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破流而上
“这如何能行？”
屋中声音略高，龙骧站起来大步走至帘前，惊得鸟儿们匆忙飞走，唧喳一片。
笺纸取在手中，展开看去，上面写着行清隽的行书。
“少主，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让各个堂口绑了县官给黄巾军送去，这不是造反呢么！”
她看着朵尔丹娜坚毅的眼神，担忧的心渐渐沉入了谷底。
别管这个世界有多少人吃不上饭了，混江湖就是变相的入了门派，大家在这乱世之中抱团取暖罢了，人与人之间并没有多少交情。
风云盟这种地方，只要功夫硬，手段狠，手底下有一票子弟兄，就能迅速的站稳脚跟，不少人草莽出身，斗大的字不识半筐，却还能混出个所以然来。
江湖没有法律，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朝廷就是明，江湖就是侠，江湖势力不比军阀，大家伙选举出这么一个盟主是因为向燕云掌控了漕帮，再加上其武艺高强，在江东这地带，位置坐的是稳稳当当。
但江湖就是江湖，不能拿到明面之上，公开与朝廷作对。
现在的江南，一把手是刘表，风云盟只不过实在夹缝中喝点汤生存罢了。
漕帮上下谁敢公开的与刘表作对，那水路就不用走了，军队直接开过来，全都得完蛋。
替行道是年轻一辈的江湖人士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口头禅，跟“宰了你”和“改请你吃饭”一样，随便而已，没什么实际意义。
在明面上还是由官府来维系大部分的秩序，而江湖帮派却对地方上的黑暗面，潜规则有着掌控权。
江湖对朝廷的各项秩序形成挑战，朝廷也会对江湖进行打压，但是实际上两者合一才能形成对古代社会秩序的管理。
换而言之，朝廷就是最大的江湖势力。
下何其大，四海何其广？绝代高手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但从没听过哪一位敢直接跟朝廷叫板的。
这道命令一旦下达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直接退出风云盟。
“少主，还请三思啊！”
听到龙骧的劝诫，向燕云静静的站了起来，透过船只的塔台，看着远处的江水。
金钩细月，清亮一刃，遥遥衬得暗青色的幕格外分明。
便这刹那，她似是看到无数纷繁复杂的场景在眼前掠过，人影交错，寂静无声，那个男人站在高台之上的慷慨陈词，却仿佛浮光掠影，几番轮回，不经意间，就这样进入了思绪，静静地留驻着。
缓缓地握手成拳，终于下定了决心。
向燕云抚摸着手中的单刀，言语之中却愈发的冰冷。
“百姓要死多少，才允许站起来，向朝廷叙自己的无奈？”
“到底要饿死多少百姓，朝廷才会对他们伸出援手？”
“到底所谓的赈灾粮，要被那些官吏一层层扣掉多少，和地方粮商勾结换成陈米多少，又掺入多少沙子，才会分到百姓的手中？”
“到底我们要等多久，才能真正的站出来为这些百姓们几句话，难道什么都不做，就这样看着他们遭受非饶苦难与折磨，苟延残喘的活着？”
面对她一连串的发问，龙骧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但是，向燕云听到她用平淡的声音道：
“好，答应你便是了，黄泉路上也有个照应。”
山高水深，一艘客船自江河以西破流而上，船头逆水，轻浪翻涌。
船身颇具规模，分作上下两层，甲板上微风带着水意潮湿，长波浩荡，是南方江河独有的气息。
船头船尾不显眼处，站着几个劲装大汉把守四周，戒备森严，但若不留神去看，却也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客船。
正是漕帮。
在船只的夹层之下，有一间防守严密的屋，里面有十几名身穿长衫的儒士。
伊籍撑着墙壁慢慢起身，去看那些还没醒来的儒士，皆是相同的情况。再问了几人，从他们断续的哭诉中得知，大家无一不是被用各种方法掳掠至此。
是被人劫持了吗？他靠在船舱一隅呼吸着潮湿阴闷的空气，微弱的光线从一个极的勉强可以称作窗户的透气孔穿入，在眼前投下斑驳的光影，些许的浮尘飘在光中，若隐若现。
船舱并不十分宽敞，对面便是上了锁的舱门。
他打量四周，举步往门前走去，因迷药的效力刚过，脚下略有些虚浮。
摸索着将门拽了拽，纹丝不动，于是他握拳捶上那厚重的木板：
“有人吗？开门！”
沉闷的捶门声突然响起在舱中，惊动一众啜泣的人。
“是伊大人！”
人群中，自有识得其身份之人，纷纷拱手相认。
身为刘表的幕僚，伊籍的身份在荆州本土的文学界广为人知。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红甲的女人带着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走了过来。
随意的捶着肩膀，好像有些劳累。
时不时的对这些儒士们评头论足，像是在巡视一群待宰的憨猪。
“嚷嚷什么！若是惊扰了少主清梦，直接将你们丢下去喂鱼！”
伊籍被吓了一跳，他自诩有学之士，可这辈子却从未见过如此粗鄙的女人。
不过好在家里的那位也经常用相同的语气与他话，一时间倒也不怵。
当真荒谬，竟敢绑架朝廷命官，且让我问上一问，他把龙骧仔细的看，看得认真无比。
“看什么看？你是不是想死！”
龙骧一皱眉头，这种上下打量的眼神令她很不舒服，若不是为了完成少主交予给她的任务，眼前这人，免不了落得个三刀六洞的下场。
“你可知我是何人？”
伊籍捋了捋三寸胡须，从刚才的观察他已然得知，这个女人不想杀他，或者是不能杀他。
这也就可以放心的谈判了。
“哦？那你，你是何人啊？”
龙骧看着眼前这人竟然如此放肆，也来了兴趣，尽力克制了自己的情绪，将声音放低。
“我乃荆州刺史刘表麾下幕僚伊籍，尔等水匪已然筑下大错，现在回头，为时不晚矣！”
他以为自己稳操胜券，却发现对面的这个女人露出了王之蔑视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