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终—于—!

一般事情如预料般进展顺利,某种意义上说,就算预言之人不理会,这事情的最终结果也和自己想的一模一样。

对于小事,宋义从来都是觉得事情预料般顺利。

所以,卡慕尔公主击败雄图的消息,不过是半盏茶的功夫。

只不过,事情有点顺利过头了。

因为,他并没有预料卡慕尔公主会卸下游牧联盟盟主之位。

更没有想到,这卡慕尔公主,会向他求婚。

这些事情,他没想做,也没有计划去做。

不过,事情总是有人计划,有人去想的。

尽管宋义没有,但是,足智多谋的他还躺在床上时,就早已猜出这一切的幕后之人是谁了。

所以,他故意支开卡慕尔以及被卡慕尔留下来照顾他的女侍卫,静静地躺在床上,等待着那人的到来。

到底,他现在还是重伤之身,只能躺着。

事情又如他预料那般:

人来了。

肆无忌惮,那倒熟悉的紫色身影如风般无声无息地闪入帐内后,便操着他那独特的腔调,冷静中带着三分调侃道:

“喂,不是这么急吧?这伤还没好,就着急上火地见在下?在下又非阁下深爱的女子,这么想在下,为何?”

随心,紫衣服的那个。

面对这一番话,宋义不置可否地一笑,轻声淡淡地应道:

“因为那女子已经见过了,而且托公子的福,看来在下这下半辈子都要见着她了……”

“哟,怎么?不想?”

刚一坐下的紫衣随心,闻言,故作大惊,

“那好办,既然是在下向人家公主点明公子对她的情意,如若错了,必定要知错能改才是。得,闲话少说,在下现在就去和她说去。”

说着,这紫衣随心便起身欲走。

不过,宋义急忙叫住了他:

“随心公子,莫逗在下了,在下言语间多有得罪,这厢给公子赔礼了,还请公子见谅。”

有效果,不错,以后这招可以多用用。

紫衣随心故作严肃道:“哼,知道自己错了就好。”见对方还要费力给他起身赔罪,一摆手道,“行了,行了,你伤重,就别费那许多力气了,躺好吧,救你一条小命不容易。”

“哦,也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宋义又想起一个谢谢随心的理由。

“嗯,这也不必谢我,”随心满不在乎地说道,“要不是你舍命救公主,咱们的计划就都要完蛋,那可就麻烦了。说起来,公主似乎也看出点端倪,嘿嘿,阁下以后有的解释咯~~”

宋义闻言,一笑带过,终入正题:

“公子,其实,在下这次想见你,主要是想知道事情的结果。”

“事情的结果?!”随心心中一跳,脸上充满了迷茫,反问道,“这结果你不都知道了吗?两方签了和书,卡慕尔公主退下盟主之位,打败了雄图,哦,雄图是那联盟里另外及大部族中最强的勇士,公主稳胜于他,便不再敢有人对你二人的亲事有异议,阁下就准备着养好伤,抱新娘子吧,哈哈哈哈……”

“不是这个。”

在这联盟里多时,联盟内各人的实力,宋义只会比随心更加清楚,他摇摇头,轻轻地问了一句,

“在下想问的,是黑衣随心,与望北镇张怀德将军的事情。”

嗵——

一阵安静。

“呵呵~~”

就好像是没话说的感觉,紫衣随心轻轻地笑了两声,然后歪着脑袋打量着宋义,

“唉,宋公子,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问我,就一定能问到答案呢?”

“呵呵,”

相同的,不过似乎更像是问了接话头,宋义也是轻轻笑了两声,道,

“黑衣随心与秦风之事,是在下擅自决定,只不过,在下的那点小动作,又怎么会瞒得过公子的法眼?至于那张怀德之事嘛,”

说到这里,宋义看了一眼身边的这个随心,然后扭过头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联盟在南面的眼线也不算少数,再者说,暗皇殿下专为我设的情报网也是极其厉害,这样重要的隐秘消息,我岂有不知?”

“哈哈哈,宋公子果然是宋公子,即便伤成这样,也依旧可有智谋御敌行事,厉害,厉害当真让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厉害~~”

这佩服完了,该给人答案了。

不然,一没面子,二也不太合适不是?

“当日大帐一役后,在下安顿妥当后,便立刻前去黑衣随心与秦风决战之处。那两位公子的比试可比这边持久得多,在下赶到之时,正好遇上了决战的高潮之处,不过,说起来,这两位比试,在下以为,倒不如说是在交谈更为准确。”

“交谈?”宋义不解,“随心公子,此话怎讲?”

“宋公子,你该知道,吾等习武之人,讲究的是武中有意,招由心生,”紫衣随心像是遇上了正题,内行式地娓娓道来,

“而当夜,在下观那二人比武,当真是大开眼界。黑衣随心,出招全然无序,不按章法,却奇招迭出,弹指间便令人心情大起大落数回,当真暗合其名,随心所欲,无法无天,让人大饱眼福之时,却又端得是心惊胆战,暗捏冷汗。”

与那黑衣随心有过一面之缘,宋义想得到。

再说,这里不也有一个叫随心的嘛?

也差不多。

“至于另外一个,秦风秦公子,却与随心截然不同。出招中规中矩,虽不见什么奇招妙弋,却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让人心中踏实,甚至,他凭着很多简单剑招,就将对方拒于形外,半分也侵犯不得。”

这个,凭着武林中对这位剑帅大公子的传闻,宋义也猜得到。

紫衣随心几句言语略一勾勒,宋义便点头:

嗯,果然如这紫衣随心所言,与其说二人比武,到不如说是二人借武交谈。

“那最后是何人赢了呢?”

“秦风,”紫衣随心双眼凝神,瞳孔中再次闪过当夜的决战画面,由衷赞道,“这位剑帅的大公子不辱其父之名,中规中矩中,却依旧有着妙不可言,最后一招剑法更是惊天动地,泣鬼煞神,无尽的剑气竟形成一道通天光柱,刺破云霄,仅是那剑芒便将本来功力远高于他的黑衣随心击晕,便是在下,也要稍逼其锋芒,不然也要受伤。”

“这么厉害?”

宋义惊叹中,更带了三分异喜,其后,更是接了一句让紫衣随心一愣的话,

“若连随心公子你,以及那位随心公子都抵御不住,想来光凭这一招,这秦风便已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剑法造诣,绝非什么剑帅之子可担当的了。便是剑帅,当年也使不出这样的剑法,不是吗?”

绝非什么剑帅之子可担当?

好别扭。

哦,是那个意思啊!

紫衣随心是明白人,愣了一愣,便利会了宋义的话中之话,哈哈一笑:

“宋公子所言极是,唉,不过,这天下间能令在下受伤的高手多之又多,可不要让在下那一天面对这秦大公子,或者,那黑衣随心,那位随心公子,也绝非在下可招惹,这可是实话。”

“公子过谦了。”宋义一笑。

“说起来,宋公子,当夜还有一个人在那里观战,”紫衣随心如女子般莞尔一笑,颇有深意道,“你一定感兴趣。此人与张怀德将军也颇有干系。”

“哦,是谁?”

宋义的胃口被预料中地吊了起来。

“蓝衣随心。”

“什么?竟连此人也来了这里?”

这一会,宋义被吊起,不仅是胃口,连心口也是一紧。

“嗯,而且,照在下看来,此人的武功,相较于决战的两人,更加的深不可测,当夜秦风一剑,唯有他不躲不避,却毫发无损。这份修为,真可与那几位处于武林巅峰的前辈高人相媲美了。”

宋义点点头:

“此人的厉害,在下也早有耳闻。既然公子说他插手张怀德将军之事,想必张将军应该未死。”

“看来宋公子果然关注此人,蓝衣一出,绝无死别。”紫衣随心随口念了两句武林传言,

“不错,那张怀德将军未死,此时,想必他早已卸甲归田,回乡了。”

“嗯,果然。”宋义看着紫衣随心,笑道,“想必公子的行踪也没有瞒过那人吧?”

“若是在下说,该是什么都瞒不过宋公子才对,”紫衣随心笑了一笑,也不避讳,“不错,在下的确没有瞒过那位蓝衣随心,不仅如此,在下还与他交谈一番,正巧,那黑衣随心败仗之后,醒转过来,也与秦风交谈一番,两厢交谈完毕,便各自离开了。”

“精彩,精彩,可恨宋某无能,被炸伤,没能前去,不然,也定要与那蓝衣随心交谈一番。”

不想,宋义说完这句话,他面前的紫衣随心却是以一副颇为惊讶的表情看着他,就好像看见了什么预先认为不会发生的事情一般,眼中透漏着惊喜交加的神色:

“宋公子,你可知道,那位随心说,你一定想和他交谈一番。”

宋义见状,别扭地回道:“那又如何?”

“所以,”紫衣随心没接宋义的问话,而是接上了自己的话,“他让在下带给公子一句话:战之罪,乃为战,若无战,何来罪?”

不动了。

不是因为身受重伤。

宋义一动不动了。

话不说,睁大的双眼也不眨,甚至那一瞬间,他连喘息都似乎忘了。

他怎么了?

紫衣随心见状,无奈地笑了一笑,也不理会床上伤者的异样,起身说道:

“在下在此打扰公子很久了,你还需静养,在下告辞了。”

说着,一转身,随心便向外轻轻地走去。

就在他即将跨出帐幕的那一刻,他的身后传来一句有些淡然地问话:

“若是当夜卡慕尔公主有个闪失,你可曾有过一绝后患,斩草除根的想法?”

不动了。

这一下,随心也不动了。

不过,他又很快开始动了:

“在下不仅有想法,还有详细的计划。”

“怪不得雄图这般像中原人呢。随心公子走好,后会无期。”

淡然的声音一笑,更显苍凉。

“后会无期。”

说着,那道紫色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后会无期吗?

也许,未必行。

最好,能行。

宋义无奈地笑了一下,闭上了眼睛,开始享受帐内的那份平静。

看他那尽心得意样子,好像这份平静很难得似的。

是吗?

也许……

写到这里,容许在下稍费笔墨,简单交代一下这个前面几人都提到的那位张怀德将军的结局。

首先,他没死。

至于为何没死,除了知道与蓝衣随心有很大关系之外,其它的,就一概不知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最重要的是,张将军没事了。

所以,前来为张怀德送行的几个将领都很开心。

尽管他们知道,很快,张将军就会离开他们,而且,可能这辈子他们都不会再见面了。

但是,他们依旧在由衷地开怀大笑。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如果入席者每一个都能安全的离开,那还有什么事情比这更让人高兴呢?

不过,到底执行过一次死刑,张怀德没死,就意味着有其他的人死去。

张怀德多少有点别扭,低低地问道:

“几位兄弟,你们可知道,那次刑场上使得那人,到底是谁啊?”

“还能是谁?”几个将领竟是故作惊讶,“除了那个十恶不赦的张怀德,还能有谁?”

掩人耳目。

“和我说实话。”

张怀德大军多年的威严在这句话中显露无疑,低沉雄厚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

“将军明鉴,我等说的是实话,”将领们急忙单膝着地,行军礼解释道,“所有的兄弟都知道,那被刑场砍了脑袋的是个叫张怀德的囚犯,据说此人烧杀掳掠无所不为,身上背着很多的命债,按律是要凌迟处死,只给了他一刀,够让他痛快的了,咱们军里所有弟兄都觉得,此人当真该杀……”

“所有兄弟?”

张怀德闻言,剑眉上挑,

“你们几个老实告诉我,到底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将军莫慌,”那几个将领似乎早就料到张怀德会有此一问,竟是胸有成竹地答道,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没一个人会知道的。”

油嘴滑舌。

张怀德被这句话逼得语塞,无奈地摇摇头。

几个将领知道眼前这位自己追随多年的将军的心思,都上来劝慰道:

“将军,你莫担心了。这一切,都是那位蓝衣公子安排好的。死的那人,却是叫张怀德,也却是该死,这都是属下几人亲自查证过的。至于军中的兄弟们,哦,其实不怕老实告诉将军,当日听闻将军要被处斩,弟兄们确实差点做了傻事,不过,还是那位蓝衣公子突然出现,说了一句话,这才让弟兄们打消了念头。”

蓝衣公子?

随心?

张怀德心中一动,急忙问道:

“什么话?”

“那位公子说了,”这说话的将领似乎很欣赏那句话,记得牢牢地,一字不差地转诉道,

“你们每一个人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能活着下来的每一个人,都曾踏着尸骨走过,敌人的,同伴的,可以说你们的生,是靠着他们的死,既然有那么多人为你死去,那你就一定要为他们而生,记住,只有活着的人,才能诉说着逝者的故事。”

只有活着的人,才能诉说着逝者的故事。

张怀德不动了。

对,看来他有了新的道路了。

军中习惯,做事毫不迟疑。

张怀德当即向众人一抱拳:

“诸位兄弟,我张怀德便走了,以后大家各奔前程,后会可能无期,保~重~”

“保~重~”

几个将领的言语中,有了些许哽咽。

张怀德心中一酸,一狠心,便转身离开了。

走了数步,他又停了下来,回过了身,向望北镇的方向望去,良久,良久……

终于,他像是放下了什么沉重的巨石一般,轻轻地,缓缓地舒了一口气,温柔深情地一笑:

“终于………”

这两个字,就像是两片雪花一般,轻飘飘的,被风抬了起来,直到天际,

直到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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