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汪汪汪汪!”
大黄狗方才还在扑蝶戏耍,此时却是忽然顿下身来,仰起头朝着那山下的方向大声地叫吠起来。
“怎么了,大黄?”暮色阿果见状直起身来皱了一下眉头,而后脚下一踮,纵身飞到了身旁的一棵大槐树的枝杈之上,手遮眉前,向那山下望去。
在她身后,一片方圆几近百丈的崭新天坑静静地坐落在九黎寨的围墙之内……
黑色的乌云盘旋在夜空之中,天幕阴暗的仿佛要压向地面一般,从苍穹上飘落的豆大雨水,在凛冽呼啸的狂风之中,卷过重峦叠嶂的灌兜山脉。
一座孤零零的两层竹楼上面,东葛丹与启幕西凭栏而立。在这座竹楼一旁不远,偌大一片塌陷下去的深坑边缘,不时听得有“嘶嘶”碎石滑落的声音。
“大寨下面的人安顿得怎么样了?”东葛丹望着楼外珠帘一般的雨势,淡淡地开口问道。
启幕西闻言先是将那手臂向前伸了伸,试了试雨势,而后便是转过脸来对着东葛丹回答说:“我已经安排人将能够腾出来的帐篷尽数交付他们了,想来在这雨夜,他们多少也能有个栖身之所。”
“这就好了。”东葛丹说,“能照应的都照应一下,尽量不要让他们有所怨言。”
“知道了。”启幕西答。
“人在身处困境的时候最渴望别人能够向自己伸出援手,这时候,你若无动于衷,他便会嫉恨于你,他日时机一到,定然会竭尽全力羞辱于你;你若未能鼎力相助,他也会心存怨愤,即使是受了恩惠也会有所不满。”东葛丹说话时嘴角轻撇,对着人性之怪颇有轻蔑之意,毕竟帮与不帮本都不是他人分内之事,却是也能生出许多的恩怨纠葛来。
“汉地有一句话,叫作‘求人须求大丈夫,济人须济急时无。’此时帮他们一分,胜上平时十分。我们此时尽力而为,定然能让他们对大王,对我九黎寨心存感念之德。”启幕西道。
“我并不在乎大寨下面的这些人对我心意如何,我在乎的只是将来我九黎寨在与省府乃至于中央政府的谈判中会有何种筹码而已。”说完,东葛丹略微地偏了偏身,将目光向着那塌陷的深坑方向递去。
此次地震,虽只是那怪石祸乱人间的一次小小征兆,但是其破坏力之强却当真是亘古未有。东葛丹他们虽是早有准备,但是九黎寨中所受创害还是巨大无比,仓促之间不光是许多财物粮食没有抢救出来,还有为数众多的族人永远地追随先祖而去了。
五千余年积攒起来的九黎寨建筑,在历次征战之中尚且还保存下来恢弘古殿,却是在这场灾难之中毁失殆尽。
九黎寨本部的伤亡就如此之大,更不用论散处各地的十二地支洞府的族众了。灾难之中,物资自然因为匮乏而变得珍贵百倍,但是东葛丹想,这些给予将来定然能够给他带来十倍不止的收益!
“阿木还很纯粹,可以轻易被染上任何颜色。所以,不要让他跟边防军的人走得太近了。”东葛丹忽是忆起了刘赢,便是顺便对着启幕西吩咐道。
“是。”启幕西答应道。
“还有今日他身边的那个女子,也要盯得紧些,阿木肩负着我们九黎寨的未来,许多事并不能让他任意妄为,况且他和暮色阿果的婚事乃是先王决定下来的,绝对不可以更改!”
说完,东葛丹转过身便是向着那堂内走去,留下启幕西一个人摇头叹息了一会儿亦是跟随而去。
话说此时,刘赢正被拘禁于另一所两层的竹楼之中,周遭由东葛丹的禁卫军严加把守,名义上是监视囚禁,实际上何尝又不是一种保护呢?
此番地震破坏巨大,九黎寨族人损失惨重,秩序本身就稍显混乱,外加又有别有用心者暗地里大肆造谣,末日论流行甚广,九黎寨中早就人心惶惶了。如此形势之下,反倒是给了那些阴谋除掉刘赢的人些许可乘之机。
刘赢自然是不晓得这其中的道理,不过既然是让人圈禁起来了,吃了一顿饱的之后,索性便是伸长腿儿睡起大头觉来。这直到夜幕降临,才又懒懒地睁开了双眼。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窗户外面有着轻轻的琐碎声音。
“莫非是下雨了?”
刘赢侧耳听去,果然听得外面隐隐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当即下床一瘸一拐地来到窗前,推开窗子,顿时,一股清凉山风吹进,带着冰凉雨粉,拂在脸上,凉丝丝的。
“要是山下没有灾民,这倒是一个令人心旷神怡的雨夜。”刘赢说着又将脸往外面凑了凑。
他喜欢下雨,尤其是喜欢夜雨,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这样很恬静,仿佛荡涤了自己身心中这一连几日的尘埃。黑夜迷离,只有轻轻雨丝静静而来。
“嘿!臭小子!”
自外面的窗户上方忽然却是倒悬下一张脸来,娇艳妖娆,盈盈笑意之间百媚横生,不是婴宁却又是谁?
而方才刘赢还在凝神沉思之间,被她脸贴着脸这么一吓,三魂七魄都惊得所剩无几。慌忙间连退几步,因为腿脚不便,一个踉跄竟是重重地向后跌了下去。
“真没用。”婴宁低低地评价了一声,然后一抽身从那窗户中钻了进来。
“是你?你干嘛?吓死人不偿命是么!”刘赢跌坐在地板上,见着是婴宁,禁不住又惊又气。
“偿命?偿什么命?你的命本身就是我救的。”婴宁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到一张凳子旁,单手扶着桌面坐了下来。
“伤得很重?”
看到刘赢吃力站起的样子,婴宁禁不住颦着眉头疑惑地问了一句。
“右腿差点废了,不过还好有点痛觉总也比没了知觉要强,这一连痛了这么多天,要是忽然之间感觉不到痛了,我反而更害怕呢。”
刘赢说着,用力撑起手中的拐杖,强撑着对婴宁笑了笑。自从刘赢自那废墟之中出来之后,这伤腿本是经启幕西他们治疗过一回的,虽说是一年半载不能如往常一般无二,可修养了这么些天之后,总该不至于这么不堪。可是后来刘赢又与那白虎搏斗时强撑运气,这才又使得疮口迸裂,伤势加重。
“切!嘴硬!”婴宁说着又瞪了刘赢一眼,然后伸手自怀中取出一个药瓶,一把甩给了刘赢。
刘赢慌忙伸手接住,看了一下,白白的玉瓶,鲜红的瓶塞,却并不晓得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将刘赢疑惑的表情看在眼里,婴宁只是哼了一声,重又以她那面对刘赢时一如既往的不耐烦的口气,道:“不是鹤顶红,是淬骨丸,服了可以尽早恢复你的伤势的。不过我看你这样子啊,少说也是两三个月才能恢复过来。”
“真是没用,老是被别人虐成这副狼狈的样子。”一句说完,婴宁禁不住又轻声嘀咕了一会儿。
“这可又麻烦你了。”刘赢知道这婴宁神通广大,所赠之药自然不是俗物,心中欣喜,竟是立刻就拔开瓶塞导出一枚黑色药丸吞了下去。
“一日三丸,隔开服用。”婴宁又是淡淡口气补充道。
“嗯。”刘赢答应一声,“哦,对了,你这次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事情?没有。就是突然想看看你狼狈的样子。”
刘赢听了,霎时间又是一脸黑线倾泻而下。
“对了,不是让你老老实实地在清泉镇呆着吗?又回来干什么?”
“哦,这次堰塞湖溃堤,我是为了拯救遭难的草甸村百姓,这才带着他们前来安顿的。”刘赢答道。
“堰塞湖?什么堰塞湖?”婴宁听了却是一脸茫然。
“嗯,堰塞湖呢,就是地震过后山体垮塌,阻挡了鲧水去处,而积起的高高的悬在天空中的湖泊。”
“哦,你说的是这个啊,这样的湖泊现在灌兜山中多的是了,距离你们九黎寨不远就有两处。”婴宁淡淡应道。
“什么?”刘赢听了却是瞬间锁紧了眉头,连忙道,“湖泊的面积如何?有没有溃堤的危险?万一溃堤,可会殃及我们大寨呢?”
“我怎么知道?我只不过是无心之中看了一眼而已。”婴宁淡淡道,“对了,今天你们上山时同你形影不离的那个小女子是谁啊?”
“啊?那个,她,她是我在清泉镇的同学。”刘赢吱唔道。
“哦?可以啊,风流不减当年呀。”看着刘赢这般局促的模样,婴宁如何猜不猜田丽儿的身份,禁不住便是朝着刘赢戏谑地笑了起来。
“当年?什么当年?胡说八道。”
正在二人玩笑的时候,却是忽然觉得外面一阵喧哗吵闹之声,刘赢细细一听,正是暮色阿果的声音。
“呵呵,你家里的小情人也找你来了,快快准备迎驾吧。老娘我先走了!”说完,婴宁竟是不待刘赢回一句话,纵身一跃,便是钻进了那夜色背后的蒙蒙细雨之中。
“我等了两千年,恐怕也是等不到你的九世轮回了。大劫当头,他日我若还有命在,再来……”婴宁心中想着,却是忽然感觉右腹处一阵剧痛,禁不住驻足停在一根粗壮的树杈上面,单手扶着树干,歇了一会儿,这才又无限深情地往后远远望了一眼,带着额前的细汗,纵身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