤重的时候我是看着的,没什么问题。”
见龚登富不太相信自己的话,小贩苦笑道:“龚叔您还真的别不信!那家伙的排骨没有什么问题,但秤却是有着相当大的问题。今天早上有一个买肉的人也是像您这样被坑了好几斤,最后找他理论还被臭骂了一顿!您要是真的不信,不妨用我的秤来试一下。对了,你千万不要说是我说的,我可不想得罪了那个牛高马大的混搭!”
见对方说的有模有样,龚登富心里已经是信了几分,用小贩的秤试了之后大吃一惊,原来二十五斤排骨竟然整整少了六斤,也就是说十块钱一斤,他被坑了六十块钱。
得知自己花了两百四十八块买的排骨竟然只有十九斤的时候,龚登富顿时火冒三丈,不顾小贩的劝阻便提着排骨直接去找那个中年肉贩理论。
等到中年肉贩听龚登富说明来意之后,懒洋洋地道:“老头,你说我短了你的斤两,你可有什么证据?”
龚登富见对方似乎并不打算认账,更是气得浑身哆嗦,指着中年肉贩道:“你一个做生意的人,怎么可以不讲诚信的原则?像你这样做生意,生意怎么好得起来?你的秤原本就有问题,刚才我感觉不对就拿排骨去秤,却发现少了整整六斤!现在我要求你将这六斤排骨给我,要不就将这些排骨全部退了,还我的钱!”
“老头,你在跟我开玩笑么?”中年肉贩不慌不忙地摸出一支烟点燃,手里剁骨刀猛地劈在厚实的墩子上,喝道:“老子做生意向来都是和银行一样,当面点清过后不认。即便是少了你的斤两又如何?你当时没有说,现在来找我麻烦?老子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什么地方拿出了一点排骨,专门回来讹我来了?”
龚登富好歹也是个讲理的人,但却碰上了一个如此不讲理的肉贩,犟脾气也是上来了,绕过摊位上前抓住对方的围裙,大喝道:“大家都来评评理,这个肉贩少了我的斤两现在不认账了!大家都不要买他的东西,免得被他短斤少两!”
下午菜市场内的人并不多,但经过龚登富一顿大喝之后立即围上来一大群人,均是对着肉贩指指点点。其中也有两三个曾经吃过亏的人,更是带头要求肉贩将钱退给龚登富。
众怒难犯,肉贩见状也是有点犯怵,但看到龚登富不过是个年纪五六十岁的老头之后立即又来了胆气,狞笑道:“你们别被他骗了!他是想要讹而已!”说完抓住龚登富的手扯开,同时一脚踢在龚登富的肚子上。
龚登富措不及防挨了一脚,整个人都滚到了地上,在不满血水和油腻的地面上滚了一圈,脑袋也撞到了旁边摊位的桌脚上,差点晕了过去。幸好有好心人来帮忙扶着他才勉强爬了起来。之后浑身都在颤抖,一言不发地拿起之前的十九斤排骨转头慢慢地离开了。
中年肉贩在身后高声叫道:“老头,下次看清楚再找别人的麻烦,免得挨打了都不知道为什么!”周围原本站在龚登富一边的人见龚登富似乎被打怕了而不敢追究了,便逐一散去了。
旁边摊位的肉贩看到龚登富逐渐消失的背影,片刻之后才凑到了中年肉贩的面前,低声道:“老哥,这次你恐怕是真的惹事了。”
“什么意思?”两个摊位挨得近,两个肉贩彼此之间也算是较为熟络,中年肉贩闻言皱起眉头,递了一支烟过去,一边道:“你的意思是这个老头不能惹?”
肉贩接过烟点燃,摇着脑袋意味深长地道:“你是不知道,这个老头姓龚!”
“姓龚又怎么了?”中年肉贩来这里不过半年时间,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姓龚,他的儿子就姓龚。”肉贩语气中有一丝幸灾乐祸的味道:“你不是本地人不知道,他的儿子当年在梨花村号称‘村长’,打怕了附近几个村的人,根本没有人敢招惹他们几兄弟。”
“我还以为你说什么呢!”中年肉贩闻言哈哈一笑:“我管他什么村长不村长的,老子占着道理,他还能把老子吃了不成?再说了!老子这么大一把剁骨刀,难不成还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