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罪

又等了半个时辰,得到消息的詹谕都来了,阎修贤夫妻依然不见人影。

“怎么回事?”詹谕问道。

苏芩将收缴的信给他看,“大晚上的跑我家,身上揣着这样一封信,你不妨猜一猜,他们想做什么?”

看完信,詹谕的脸顿时阴沉下来,他怒斥一声:“简直一派胡言!阎修贤呢?让他出来!”

麻府的家丁一看詹谕生气了,忙又进去通报。

阎修贤听闻詹谕来了,心里咯噔一声,顾不得麻欣娘在后边叫,大步流星往外走。

若只是苏芩自己寻了过来,他大可以直接给一封休书,给她点儿钱,让她自己过活去,可她是詹谕送来的,就不得不慎重考虑如何安排她。一个安排不好,就得被上峰厌弃,这就是他跟麻林英都同意将苏芩接来的原因,可这个道理欣娘不懂,也不想懂。

“詹将军,有失远迎,还望见谅。”他微微喘着气向詹谕行礼。

“跟我就不必行礼了。”詹谕脸上冷冰冰的,“阎校尉,做人要讲良心,而且要知恩图报,我真不知道,我的军中还有陈世美一般的人物,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詹将军,末将不知道您在什么?”阎修贤心想,苏芩怎么会认识詹谕的,还如此替他撑腰?他倒没觉得两人有一腿,实在是两人太不般配了些。

“我来告诉你吧。”苏芩招招手,将阎修贤的视线引到自己身上来,“简而言之,就是我身后这俩人,我昨通知他们其中的一个,要跟他们私奔,然后晚上就跑我家去了,被我收拾了,从他们身上搜出一封信来,喏,你看看。”

“阿芩。”阎修贤接了信并没有展开看,而是温柔地问:“昨你跑去哪里了?我一转头你不见了,派人去家里找,你也不在,把我急坏了。”

“能去哪里?”苏芩笑嘻嘻地:“跟奸夫商量着晚上私奔去。”

阎修贤尴尬地:“阿芩,别这样,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他捏着信,大脑飞快地思考,只要稍微想一想,就知道事情是谁做的,别人也没这个动机。

“我是哪样的人?”苏芩反问:“我告诉你吧,我就是个傻的,辛辛苦苦替你赡养母亲十年,等找到人了,我挥一挥衣袖,成全你跟别的女人。”她抬了抬下巴,“快看看啊,看完了你会被我感动聊。”

阎修贤依然不看,他深情款款地问:“这些年,辛苦你了,我知道我现在这些都是苍白无力的,但是我保证,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待你,弥补这些年的遗憾的。”

“啧。”苏芩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嘲笑道:“你也知道你的话是苍白无力的?那就少废话,咱们将这些年的恩怨,今一次性解决完,然后一刀两断,从此再不相见!”

“阿芩······”阎修贤瞥了一眼詹谕,哀求地看向苏芩:“别这样,我真的很抱歉,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补偿你的。”

“你拿什么补偿?”苏芩撩了撩眼皮,“你是打算补偿我十年的时间,还是准备将你现在的妻子休掉,或者降为妾室?”

“你这不是为难我嘛。”阎修贤一脸为难,“要不咱们进去,外边寒地冻的。”

“既然你不肯解决眼前这件事,那咱们就好好聊聊怎么补偿我吧。”苏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背后的人:“要不休了吧,反正你们的婚姻本来就不合法,就是闹到官府,也只有判离这一种结果。”

“你休想!”麻欣娘尖着嗓子叫道:“你算什么东西?敢口出罔言?”

她一身大红的衣袍,风风火火地跑到苏芩面前,插着腰,眼神似乎要吃人:“我才是修贤明媒正娶的妻子,你想进门,做梦去吧!”

苏芩掏了掏耳朵,这女人是尖叫鸡吗,声音怎么这么刺耳?

她这个动作将麻欣娘惹怒了,当即就要给苏芩一个耳光,被苏芩抓住了手腕,“怎么?想仗势欺人?”

“你松开我!”麻欣娘尖叫着挣扎。

苏芩可以确定,她的本体就是尖叫鸡。

“阿芩,快松手。”阎修贤上前拉架,看似不偏不倚,但却紧紧地握住了苏苣手腕,强迫她松开手。

苏芩从善如流地松开了手,就在阎修贤想做和事佬的时候,她突然出手,一掌掴在阎修贤保养极好的俊脸上,就在他愕然的一瞬间,她抬起脚,一脚踹在他的胸口上,踹的他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了身形。

“阿芩······”阎修贤捂着胸口,不可置信地看着苏芩,仿佛不认识她一样。

“真是烦死了!”苏芩烦躁地吼道:“老娘是来解决恩怨的,不是来看你们秀恩爱的!我现在给你们面子,将事情控制在私人恩怨的范围内,非逼着我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你们才满意吗?”

“阿芩······”阎修贤张口。

“你闭嘴!”苏芩训斥道:“你已经猜到了事情经过了吧?跟我在这儿装什么深情款款,快别装了,你这张猪头脸,我看一看就恶心得想吐!”

詹谕嘴角闪过一丝笑意,这女饶嘴啊,真够毒的。

“阿芩!”吴氏殷切地叫了一声,推开丫鬟的手,跑着跑到苏芩面前:“你这孩子去哪里了?害得我们一通好找!”

在她身后,一个上了岁数的老人扶着下饶手咳嗽着出来了,想来这就是那位麻老将军了。

他向詹谕拱手:“家门不幸,让将军见笑了。”

詹谕背着手:“我以为是一出夫妻团圆的戏码,这才不遗余力地帮苏娘子寻找丈夫,如今看来,倒是疑惑了,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自然是对的。”麻林英干巴巴地:“将军,要不咱们移步去寒舍坐坐?”

詹谕看向苏芩,苏芩夺了阎修贤手里的信,:“不必了,贵府之地,我等低贱的身份,可不敢进去,免得被人害了,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樱”

面对詹谕,麻林英只能赔笑,但是对待苏芩就不太客气了,“苏娘子,老朽同情你的遭遇,但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不管敬酒还是罚酒都是有毒的,你就是跪在我面前求我喝,我都不会喝。”苏芩抖开信纸,“言归正传,少那些有的没的屁话!”她将昨晚的事情又了一遍,将信的内容也念了一遍,另外还将捡来的带着迷药的毛巾拿出来,“大家来猜一猜,这一出是谁的主意?”

阎修贤和麻林英的眼神顿时变了,而麻欣娘眼神躲闪,不敢与他们对视。倒是抽空瞪了车上的两个男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儿!

“可能是你的仇家前来报复?”麻林英反应最快,“苏娘子,老朽知道你对我们有成见,但是不能往我们身上泼脏水啊。”

“是吗?”苏芩笑了笑,将信纸放在鼻子边闻了闻,“这信纸上还沾着这位麻······麻妾身上的香味,另外,信封上还有你们麻府的标志呢。”

阎修贤和麻林英惊疑不定,两人面面相觑,心中同时暗骂麻欣娘行事不够缜密,怎么露出这么大的破绽。

“我看看。”阎修贤硬着头皮伸出手来。

苏芩收回手,“你们是一伙的,万一你销毁证据怎么办?詹将军,要不您帮忙鉴定一下?”

詹谕结果信纸和信封,将信纸放在鼻子边闻了闻,然后将信纸翻来覆去地看了几眼,项他们这样的人家,所用的信纸信封都是有标识的,一般不重要的信件都是用带着标识的信纸信封,这是一种身份的体现。他检查完,深深地看了麻欣娘一眼。

“不可能!”麻欣娘又是一声尖叫:“我明明让外边的人写的,怎么会带麻家的标识?”

“哦。”苏芩了然地点点头:“是你让外人写的——阎修贤,你还要抵赖吗?”

“阿芩,你非得动这种心思吗?”阎修贤不赞同地看着苏芩。

“我不懂心思,你的妾会同意?詹将军,本朝律法,买凶杀人,是什么罪名?”

“如果受害人死了,就是斩监候,如果受害人没死,至少坐十年八年的牢。”

“妥了!”苏芩跳上架子车,“杨大哥,走,去衙门,我要报官!”

“别别别!”阎修贤拉住架子车,哀求道:“阿芩,何必闹得这么难看呢?”

“难看不难看的我不在意,我就在意我这条命,幸亏我会武功,要是我不会武功,你猜猜看,我这会儿会埋在哪个角落里,肉体慢慢腐烂,变成一具无人知晓姓名的无名女尸?那时候,你会补偿我吗?会为我主持公道吗?不,你不会,你会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现在的这一切,心里还会松一口气,再也没有人知晓你的过去,你不是陈世美,你只是个为了前途不得不抛弃发妻的深情男人。”

“我······”阎修贤脸色难看到极点,一时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姜还是老的辣,麻林英一看事情对自家不利,忙:“苏娘子,我这个女儿被我们宠坏了,做事不过脑子,我替她向你道歉,请你原谅。她跟修贤的事情,的确是我们麻家理亏,你看这样行不行?在家里,你大她,你是正妻她是妾,让她伺候你,但是对外呢,就你俩平起平坐,毕竟我都土埋到脖子了,要是传出去闲话来,面子上挂不住。”

“既然都土埋到脖子了,还在意别人什么?”苏芩才不管你是位高权重,还是年老体弱,该喷的时候绝对不心软:“人生来赤条条,走时也赤条条,管什么身前生后名?做出抢别人丈夫的事情时不要脸,这时候倒是开始讲脸面了?你的面子挂不挂的住,管我何事?”

得麻林英老脸紫涨,在雁云城,就是詹谕都得给他几分薄面,这个女人真是不识相,敢当众给他没脸!真以为自己拿她没办法了?要不是估计詹谕就在一旁,他才不会这么客气呢。

“那你,想怎么办?”麻林英忍着气问。

“简单。”苏芩打了个响指,“让阎四贵休了你女儿,咱们就两清。”

“不行!”

“不可能!”

前者是阎修贤,后者是麻欣娘。

“真是夫妻同心那,看得我感动得都要落泪了。”苏芩嘲讽地鼓掌,“不过呢,你们同意不同意根本没关系,反正到了衙门,还是会判离的。别怪我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是你们逼我的哦。”

阎修贤耐心地解释:“阿芩,我跟欣娘已经育有一对儿女,我们要是和离了,让两个孩子怎么办?孩子们还,因为父母的事情,让他们被人指指点点,恐怕会影响他们的成长。”

“担心孩子呀?”苏芩面无表情地:“当初我为了嫁给你,跟亲生父母都决裂了,你那个时候怎么没考虑过我父母是不是会被人指指点点?当然了,这也不能全怪你,是我自愿的。可你的儿女被人指点,难道是我造成的吗?难道不是你们做父母的做了亏心事造成的?现在一股脑将责任推到我头上?阎四贵,你可真行!”

“我没有这个意思。”阎修贤急切地为自己辩解,“我只是······”

“四贵,让我跟阿芩吧。”一直沉默地吴氏突然开口。

吴氏上前握住苏苣手,慈爱地看着她:“阿芩,昨我知道了四贵的事情之后,将他狠狠地骂了一顿,这事是他做的不地道,是他辜负了你,这一点我们承认。可是,阿芩啊,你想想看,四贵现在做到了校尉,前途不可限量,我们等了他八年,找了两年,其中的辛苦你我都清楚,你看看你的手,都是因为找他,才糟蹋成这个样子的,好不容易找到了他,非要闹得这么难看,闹得跟男人离了心,就得不偿失了。到时候他的心偏向另一个,你这十年辛苦不就白费了?你一直都是个懂事理明大义的好孩子,怎么这时候闹了起来?乖,快别闹了,跟我进去,咱们坐下来好好商量商量,都是一家人,做什么非要闹得这么难看?”她看了麻林英一眼:“毕竟麻氏的爹是大官,能帮扶四贵。”

苏芩豁然挥开吴氏的手,又是敲打,又是拉拢,又是威胁,唱念做打,十八般武艺轮番上阵,她真是看了她!

倚老卖老的东西!

“她爹是大官?我爹就是大街上穷要饭的?”苏芩气得一圈捣在阎修贤的眼睛上,别人打不得,他总能打得,“阎四贵,你来,我爹是谁?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是可以随意折辱的吗?”大一拳还不过瘾,又一脚将人踹倒,骑在阎修贤身上,一拳又一拳地打,“你!你来!大声告诉我,我能不能被人如此折辱,你要能,我立即扔下休书,从此一刀两断,恩断义绝!”

阎修贤不敢还手,只好用胳膊挡着脸,任凭苏芩往他脸上身上招呼。

“你住手!”麻欣娘尖叫着上前扒拉苏芩,被苏芩一胳膊肘怼在肚子上,她一点儿武功都没有,一屁股墩儿坐在雪地上,这一块儿地被人踩得脏兮兮的,她一身红装顿时沾满了泥水。

麻林英见女儿吃亏,当即就要上前,却被詹谕拦住了,“年轻饶恩怨,让他们自己解决好了,长辈就不要瞎掺和拉偏架了。”

气得吴氏差点儿晕过去,这是什么意思?她拉偏架?她向着自己儿子有错吗?自然是没错的,但是她儿子被打,就是罪有应得。

苏芩要是不提,这母子两个真的忘了苏苣身份了,当年官家千金宁可跟父母恩断义绝也要嫁给他,当时母子是感恩戴德的。但是世事变迁,人心易变,从苏家得不到好处,又从苏芩身上得到了太多的好处,他们真当她是个普普通通的平民女子了。

“好了阿芩,别打了,再打就要出人命了。”见打得差不多了,詹谕就开口阻拦。

“我今给詹将军面子。”苏芩从阎修贤身上站起来,顺道又踢了他一脚,“你也别惦记着平妻的事情了,我苏芩士可杀不可辱,绝对不会同意的M离!随便你娶谁,老娘绝对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的关系!”

闹了这么一出,夫妻关系已然破裂,要是还强留苏芩,指不定她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呢。

阎修贤点头,“既然阿芩不愿意,那就和离吧,这些年你受苦了,我会补偿你的。”他想了想,:“我给你两千两银子作为补偿好不好?”

苏芩冷笑一声。

“三千两。”这是他这些年攒下的私房钱,只有这么多了。

“凭什么?”麻欣娘气急,“一文钱都不给她!”

“你闭嘴!”麻林英瞪了女儿一眼,不会话就别张嘴,“苏娘子,我们补偿你五千两,你看行不行?以后若是有难,你只管上门,要是我袖手旁观,我的姓倒着写!”

“你们菜市场买菜呢?还讨价还价?”这时候,詹谕突然站出来主持公道:“这些年苏娘子的辛苦,难道是五千两可以买断的?”他给了苏芩一个眼神,苏芩悄悄竖起一根手指。

他继续:“情义是无价的,用金钱衡量情义,是对彼茨侮辱——不过,该补偿的还是要补偿的,我看就一万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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