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窗外

此时,屋外,隔着一扇窗棂外在夜色下隐立一人。

男子潭眸含雾,微微泛红,似在隐忍着千万凄楚,绝朗丰俊的容颜此时掩上的是从未有过的失败。

玄锦袖下的手颤抖紧握,最后无力分开,修硕的身形倒靠在青白石厢墙,原本想要进去的念头在方才听到君阿紫的话后全然击垮,瞬化碎瓷。

冽刃般的刀风横刮脸面,墨丝肆飞,心,痛得支离破碎,心,疼得难以压抑,如被曼虅缠住,频临窒息。

他夙煞绝第一次感受到挫败是何等滋味

此时,他只想牢牢抓住眼前的一切,他只想她活着,其它的都不重要,哪怕她有一会怨他亦是一样。

突然,轻微的脚步声入耳,里头的女子似乎朝窗棂慢慢靠近,夙煞绝脸神一变,即时施展轻功施然离去。

如今,他没有办法面对她那双充满期盼的目光。

“哐”

君阿紫启开窗棂,冽风的寒意使她脖子一缩,双眸在外头索视着。

没人难道是她的错觉

泉眸一暗,她还以为是煞绝偷偷潜进来,看来,是她想太多了

自嘲一笑后,君阿紫将窗棂合启,准备安寝。

“叩叩”突然,门抵传来几声扣门声。

“谁”君阿紫泉眸一亮,是煞绝

“阿紫,我啦,今晚太冷了,想跟你挤一晚,不然我会冷死的。”门抵外,完颜亦夕俏皮带笑地朝内应声,清吟声线在夜里甚是脆亮突兀。

君阿紫抚抚额鬓,真想问她,过去十六年间的寒冬她是如何过来的

这丫头,明明有话对自己。

吱呀一声门被启开,门槛外站着身裹大锦袄被,此时正对她笑得没心没肺,形象滑稽的孙姐。

这样的笑容让君阿紫后背一凉,失笑道:“进来吧,孙姐,别冻死了,否则木头又该怨我了。”

这丫头,今一整的表现都是欲言又止,此事估计与那段木头脱不了干系。

一听到木头两字,孙姐脸红了红,冽嘴笑道:“嘿嘿,我就知道嫂子最好了。”

“嗯你刚刚叫我什么”君阿紫面色一沉,泉眸生寒,凛凛若刃,比外面寒冽的风还要冷瑟上几分。

完颜亦夕被那寒气震摄得倒抽一气,意识到自己错话,即时干干一笑解释道:“你五后不是嫁给绝哥哥了吗我叫你一声嫂子也是应该的啊你想哪去了,不是把你叫成以前的嫂子,是嫁给绝哥哥后的那个嫂子,你别误会,千万别误会”

如此狗腿子功夫,孙姐倒是学得满顺溜。

“哼,转得还真硬,进来吧”君阿紫泉眸冽寒褪去,斜睨她一眼嗔道。

“嘶,外面可真冷啊。”完颜亦夕见好就收,赶紧进屋拴门,门瞬时合启,背过身的她没看到君阿紫探究的目光。

“把烛火吹了,赶紧歇寝吧”君阿紫窝在袄窝嘱咐道。

“哦”孙姐蹙眉一应,刚想吹掉烛火,突然转首朝正在宽衣解带的君阿紫扁嘴道:“你,你不打算跟我话吗”

“吹了烛火,躺在被窝里也能话,快点,很冷啊。”君阿紫蹙眉回道,难道她想就那样裹着袄被跟她话

“哦”孙姐歪着脑袋,乖乖照做。

屋外,寒月下,夙煞绝独然孤立,寒冽的风肆扬衣袂,墨丝翻飞,若潭幽深的眸随着那扇门闭合,烛火吹熄后眸光暗淡,浅叹一息后准备离开。

转身间,他脚步一滞,潭眸一怔,不知何时,身后已站立一人。

眼前的人一身将军铠甲尚未更换,身形高大,宛若神阺,与夙煞绝四眸相对,如鹰犀利的眸子迸出寒刃般的锋芒。

夙煞绝同样回以犀冽的目光,睨视着不知在自己身后已站立多时的完颜澈。

寒月朦胧若银,折射在他们两人身上,却照不亮他们彼此心中的苍穹。

夜风冷冽狂扫,嗖嗖作响却驱赶不了他们彼此心中的萋瑟悲闵。

良久,完颜澈与夙煞绝异口同声:“喝一杯吧”

瞬时,两人失声笑出,如以往的默契。

屋内

熄烛后,空气流动着炭炉熏腾而出的暖气,一室静谧。

歇寝不多时,完颜亦夕在高枕软塌上翻来覆去,终究还是按奈不住性子,问道:“嫂子,你睡了吗”

“嗯你如果不吵我就快睡了。”君阿紫懒懒一应,尾音含笑。

“你先别睡啦,方才不是好了吗陪我聊聊。”完颜亦夕扯扯她的袄被,呶嘴道。

“聊什么”声音带着显然的疲惫。

孙姐钻眸一亮,试探性问道:“嫂子,过几你又要再嫁一次,难道不会觉得全身热血沸腾而且,这次你嫁的对象是绝哥哥,你怎么不会紧张得睡不着觉呢”

一双钻眸在乌漆麻黑的屋子里炯炯发亮,仿若星辰,好不真。

“就这问题那我可以睡了,因为我已经累得连紧张都忘了。”君阿紫懒懒回应。

“诶你,你怎么这样啊”孙姐伸手扯开她的袄被,愤愤怒道。

“嘶,冷啊夕儿,你想问什么就直接,别拐弯抹角,不然我可真要睡了。”君阿紫拧眉,借着窗棂透屋的微薄光线对身侧的孙姐蹙眉低斥,她最讨厌拐弯抹角。

听此,完颜亦夕俏颜羞窘红艳,不再矫情,直接单刀直入地问道:“你和绝哥哥成亲之后,木头也跟你们一起去桃花谷吗”轻柔的声线稍显不安。

闻言,君阿紫先是一愣,反问:“这事我还真不知道,你干嘛不亲自问他,好了好了,快睡吧,我真得困了。”

见对方不准备搭理自己,完颜亦夕喉咙一哽,憋屈得眼眶泛红,哽咽道:“就是你和绝哥哥的婚事把木头忙得团团转,我这几才见不到他的,见不到人我怎么问啊听瀚儿,你们成亲后的第三就会回桃花谷,木头一向跟随绝哥哥,他会不跟着去吗我要是知道他的想法,我还用得着烦吗,就你幸福,你们到底有没有替我想想啊”

到最后,孙姐已泣不成音,委屈彪泪,颇有洪灾泛滥之势。

听此泣音,君阿紫就是再沉的困意也已然淋浇灭息。

浅息一声,无奈地裹袄屈起,借着微弱的光线,果真见到孙姐泪渍斑斑,哭得梨花带雨。

君阿紫额布黑线,赶紧安慰道:“好好好,是我的错,别哭了,大冷哭了眼睛会肿得很难看的。”

“哼难看就难看,反正也没人会看,不用你们管我,你睡死算了,我就是哭死也不用你管,哼”

孙姐索性哭得愈发利害,鬼哭狼嚎的技量发挥得分毫不寸,静谧的寝阁瞬时被凄厉的哭声塞满。

孙姐是舒坦了,却苦了义姐。

君阿紫本想伸袖拭掉她脸上的泪水,见她使性子闹脾气,只觉双鬓抽痛,一脸被她打败的表情道:“如果我用人格保证木头不会走呢你还哭吗”她最受不聊就是哭哭啼啼的女生

此言一出,瞬时静若无声

刺耳可怖的哭声即时化为软绵绵地两字:“真的”

待君阿紫头一点,孙姐总算破啼为笑:“哼,反正他别想甩掉我,就算大哥不同意我和他来往,我也不会甩了他,反正他在哪我就在哪。”隐含哭腔的声调自信满满,圆润的钻眸坚定不移。

“你哥不同意你们在一起”君阿紫疑惑问道,完颜澈不会那么食古不化吧

“嗯,大哥,除非木头肯入赘将军府,否则就是打断我的腿也不能把我嫁给一块木头。为了这件事,我已经和大哥闹翻了好几回。我上次就试探性地问木头入赘的事,木头果真不答应,后来,我和他还吵了一架,已经几没见着面,没上话了。所以,我怕他一气之下,不要我了。”腔调越发偏离轨道,显然有鬼哭狼嚎的预兆。

见状,君阿紫蹙眉,赶紧安慰:“不会的,不会的,有我在呢他若敢,我帮你收拾他。”

“可我最近都没法见着他。”孙姐抽泣哽咽。

“放心,我成亲那你不也要去夙王府吗,不就能见着了。到时你在他面前再这样一哭,他就是再硬,再木头的心肠也会心疼的,所以,你应该把这些眼泪留到下次再用。”

“真的有用吗”完颜亦夕质疑问道

“有没有用,五后就知道。”

夜近四更,寒冬的明月皎洁若盘,朦胧银晖如水流淌。

兰兮苑

清冷香醇的梅花酒香至酒坛随风飘溢。

屋顶上,酒坛相撞的声线撕破夜寂,再次突兀响起。

夙煞绝打着酒嗝道:“干”面若红霞赤绸。

“我,我再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皆老。”完颜澈脸若朱漆,打着酒嗝,咧嘴笑道。

“好,好,好,这句我爱听,干”夙煞绝顶着沉重的头痴笑若狂。

一个时辰里,他们对月畅饮,痛快淋漓,只想醉此方休,忘记所有烦心事。

“那,那,我还祝你们儿孙满堂,和和美美,呃”完颜澈打着酒嗝,举起酒坛再道出敬语。

“嗯不要,这句不好,再换再换。”夙煞绝赤红的潭眸一蹙,不满道。

“什,什么不要,你,你醉了,真的醉了,呃我最喜欢这句,呃,我相信,言儿也很喜欢,呵呵,儿孙满堂,和和美美,干。”

完颜澈高举酒坛,正准备自行畅饮时,瞬时:“唔唔”

“不许喝,我不要这句,你换别的,不换我捂死你。”夙煞绝上前用手捂住他的畅饮的嘴巴,恼怒喝道。

仿佛这酒完颜澈一喝下去,他与言儿就真的会那样一般,他不要儿孙满堂,他只想与她白头偕老,其它的都不要。

“”酒顺着鼻孔滑下,呛得完颜澈好生难受,嗽连连,恼得他将酒坛一扔,伸手掐住夙煞绝的脖颈。

二人扭打一团间,酒坛瞬时从屋顶掉落,掉在地上,发出震膜尖锐的声线。

瞬时,两人醉意全无,手道一松,彼垂在屋檐上猛烈喘息。

良久,夜静无人语,冷风嗖嗖,将他们的酒意驱散。

完颜澈望着月牙,幽幽道:“我警告你,别给我有任何机会,否则,后悔的只会是你,我完颜澈绝非善类,好人,做一次就够了。”粗嘎的声线满是妒愤。

闻言,夙煞绝身形一僵,袖下拳头紧握,潭眸冽芒一闪,讽言:“记住,我不是你。”

蓦地,玄衣一闪,屋顶上只剩下一人。

半晌后,男子对着月牙冷诮一笑:“对,因为她喜欢的人叫夙煞绝,而不是叫完颜澈。”

五后,将军府与夙亲王结亲之日

吉辰一到,爆竹声震膜喧,喜庆的锣鼓声传扬千里,百姓万人惊羡。

凤梨厢,响起媒婆喜庆的声线:“吉时已到,请大将军送义姐出阁。”

随着媒婆喜庆的声线尖尖扬起,一身铠甲的大将军完颜澈从人群步出。

爆竹声与锣鼓喧齐鸣,道驾声线如浪似涌,一派喜庆。

而他此时却什么都感知不到外界的一切,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朝里阁跨去,心,如磐石龟裂,分崩离析。

待他离门槛仅有一步之距时,刚硬的心若镜坠地,支离破碎,溃不成形。

鹰眸血雾虚浮,却咬牙不想让自己没出息的形象暴露在空气,引人非议。

阁内,贴着红囍字的梅桂梳妆台前,新娘一身喜服朱红刺眼,三千青丝别致绾成百花头带鸾冠。

清颜的脸粉黛笔眉,胭脂扑面,朱红点唇,再佩上这一身的喜服,更衬得她美若牡丹,傲如寒梅,艳若罂粟,朱唇含笑,娆媚高贵,不可亵渎。

完颜澈鹰眸怔膛一愣,这样的她,使他无法移开视线,这样的笑,让他有种回归到两年前洞房花烛夜的错觉。

那一夜,当他掀开红盖巾时,言儿的笑还要比现在更美几分,虽不像如今这般冷艳高贵,却让他终生难忘。

他仍然记得,那一晚,她含羞地叫自己的一声“夫君”,那一刻,他偿到了比胜战凯旋还要令人激奋的满足。

然,此时已人事全非

今,他将以一个义兄的身份将这位义妹送嫁夙王府,从此,用兄妹相称。

“哥,把红盖巾给嫂子盖上吧”完颜亦夕隐忍哭腔,钻眸泛红,只有她知道大哥此时的苦。

这一声,男子如梦初醒,收回恍惚的心神,朝妹妹点点头。

跨步上前,拿起妹妹端案上的红盖巾,为义妹盖上。

接过妹妹端岸上的彻玉雕镌而成的玉如意,放在她涂着丹蔻的无骨柔荑。

粗嘎的声线带着断续的声调:“这,这个是玉如意,义,义兄祝你们事事如意,白头偕老。”鹰眸泛红,却隐忍强笑,却不知自己此时,这笑比哭难看。

“谢谢兄长”隔着红盖巾,新娘轻柔的声线幽幽回应。

常年握兵的手紧握住她与玉如意,力道用到极致,手,不敢松开,也不愿松开,似要将最后一丝眷恋终结,却又蕴含不甘。

红盖巾下,君阿紫低眸看着他紧握住自己的手,剪眸闪过复杂,

这双粗糙厚实的手掌心很热,很暖,却非自己命中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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