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有时候人啊,总是习惯把自己推到身不由己的位置上
阮恬没有动作,反而将横置在中间的阮光成的轮椅往后一拉,让出路来。
阮绵心知僵持越久越危险,毕竟地下室她远不如阮恬熟悉,所以既便清楚阮恬的不诚心,也还是往前走了过去。
她瞄着阮恬,越走越快,眼看着快要越过阮恬冲出去的时候,阮恬忽然一笑。
阮绵心知不好,就见她一脚把地上的空酒桶朝她踢了过来。
阮绵跳起来一躲,那边阮恬迅速朝她扑了过来,手上电击棒已至眼前。
躲闪不及,阮绵胳膊被电流打中,半边身子一麻,当即栽倒在地,后背砰的撞到酒桶上。
“绵绵姐……”阮恬俯下身来,一手扯住她头发,“我其实挺喜欢你的,毕竟你从小到大帮我比陆初哥哥还多,但我有时候也真的会嫉妒你,什么都比我好……”
“其实就算你答应帮我保密,我也不会相信你的,现在这样,正好……”
阮恬莞尔一笑,手上电击棒逐渐逼近阮绵脖颈,阮绵几乎感觉到了电流靠近皮肤时激起的颤栗。
她不敢轻易挣动,只怕自己会撞上去,脑中飞快思索对策时,阮恬纠扯她头发的手却突然松开了,闷哼一声捂住心口。
阮绵瞅准这个时间,一胳膊顶在她腕骨上,阮恬手上的电击棒当即被击飞出去,往后跌坐在地。
阮绵趁机飞快爬起来,直奔地下室门口往外跑去。
她其实也想过反身制住阮恬,以她的身手来说这不难办,但电光火石间阮绵想到的是阮恬如今狡猾,怕她身上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后手,继续撕缠恐怕会有危险,无疑跑出地下室报警更安全。
阮绵一路狂奔出地下室,回到车上后赶紧启动车子开出老宅。
沿路开出好远,到人来人往繁华的车道上,确定阮恬无法追上来,阮绵才拨通阮星远的电话。
由于太过紧张,她没有注意到半途擦身而过的陆初的车。
陆初心事重重,也没注意到阮绵的车。
两人就这样错过。
陆初来到阮光成家里,没向往常一样见到佣人,上了楼也没找到阮恬。
就连阮光成和轮椅都没看到。
他心觉奇怪,又下楼寻了一圈,在走廊转角看到地下室的门开着,里面似乎还有声音。
陆初走进去,发现这是个酒窖,往里面走没多远,便看见阮星远的轮椅倒在一边,人在地上挣扎唔叫,他旁边阮恬痛苦的蜷缩成一团。
“小恬!”陆初赶紧跑过去将阮恬扶了起来,见她脸色霎白,唇色青紫,全身上下都是冷汗,心惊道,“这是怎么了?小恬你怎么了?”
“陆初哥哥……”阮恬像是极难受,痛得表情都扭曲,微微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用尽力气抓住他的手。
“救我,救救我……”
“你别急,我们这就去医院!”陆初打横抱起她往外跑。
阮恬缩在他怀里,有气无力道,“陆初哥哥,我恐怕不行了,你记得……是顾邺停……一定是他想杀我灭口……”
“什……”陆初惊了,下意识停住脚步,“你说顾邺停?”
“恩……”阮恬没什么力气的应着,“是他告诉我可以换了哥哥药,是他给我害爸爸生病的药,都是他指使我的……”
“……”陆初瞪大眼睛。
“她一定是想杀我灭口,陆初哥哥,你快点送我去医院,我不想死……”阮绵用尽力气,紧紧纠着他的衣襟。
陆初从一系列震惊中回过神来,意识到救人要紧,顾不上别的,抱着阮恬快步跑出了地下室。
到院子里,他将阮恬抱到车上,开车直奔医院。
然而阮恬在途中就不行了。
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到最后陆初甚至听不到后座的动静,几次为了提神和阮恬说话,都没有回音。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医生进行了一系列抢救和检查,告诉陆初不幸的结果,“这位小姐送来的时候呼吸就已经停了,我们努力抢救过,但很抱歉……”
陆初不敢相信,“她到底怎么了?怎么会这么突然?”
“初步检查是食物中毒。”医生道,“神经毒素呼吸衰竭,这位小姐之前是否食用过河豚?”
“……”这陆初哪里知道,他也不过才见到阮恬。
“河豚如若清理不干净,残留毒素是最亦致命的,由其不建议生食,这位小姐的症状和检查结果显示,应该是食用了未清理干净的河豚。”医生解释道。
陆初呆呆的点了点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到现在都无法接受,阮恬竟然就这么没了。
直到身上电话响了,他才回过味来,见来电显示是阮绵,一时百感交集,忙接了起来。
“阮小绵你听我说……”
“陆初你听我说……”
两人同时开口,而后双双一怔。
陆初有点不知从何说起,那厢阮绵急急道,“算了我先说吧,那天晚上的事有误会,阮恬不是你想的那样,她现在不见了,要是去找你,你一定要小心,免得……”
“你说小恬怎么了?”陆初完全没听明白她的意思,忍不住打断了她。
电话那头阮绵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语无伦次,深吸口气冷静下来解释,“阮恬杀了我二婶藏在地下室,我刚才不小心撞破,好不容易才逃出去,我现在和我爸在一起,回去的时候阮恬已经不在地下室了,她要是去找你,你千万要小心!我怕她对你……”
“你说什么?小恬杀了人?”陆初已经没有耐心听阮绵后面的话了,他觉得自己今天要么是被众人整盎,要么就是掉进了平行世界。
不然怎么会出现这么多难以理解的事?
阮恬说顾邺停指示她害人,又被顾邺停灭口……
阮绵则说阮恬杀了人,还差点杀了她……
“我知道你很难相信,我要不是亲眼看见也……”阮绵凝咽了一下,道,“总之你要小心,如果她给你打电话或者去找你,一定要通知我和爸爸。”
“小恬她不会找我了……”陆初呆呆的,对着话筒道,“她已经死了。”
……
阮星远和阮绵赶到的时候,医院已经把阮恬的尸体转移到太平间。
在病房停留太久,对别的病人来说也是极不尊重的行为,所以纵然陆初不敢相信阮恬就这样死了,也不好阻止医护人员移动尸体。
停尸间又阴又冷,阮绵进去后打了个哆嗦,阮星远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陆初看到了她颈上和手臂上的伤痕,又听阮绵复述了一遍地下室惊心动魂的经过,原本打算告诉阮绵的,阮恬临死前那些话,都哽在喉间。
空口白牙,别说阮绵不会信,就是阮星远都不可能信。
毕竟阮恬才做下这么多丧心病狂的事,如此说顾邺停,到底是确有其事?还是临死前不甘心的拖人下水?
陆初更倾向于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觉得阮恬没有诬陷顾邺停的必要。
可这也只是猜测,没有证剧。
陆初最后只说了阮恬的死因,和医生的解释。
阮绵听后若有所思,“我去的时候佣人有说阮恬约了人出去,难道她和那个人吃了河豚餐?”
“小恬约的是什么人知道吗?”阮星远问。
阮绵摇摇头。
陆初自然更不会知道。
阮星远目光悲戚看着停尸床上的尸体,“我让邺笙帮忙查一查吧,先把小恬带回老宅。”
……
回老宅的路上,三人一个比一个心情复杂,惊愕中掺杂着悲伤,悲伤下又充满无奈。
陆初阮星远他们还要多了一份心绪,听了阮恬临死前那些话,对他来说简直是难解的折磨。
他一方面没法和阮绵还有阮星远说,一方面自己都不能尽信,但要说不信,他又觉得顾邺停像是会做出那些事的人。
这样怀着心事回到老宅,顾邺停和顾邺笙也都闻讯赶到。
众人凑在一起,顾邺停一见面便把阮绵拉过去检查,发现她身体几处深深浅浅的伤痕后,面色冷若寒霜,拉着阮绵到客厅里清洗伤口上药。
阮星远和顾邺笙则指挥殡仪馆的人,把梅洁的尸体和冰棺从地下室抬了出来,和阮恬的棺材一起放在院子的遮阳棚下,预备明天一早火化埋葬。
陆初期间一直跟在两人后面,几次欲言又止。
他想着上次偷听到的电话,想着阮恬临死前的话,越来越憋不住,感觉再不说出来,真的会爆炸。
阮绵被顾邺停哄得团团转,会信他的机率实在很低。
阮星远刚经历了女儿差点被害,也难相信阮恬。
如果要求证,从型顾邺停一起长的顾邺笙无疑是最佳人选,陆初相信顾邺笙的人品。
在阮星远推着阮光成进了客厅后,陆初跟着打电话的顾邺笙去了院子一角,等他打完电话后走过去。
“笙哥,我有话和你说……”
顾邺笙将手机揣回外套口袋,语气温和问,“什么事?”
陆初从前在他面前,就什么都有勇气说,哪怕是在阮星远面前不好说的事。
现在的顾邺笙,依然能给他安全感,陆初鼓起勇气,把偷听的事和阮恬的话都说了出来。
顾邺笙听后沉默片刻,表情也严肃起来,然而,说出的话却不是陆初所期待的。
“不会是他。”顾邺笙道。
“为什么?”陆初无法接受他轻描淡写的结论,“都已经那种时候了,我觉得阮恬没必要再骗我,她没有理由非要拖顾邺停下水不是吗?”
“我知道。”顾邺笙平静的声音有着安抚的力量,“我没有说她在说谎,只是那种情况下,她能想到的只有邺停一个人,却未必就是邺停做的。”
“那还有谁会这么做?”陆初不解。
“这件事我会查下去,我答应你,不会因为邺停是我弟弟就包庇他。”顾邺笙道,“但是陆初,邺停或许真的和阮恬联系过,甚至引诱过她,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阮恬自己没有那个想法,邺停就算再怎么说,她也不会去做的。”
“……”陆初一怔。
“有因必有果,她的家人欺压她,她怨恨她的家人,就算没有邺停,也总有一天会爆发。”
顾邺笙眸光有些深远的悲戚,“有时候人啊,总是习惯把自己推到身不由己的位置上,以此减轻自己的罪恶感……”
“……”陆初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发现顾邺笙的话实在太有道理。
阮恬说是受了顾邺停指示,但其实如果她不想,顾邺停也逼不了她。
最有力的证剧是阮恬连母亲都杀了。
梅洁对顾邺停来说可有可无,顾邺停不会对这样的人动手,那只能是阮恬自己的意愿。
由此可见,什么迫不得已被指示,归根究底,顾邺停只是给阮恬提供了一种勇气的来源和契机,让她知道,原来有些方法可以摆脱压迫和欺辱。
对于阮恬做过的那些事,陆初无法给予指责,正是因为阮光成一家的咎由自取。
但也无法给予太多同情,因为阮恬连他也算计,因此害得莫渡离开。
但他也同样不能把莫渡离开的责任都推到阮恬身上,因为说到底,是他的懦弱逃避,不听忠告,让莫渡彻底失望。
“至于你担心的事……”顾邺笙手落在陆初肩头,“小初,有些事我无法告诉你,因为这是我和邺停的隐私,但我可以答应你,在我走之前,会把邺停的过去告诉阮绵,对于那些事,对于邺停,她有知道的权利,也有选择的权利。”
“你要走?”陆初捕捉到他话里一丝关键,“笙哥你要去哪里?”
顾邺笙笑了笑,没有回答,只道,“做为交换,今天的事,你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阮恬的死,我保证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笙哥你又要走吗?”陆初拉住他,对他动不动就失踪有了阴影,“你这次要去哪里?不会再不辞而别了吧?”
“不会。”顾邺笙手在他头上摸了摸,道,“我有我要做的事,不会一直留在S市,不过走的时候,会告诉大家的。”
“为什么不能一直留在S市,你要去别的地方工作吗?”陆初问。
“算是吧。”顾邺笙道。
陆初有些不舍,但也知道成年人世界总是分分和和,何况顾邺笙的职业本身就是个不定数,若哪天再做卧底,可能又会一声不响消失。
这都是没办法的事。
他叹了口气,“无论笙哥你在哪里,能联系我的时候,一定要记得联系我。”
“我会的。”顾邺笙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