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
兰花的幽香,遮掩了白莲的清雅味道。
莲池边,身着紫棠色缂金团福刺绣龙袍的玄御天负手而立,腰间用九孔玲珑玉带束起玉立身姿,一切,宛如初遇时那般安然静好。
门里,调皮的挤进来一丝微软的风,拂起他赤金发冠下逸出的一缕雪白的发。白色耀目的光亮刺痛了她的眼睛,也灼伤了她微微颤疼的心口。减寿十年,换来的便是如今满头的银发么?
她几步上前,牢牢的环住他的腰际:“御天,我回来了。”
所有关于巫瑾的记忆我都忘了,唯一记着的,便是这个俊朗如玉的男子。他的每一句誓言我都牢牢铭记于心,即便千世轮回,亦不敢忘。
“巫瑾。”他的手,重叠在她环在他腰际的手上,那么用力的一握,似要拼尽此生最后一丝力气。那么久的岁月都在隔空而望,一旦相逢,却是欲语凝噎。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空灵的声音,在这样闲雅的时刻骤然回响,带着从心底里蔓延出来的那种绝望,点点渗透在众人的耳中。
湘妃色的绢罗金丝飞凤长裙拖曳至地,那一幕醉人的红色似是从天际采摘的夕阳晕染而成,盛开在裙摆处的那莲花精美如生,透着温婉而又清刚的气质。
汐颜一怔,目光久久的在女子的脸上来回审视,继而惊道:“沁颜?”
女子含悲苦笑,并未因她一声沁然而有所波动,只伤心的道:“原来我无论做什么,都比不得你在他心中的位置。我永远都只是你的一个替代品,不,连替代品都算不上。因为,他是那么厌倦我的存在,他的心里唯有一个巫瑾。”
“沁颜。”汐颜伸手欲抓面前这个满面悲愤的女子,可是,她却退而避之。
汐颜怔然,在女子刺骨的仇视中缩回了手。这不是沁颜,沁颜不会用这样仇恨而疏离的目光望着她,她们只是长了一张一样的脸,却不是同一个人。
“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呀?”女子高声的质问着,泪流满面:“即便他不爱我,可是,他却还是会守在我的身边,我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期望,只有这么一个呀。”
话音未落,她的指尖突然多了一枚小巧的莲花,手指微微一弹,莲花便旋转的朝汐颜的胸前飞来。那一刻,她看到女子的眼中,那忽而嗜血的凶恶。
“铮。”的一声闷响,身旁的玄御天已利落的挥袖扫落那枚莲花。只是,疾风一样的莲花还是在他宽大的衣袖上划开一条长长的子,渗出丝丝血迹。
他眉心微拧,挥手一记耳光劈过,继而厉声喝问:“巫玥,现在的你,还不知道悔改么?”
巫玥被那一巴掌打的头微微的偏向一旁,左脸五指红印霎时呈现。可是,她却依旧强硬的站着,冷笑道:“我为什么要悔改,我只是爱你,有错么?”
是啊,只是因为爱上了一个人,无怨无悔而不择手段,是错了么?真的错了么?这世间的人,又需要多大的勇气,才可以这么不管不顾的这样错一回?
她的目光,复又纠缠在汐颜茫然的视线中,哀戚的道:“就像你爱她一样,为了她,宁愿毁掉自己雪狼至尊的灵性,忍受那万箭钻心的痛,这,又值得么?”
“世间之事,何苦分辨值与不值?”巫司叹息着望向巫玥:“只是,为一己之利而陷害他人,却是罪大恶极。巫玥,你陷害巫女之罪,必将加以严惩。”
她挥袖转身,厉声吩咐:“来人,将罪女巫玥押入无神殿,等待发落。”一声令下,便有九名身着白色绢衣的妙龄少女从天而降,手持冰剑将巫玥团团围住。
巫玥踉跄的退后了一步,绝美的脸上呈现出死灰一般的惊恐。无神殿,俨如地狱一般的地方,入得此处便等于判下死刑。而这九名白衣少女便是来自地狱的使者,召唤着罪恶的灵魂归位。
“哈哈哈~~”突兀的笑声响彻在冰凉的巫天殿里,悲显诡异。她手指着巫司,冷笑凄笑:“我早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你当初同意我代姐出嫁,只是为了空出多余的时间来找寻巫瑾,对么?”
“你终于想透了。”巫司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软,却又带出让人生畏的严厉:“只不过,并不是我将事情看的这般透彻。从你早有异心开始,巫女便已知晓,只是她一直隐忍不发,为的便是希望你能够迷途知返,可惜,你终究是枉费了她一片苦心。”
巫司稍一停顿,继而又道:“你可知,在你诱巫女服下夺魄散的前一晚,她还曾费尽心机为你留下后路。只说若她无故消亡,便要你亲自替嫁,只为保你一命。”
汐颜闻听此处,只觉身体里忽而唤起一丝莫名的颤动,脑海中,是撕心裂肺一般的痛楚。那些原已消失的记忆,竟慢慢的沿着巫司指引的方向回归原位。
那一夜,莲花飘香的巫天殿里,她赤脚玉立于莲池旁。细长的手指漫无目的的划过蔚蓝色巫袍上绣着的奇怪图案,那是权利的象征,却又让她觉出悲愤而无奈。
她抬眸,望向恭敬默立一旁的巫司,道:“如果我在某一天无故消亡,请不要执意找出我的去向,狼王若来迎亲,便让巫玥代为替嫁。至于其中原因,必将会有明了的那一天。”
“巫女要去哪里?”巫司紧张的问。都知道巫族之人世世代代都不得离开巫山,若一旦违背禁令,必将是今日万劫不复的罪恶之门。
巫瑾轻摇了一下头,语气中透出无限忧伤:“我唯有一个妹妹,只希望此生她能够寻得属于自己的幸福,即便偶尔任性一回,亦不过是心绪短浅,勿须严加责备。”
巫司微微一怔,自是知晓她必定察觉到了什么。想要开口相问,却也深知她不会如实告知,索性也就将疑问掩了下去,只垂眸静站不语。
巫瑾蹙眉叹息,伸手自莲池中摘下一朵白莲捏于指尖,轻语默念:“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巫司,若有一日我重回巫山,必将妥善安排一切。若我从此一去不回,你亦不必挂念。”
崇高的地位于我来说不过过眼云烟,既然无牵无挂,又何惧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