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苦命鸳鸯（7）
年轻男子若有所思地盯着中年男人那一张满脸伤疤的脸颊，不由暗暗点了点头，顿了一顿，淡淡笑道：“看前辈的模样，前辈这些年一定活的很不容易，一定经历过无数次的风霜洗礼。”
中年男人不动声色，缓缓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话锋一转，微笑道：“而你却不同。”
年轻男子道：“哦？”
中年男人道：“你现在正值青春年少的大好年华，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找上一个红颜知己，陪她去欢歌笑语、游戏人生，万万不应该过早就涉足江湖，过这种打打杀杀的血腥生活。”
年轻男子心里一惊，但脸上却毫无反应，淡淡道：“前辈怎么知道我是江湖中人？”
中年男人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年轻男子面前的利剑，微笑道：“你说呢？”
年轻男子明白中年男人意思，看着自己的宝剑，淡淡道：“就凭这把宝剑吗？”
中年男人道：“难道这还不够吗？”
年轻男子道：“难道手握长剑的人，就一定是江湖中人吗？”
中年男人道：“恐怕是的。”
年轻男子道：“难道前辈不知道这路上有许多的盗贼吗？”
中年男人道：“自然知道。”
年轻男子道：“难道前辈不认为我拿着一把利剑，是有意以假乱真、虚张声势吗？”
中年男人微微一笑，轻轻道：“绝对不是。”
年轻男子道：“为什么？”
中年男人道：“因为阁下的眼神。”
年轻男子吃惊道：“我的眼神？”
中年男人轻轻点了点头。
年轻男子微笑不语。
中年男子放下茶杯，表情变得严肃，一字一字道：“其实阁下先前说的忒不是没有一点儿道理，在这个混沌复杂的世界上，的确是有很多的人手中拿着一把玄铁宝剑，以防止小强盗的骚扰，也的确有意以假乱真、虚张声势，以保自己平安无事的。”
年轻男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中年男人傲然道：“但阁下却绝对不是那种虚张声势的人。”
年轻男子微笑道：“就因为我的眼神？”
中年男人道：“是的。”
年轻男子道：“我的眼神有什么不同？”
中年男人道：“镇定，漠然。”
年轻男子道：“镇定？漠然？”
中年男人轻轻点了点头。
年轻男子深吸了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直视着中年男人，静静地看着，静静地听着。
中年男人四处扫视了几眼，一字一字道：“如若阁下是以假乱真的普通人，刚才在见到老夫这个满脸伤疤、手握长剑的剑客的时候，一定会惊愕万分，脸色巨变，甚至还会仓皇逃窜。”
年轻男子悠悠道：“或许我是一个城府极深，无所畏惧的人吧。”
中年男人道：“就算阁下无所畏惧，脸不变色，但阁下的心里一定会吃惊费解。”
年轻男子道：“哦？”
中年男人道：“一旦阁下心里吃惊费解，阁下的眼神自然就会发生微弱的变化。”
年轻男子道：“哦？”
中年男人道：“据老夫观察，阁下在看到老夫丑陋容貌的时候，非但心里没有惊讶，甚至就连眼神都还是坚定如铁，冷漠如冰，就好像看到的不是一个恐怖的剑客，而是一个文弱的书生。”
年轻男子心里不由暗暗惊讶，但脸上却带着灿烂的微笑，又给中年男人倒上了茶水，悠悠道：“前辈果然不愧是一个江湖盛名的老剑客，通过对方的一个小小的眼神，就是看出对方的真实身份，晚辈实在佩服。”
中年男人喝了一口茶，有些吃惊道：“难道阁下已经猜到我是谁？”
年轻男子点了点头，恭恭敬敬道：“如若我没有猜错的话，前辈应该就是江湖中大名鼎鼎的‘铁血剑阁’阁主‘铁剑无双’铁无双铁阁主，对吗？”
中年男人道：“老夫正是铁无双。”
年轻男子道：“‘铁剑无双’铁无双，的确名不虚传。”
铁无双目不转睛地盯着年轻男子，表情悠然，一字一字道：“自古英雄出少年，老夫早闻许少侠聪明绝顶，能言善辩，今日得见，果然是一个铁齿铜牙、智慧聪颖的铁血少侠啊！”
年轻男子微笑道：“铁阁主过讲了，许致远只是一个平庸的千万，又怎么能和铁阁主相提并论呢？”
铁无双微微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自己的长剑，而后又直视着许致远，一字一字道：“如若老夫猜的没错的话，想必许少侠已经知道了老夫今晚的来意，是吗？”
许致远非常坦诚，悠悠道：“是的。”
铁无双右手微微一动，风驰电掣一般拿起桌子上的长剑，紧紧撰着，正色道：“那我们开始吧。”
许致远还是一动不动地坐着，手中还是紧紧握着那个茶杯，顿了一顿，微笑道：“在出手之前，晚辈还想请教铁阁主一个问题。”
铁无双道：“许少侠请问。”
许致远道：“铁阁主是江湖名宿，当世名侠，为什么偏偏要选择这个小小的街道，而且还要选择黑夜和晚辈进行决斗呢？”
铁无双道：“只要剑客想决斗，什么地方都可以。”
许致远道：“话虽如此，但如若铁阁主邀请数十位武林侠士，在大庭广众下将我许致远击败，岂不是更加完美吗？”
铁无双微微摇头道：“一点儿都不好。”
许致远吃惊道：“为什么？”
铁无双道：“难道许少侠不知道铁无双素来是一个我行我素，淡泊名利的剑客吗？”
许致远道：“晚辈虽然见识浅薄，但关于铁阁主的侠肝义胆、为人处事还是了解一点儿的。”
铁无双眼里闪烁着坚定表情，朗朗道：“况且老夫今晚找许少侠决斗，只是想试一试许少侠的那一招‘剑傲九霄’，并不想和许少侠生死拼命，也不想让许少侠身败名裂，更不想让自己懊悔自责一辈子。”
许致远瞧着这个满脸刀疤的剑客，心中的敬佩油然而生，沉默了片刻，悠悠笑道：“铁阁主不仅做人英明雄伟，就连做事也是光明正大，许致远真是万分佩服，感激不敬，只不过……”
铁无双道：“只不过什么？”
许致远道：“只不过晚辈今晚不能和铁阁主比试剑法。”
铁无双吃惊道：“为什么？”
许致远凝视着桌子上的玄铁利剑，眸子里闪烁着坚定明亮的光芒，顿了一顿，一字一字道：“因为晚辈明天要去决斗。”
铁无双心里一震。
许致远接着道：“如若晚辈此时此刻和铁阁主出剑比试，心中必然会有所顾忌，一旦晚辈心中有所顾忌，出手自然也就不会竭尽全力。”
铁无双道：“有道理。”
许致远道：“那样一来，纵然铁阁主心中万万不想杀我许致远，但我许致远恐怕也是难逃一劫。”
铁无双道：“有道理。”
许致远注视着铁无双明亮的双眼，微笑道：“那样一来，铁阁主纵然是大获全胜，恐怕心中也不会高兴。”
铁无双道：“有道理。”
许致远道：“双方比试剑法，为的就是让取胜的那一方高兴得意。”
铁无双道：“有道理。”
许致远道：“如若取胜的那一方并没有一丝丝的高兴，这剑法倒不如不比。”
铁无双盯着许致远英俊的脸颊，眼里闪烁着欣慰的表情，连连笑道：“想不到许少侠不仅剑法高深，就连做人也是光明磊落、堪比日月啊。”
许致远不动声色，凝视着远方空荡荡的街道，一字一字道：“对于一个真正的剑客来说，生死早已不再是什么痛苦的事情，最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趁人之危，莫过于自己的对手不拼力和自己相斗，”
铁无双重重一拍桌子，朗朗笑道：“好，说得好，说得好。”直视着许致远，眼光闪烁，悠悠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对于那种借刀杀人的事情，我铁无双绝对不会做。”
许致远道：“如此说来，我们只能再约定比试的日期了。”
铁无双道：“我想是的。”
许致远道：“只要铁阁主有耐心，晚辈一定会让铁阁主见识到真正的‘剑傲九霄’。”
铁无双道：“如此甚好。”
许致远将剩下的茶水一口喝完，缓缓站了起来。
铁无双想了一想，一字一字道：“许少侠，下个月初三怎么样？”
许致远想都没想，轻轻点头道：“好的。”
铁无双道：“地点就在铁血剑阁。”
许致远道：“一言为定。”
铁无双道：“一言为定。”
许致远随手拿起桌子上的玄铁利剑，目不转睛地直视着铁无双，拱手道：“铁阁主，如若我许致远能活着回来，我一定如约而至。”话音刚落，转身而去，动作坚定如山，步伐矫健如虹。
铁无双缓缓站起来，一动不动地站在街道上，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许致远渐渐远去的背影，带着英雄相惜的表情，一字一字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我铁无双在江湖中闯荡了半辈子，终于遇上了一个真正的知己，真是可喜可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