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四七 不想见她
史官三易其稿,也没能写出让祁王殿下满意的实况转播,阿不,陈史来。
可怜的史官没了办法,最后被拘到祁王殿下跟前,祁王说一句,他照着写一句。
将将把祁王领军逼宫,昭明帝在城头百般刁难的事,略去了沈启祯的大名不提,写到一半的时候,梁启峰来去见了。
老将军进来时,连脚步都是喜悦的,刚行过礼,就迫不及待地告诉厉复行:“殿下,启祯小姐醒了。没伤到要害处,只要好好调理,将养一段时间,就无大碍了。”
厉复行正一个字一个字地审阅这史官的手稿,生怕遗漏下半点蛛丝马迹,将来被他媳妇察觉出端倪。
这可是关乎家和万事兴的大事,祁王殿下不敢马虎,检查的格外认真。
因此,对梁启峰的话就反应不大了。他头也没抬,随口应了一句:“好,知道了。”
梁启峰满心的欢喜犹如被泼了一盆凉水,不仅愣愣地问出来:“殿下您……不想去看看启祯小姐么?启祯小姐醒来后的第一句,可就是在问殿下您有没有事啊。听说您没事之后,启祯小姐才放下心,才肯让太医给她查看伤口。”
厉复行这才抬起头:“老将军不是已经说了么,启祯她无大碍了。本王已经知道,又有何放心不下的?”
“可是……可是启祯小姐是为了救殿下,才受伤的呀。于情于理,殿下不应该去看看她吗?”梁启峰嗫喏道,“殿下可是自打把启祯小姐交给老臣之后,就再没看过启祯小姐一眼,也不曾问过她一句的呀。这,这多少,有点让人寒心……”
“哦?寒心?”厉复行站起了身子,一步一步走到了梁启峰面前,“这么说,老将军是在教导本王了?只是不知道,老将军教导的,是待人之道,驭下之术?”
梁启峰浑身一震,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两步。
他清楚地察觉到,厉复行生气了。
况且,厉复行说的是,驭下之术。
厉复行是王爷,他只是个将军,不管怎么说,厉复行才是他的上级,他又怎么可以顶撞厉复行,还倚老卖老地教导?
梁启峰站立不住了。他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是老臣逾越了,还请殿下恕罪。老臣这就……去自领军棍。”
厉复行忽而笑了,亲手扶了梁启峰起来:“老将军上了年纪了,身子骨不比当年,军棍就免了吧。”
梁启峰自然是感恩戴德的。他心里却已经明白,厉复行免了他的请罚,并不是觉得他做的对,相反,刚才的事,厉复行的确是认为他逾越了,本该受罚。
只是碍于他的年纪,和在军中的地位,法外开恩罢了。
梁启峰深深望着往书桌方向走回去的厉复行的背影,忽然发现,这位十二岁起就跟在他身边在军营里历练,十五岁就成了他的上级,领着他南征北战的王爷,他似乎,并没有他自己以为的那样了解。
至少,他以为的,厉复行对待沈启祯的心思,就不怎么准确。
可是,祁王殿下他不是为了沈启祯,放弃了皇位,还只身入城,置自己的生死于不顾,也要救出沈启祯的吗?这份情意,又该如何解释呢?
梁启峰怀疑自己刚才的判断。他决定冒险一把,再试探一次厉复行。
“殿下。”梁启峰轻唤了一声。
“嗯?”厉复行从手稿中抬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他。
梁启峰定了定心神,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殿下事务繁忙,老臣就不打扰了,这就告辞。”
“嗯。”
“只是,殿下若是不忙的时候,不妨抽空去看看启祯小姐吧。她这刚一醒来,就问了好几次殿下。她和殿下也是多年不见了,想必……想念的紧,有很多话要说的。”
厉复行把头又重新埋进了手稿里:“知道了。老将军若无其他事,就下去吧。有事让别人跑腿便是。老将军年事已高,之前又受过重伤,不宜多操劳。”
梁启峰愣住。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是嫌他管的太宽了。
“是,老臣……遵命。”梁启峰无奈地应道,告辞离去。
沈将军啊,他只能做到这地步了。将来九泉之下,千万别怪罪他这个老朋友啊。
书房的门开了又关,发出一声轻响。
史官忍不住抬头偷看了两眼。
厉复行察觉了,笑着问他:“怎么,好奇?”
“唔……微臣……”
厉复行不等他说完,跟着就道:“把你的小心思收起来。你是做史官的,不是做言官。你负责写好你的陈史就行,不该问的,一个字都不许问。”
“是是是,微臣明白。微臣记下了。”
“记下就好,继续改,改到本王满意为止。”
“是,微臣遵命。”
厉复行没打算见沈启祯。
可其他人却偏偏不这么想。
那些人不知道是不是造反完了就闲的没事干了,一群领兵打仗的大老爷们,竟然甘愿充当沈启祯的跑腿儿的了。
一会儿进来一个统领,给他端上来一碗粥,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殿下,这是启祯小姐吩咐御膳房给您炖的百合绿豆粥,您一宿没睡,喝了粥早点休息吧。”
昭明帝临终前,已经金口玉言宣布了沈启祯的自由身。厉复行的这些手下人更是巴不得沈启祯不再是皇后了呢,闭口不喊启祯皇后或者皇后娘娘,一律按照沈启祯出阁前的称呼,喊她启祯小姐。
一会儿来了个将军,给他捎来一个绣花软垫:“殿下,启祯小姐担心您腰上的伤,怕您坐久了伤腰,让属下给您送个软垫过来。”
一会儿又来个左前锋,给他递上来一碗温度刚刚好的茶:“殿下,启祯小姐还记得您最爱喝雨前的龙井,这是今年新贡的,您快品品味道吧。”
最后,连朱允鸣都被支使来了:“主子,沈启祯让我给您送碗鸡汤……”
厉复行无奈地放下手里的史稿,挥挥手,暂且放史官出去吃饭,免得饿死了,没人给他改史稿了:“怎么,连你也来了?三十军棍还不嫌多?”
朱允鸣笑嘻嘻把鸡汤搁下:“主子开恩,惦记着让属下将功补过,把那军棍暂且记在账上。属下就想着,得赶紧捞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所以,就赶紧找了个借口来了。”
“哦?将功补过?”厉复行一双星目似笑非笑地看向朱允鸣。
“是,属下是来寻找立功的机会来的。”朱允鸣说着,凑到了厉复行的跟前,“主子可否告诉属下,沈启祯这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厉复行这才正色看他:“这么说,你也察觉到这其中的古怪了?”
“是。可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请主子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