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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回(2)

却说这边,霍仁帆与廖素容刚起床,冷作云就急急忙忙地走进堂屋,冷作云与奂明在城内珠藏街各买了一套房子住,不足昌裕了,王善夫则不得不住在恒昌裕,开车便于随时出行,冷作云说:

“黎师寒县长有请,说是韩国临时政府来綦江设办事处,请我们一起帮帮忙找一下房子。”

霍仁帆自是赶紧穿上衣服,吕梅跑来说:

“兄弟!婆母一晚上都惊叫唤,生病了。”

“你们朗个不早点说。”

“啥子病?”

“乳疮,老毛病了。”

“妇科病,最好不过傅占清。”

“冷师爷!你快去请傅占清,奂明最熟悉县城情况,走县衙。”

冷作云不敢怠慢,三步当作两走走,直走麻纱市。傅占清仁心诊所,傅占清人称傅草药,原籍巴县太平乡杨家沟,其父傅金刚为农民,堂伯傅刚祥为中医,傅占清十三岁就随其堂伯跨入草药门槛,什么《医宗金鉴》、《黄帝内经》早已滚瓜烂熟,白天观察堂伯为人断诊,下药,黑夜里在油灯下刻苦攻读,功夫不负有心人,三个寒署冬春过去了,堂伯说:

“占清呀!你跟我多年,话说这师傅引进门,手艺靠各人,熟读王叔和,不如见症多,你已经学会了采药,治病的本事,便可独自闯荡江湖,采药行医,治病救人,谋生湖口啦!俗话说,不怕无人请,只怕艺不精。”

“大伯!我一定牢记你平时里的教诲!”

从此傅占清单枪匹马,独自一人,闯荡江湖在南川、狮溪口、杏坝、道真、正安、串乡赶集,爬山越岭,练就一身好本事,远近闻名。这时,冷作云跨进仁心诊所,只见傅占清依旧前清人打扮,文质彬彬,态度和蔼,面前坐着一位浑身骨瘦如柴,脸色发黑,唇色似碳,双眼发黄的男人,在陈诉:

“傅医生!我得了这个病也几十年了,到处医治无效,已不想治了,等到埋土了。”

傅占清诊了他的脉,又看了舌胎,眼底,说:

“痨症,没有关系,抓我一剂中药,拿回去泡酒喝,每日喝二两,半年便病愈康体。”

说完,蒋药抓给他,此人半信半凝,拿着药走了,冷作云说:

“傅医生!我家主人有请!”

“先生!你家是那位大人呀?”

“恒昌裕,霍仁帆。”

“噢!原来是霍舵爷病了。”

“不,是霍舵爷母亲病了,有请。”

傅占清听说霍仁帆有请,自是不敢怠慢,收拾药箱,打发后面来人,跟着冷师爷来到恒昌裕,霍寿泉接住,引至内室,傅占清诊了脉象,何母痛苦难挡,有气无力,淑华一刻也没有离其左右,喂汤喂水,傅占清便打开老太婆的衣服,只见老太婆患了乳疮,双奶开裂溃烂,形如花瓣,红肿亮丽,黄浓四流,说:

“老太太!马上得用刀子切口放浓,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那郞个要得哟?”

“老太太不要犟了,春争日,夏争时,万事宜早不宜迟。”

傅占清打开药箱,拿出鸦片,叫拿来烟枪,叫何母猛抽几口,然后又拿出一丸子,叫她吃了,说志奇怪,老太太原本唉哟啰子的呻唤,这会却静静地睡着了,傅占清拿出一把柳叶刀烤在油灯的火苗上,燎烤了双面,在双乳四周擦上药酒,切开双乳,放出足有一汤碗的浓来,然后用草药敷上,扎上绷带,然后出来,霍仁帆问;

“怎么样?“

“老太太洪福齐天,定然吉人天相,马上就会痊好的。”

临走还开了方子,拿出一包药来说:

“老太太原本禀气血弱,尺脉来的浮涩,荣卫失调,此番动了刀,固着气恼,不能运转,滞在胸隔间,理当安心理气,养其荣卫,蠲于痛疼。”

说完又从箱中取出一药说:

“老太太的病须将息二月以上,这是同三七,也叫兰三七,专治虚损,有独特的效能,切片,煎制口服。老太太久病虚脱,需久服。”

章淑华接过药,走到厨房,给婆母煎药去了。廖素容才不管呢,早早打扮,摇摇摆摆去找黎师寒太太打麻将去了。霍仁帆见事情完毕便与奂明、王善夫一行三人将车开到县衙门,黎县长在门口等候,只因霍仁帆升了官,从此对他骇然尊重,躬身握手,一文书也跟随。他说;

“霍专员!真是对不住了,一大早叫醒你。”

“黎县长不必客气,请问有何事?”

“我们去一下瀛山宾馆,韩国临时政府首领金九,李东宁先生在哪里等我们,请我们帮忙找一套房子,设立办事处。”

说完五人上坐上福特车,一溜烟地开到瀛山宾馆,陈光炜、危直士正在大门口等候,危直士说:

“黎县长,霍专员,金九先生他们正在三楼开会,叫你们等一下。”

陈光炜、危直士的陪伴下,几人来到客厅等候,相互闲谈起来。

这天金九先生正召开韩国国民党及各党统一大会。因为自七、七事变以来,中国政府命韩国临时政府领导机构全部人员及眷属撤离杭州,经镇江,长沙,广州,柳州等地,利用国民政府交通部七辆卡车,辗转流漓,最后到达綦江,同时由金若山领导的义勇队由武汉辗转来到南岸大佛寺驻扎。小小临时政府,党派林立,有韩国国民党,韩国独立党,朝鲜革命党,朝鲜民族革命党,朝鲜民族解放同盟,朝鲜民族前卫同盟,朝鲜革命同盟,金九召集他们,力图统一于一个政党,会厅同时就坐的有临时政府各级官员:

临时政府主席李东宁

韩国独立党理事长金九

军政部长曹成焕

财政部长李始荣

内政部长赵琬九

办公室主任车锡利

独立党理事严大伟

生计部长黄学秀

外交部长赵素昂

光复军总司令李青天

光复军副官黄学奎

以及各党首领,个个正襟危坐,气氛极其严肃,已是老态龙钟的东宁先生说:

“同胞们!我大韩民国的伟大勇士李奉昌奉命暗杀日本天皇,可惜的炸药因故未炸,计划失败,但却给日本帝国主义以沉重打击,极大地鼓舞在中国,韩国各地浴血奋战的勇士。现在中国政府已经正式对日宣战,国际上,美、英、法、俄等决不会容忍对日、德、意、日称霸全球,我们的义勇队已经在各战线同中国军队一起并肩作战,伟大的大韩民国光复之时已指日可待了。”

顿时会场上掌声雷动,大家激情高涨,久未笑容的韩国人啊!从心底里感到了希望的到来,金九站了起来示意大家镇静说:

“同志们!同胞们!前几天,我代表大韩民国拜见了中国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先生,宋夫人,何应钦部长等党政要员,蒋先生已经表示承认大韩民国政府,我们双方经过协商达成协议,中国全力支持我们。

一、中国政府同意韩国临时政府在中国土地上组织光复军。

二、中国政府为光复军培训军事人员一百名,并捐助大韩民国政府每月十万块大洋。

因此,根据目前的形势,我们已经结束了为躲避日本特工机构的追捕而长期秘密工作的状况,从此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公开开展抗击日寇,光复祖国的伟大事业,所以我建议,各党应团结统一于一党,组成韩国独立党。”

话刚说完,在坐的人犹如黑夜中见到了光明,人人都屏气凝视着金九,竟不知所措:有人说:

“我反对!”

“我也反对!”

一时间众人争论起来,互不相让,朝鲜民族解放同盟,朝鲜民族前卫同盟相继宣布退出七党统一,此时朝鲜民族革命党,朝鲜革命者同盟犹豫不决,最后还是宣布退出。李东宁紧锁眉头,怒目而视众人,以竭斯底里般地吼喊道:

“同志们!为什么我们的统一运动屡遭挫折,为什么你们仍不愿放弃单独发展而固执已见,此乃鼠寸光,夜郎自大的狂妄之见。如此下去,朝鲜劳动党将会在不远将来赶上我们,未来之韩国将无我们立锥之地。”

“东宁君,我们同意。”

三党首见李东宁情绪激昂,流着眼泪表示了同意一党。最后第十四届韩国临时政府国务委员会委员名单如下:

安昌浩、李东宁、李东辉、李承晚、金植奎、金九、赵琬九、曹成焕、赵素昂、李青天、洪震。

会上号召韩国青年通过各种手段到大韩民国临时政府报到,参加光复军。会毕,金九走出来见黎县长、霍仁帆、陈光炜,金九戴着一副高度近视眼镜,个子不高,清瘦,白净皮肤,满脸堆笑向县长鞠躬,握手说:

“县长亲临,有失远迎!”

“金九先生客气了,本县早已接到上峰公函,各机关俾予保护,毋惹误会,请金九先生放心,本县将尽全力保证大韩侨民之安全。”

“谢谢县长关照!”

“金先生不必客气,有事尽管说。”

“县长,大韩民国随行有许多眷属和人员能否帮一下找一批住房。”

“此事霍先生最为熟习。”

“霍先生!”

“金九先生,此事我的弁兵奂明最为清楚。”

“大的房子,据我所知,沱湾宝兴隆盐号早已垮杆,房子是空起的,对了,上升街陈文明公馆也是空起的。”

“金先生只要看得起两处房子,我派人去交涉,不出几天便可办好。”

金九先生千恩万谢,一行人告别金九,霍仁帆回到家中,冷作云讲了家中的情况,又见母亲静静的睡下,心中大快,叫人赶制一匾,“济世活人”,派冷作云亲自送去。

廖素容却正与黎县长太太刘白玉,征收局长太太,法院院长宋之瑶太太打着麻将,这刘白玉果然白玉一块,肌肤白暂如凝脂,黎师寒本有原配,黎师寒毕业于上海法政大学后,投靠刘湘发迹后,又再娶刘白玉,原配放在老家不管。与小老婆刘白玉在外逍遥自在,老家的事全然不管,原配简直是活守寡。几位官太太几圈麻将打下来,刘白玉赢了钱,对旁边的使女说:

“荷花。”

“来啦!”

“死女子,到哪去了。”

“太太!”

“去街上,卖点吃的。”

“太太我听说沮牛肉特别好吃。”

“去买点,路上要偷嘴,我老娘打断你的手。”

“是!”

说完刘白玉摔给使女几角零钱。一会使女荷花买来牛皮纸包的卤牛肉,东西未到,香气飘然至屋,几位太太争先恐后伸手拿来吃,果然好牛肉,口茹松软,回味绵长,香气沁人,细细咀嚼,口中生津,余味沁脾,吃得几位太太赞不绝口,连声叫好,廖素容说:

“荷花把老板喊来,叫他定时给我家送来。”

“要得。”

不一会儿,荷花喊来老板,刘白玉、廖素容和几位太太都用藐视的眼光看着来人,此人长相粗野,小眼睛,厚嘴唇,山羊胡,大手大脚,黄皮肤,长腰干,廖素容说:

“何处而来,怎么没见过,到了这块地盘怎么没拜码头呀?”

“回太太的话,小的叫瞿文伯,原在重庆鸡王街以卤制牛肉售卖为生,因为近日日机轰炸,只得带上徒弟栗超银,陈光年,潘福生,蒋自草等人,几经风险来到本码头混口饭,近日生意繁忙,忘了拜见舵爷之事,改日选个良辰带上礼信定将陪罪。”

“好了,好了,你卤的牛肉朗个这么好吃哟?”

“回太太的话,本人做事从不踩假水,称称一概讲个旺实,在江湖上混际多年,图的就是个口碑,我祖上有卤料秘方,几经斟酌,卤制多年,其选料极其考究,专选新鲜上等水牛腿,胸脯肉,剐去筋,膜,边,火候是本人自己掌握,用杠炭文火熬制,切片厚薄适中,夏天制果汁牛肉,五香牛肉,冬天则制麻辣牛肉,烟薰牛肉,每天只买四十斤,从不多卖。”

“哦,怪不得这么好吃!”

几位太太极口称赞,事后瞿文伯带上礼信,来到恒昌裕拜见舵爷霍仁帆,霍仁帆也称赞沮牛肉,还把瞿文伯在排位升了一级,至此瞿文伯在码头上立住了脚跟。

章淑华见霍仁帆与廖素容整天狂在一处,她的心中由起初的愤怒渐渐转为麻木,她与仁帆赌气,长期互不说话,她独自守着空房,幸好有小帮共与她揽着睡觉。春天里,一切充满了生命的活力,由于不再象从前那样操劳,早早地睡觉,稍有响动便将惊醒,听见窗外杜鹃鸟的啼叫声,便使她倍感寂寞与忧愁,她辗转不能入眠,春天的夜也不是平静的,充满了各种小生命的细微声响,在这些细微声响中,她隐约地听到了一女人娇媚的低微笑声在夜空中忽远忽近的飘荡。怀中的小帮共正睡得香甜,她轻轻从他的头下抽出她圆润的手臂,悄悄地披衣下床,推门出去,但见磴道逶迤,轩亭幽寂,佘花残墨,狼藉潭间,突然,一声鱼泡破裂,把她的思绪中断了,她轻轻扶着石沿,俯视着金鱼在水藻间嬉戏,这是原来的主人留下的,全靠她畏养,金鱼个个体肥膘胖,还下了许多小鱼,远处又传二人笑声与呻吟欢快声,一阵愤怒的感情一下凝聚在她的脸上,随即又变成了凄婉的痛苦,她受不了啦,冲回屋扭亮了灯,看了看镜子,镜里映耀出她未曾退尽而依旧充满青春活力的躯体来,她顾影自盼,苦涩与甜蜜交织心头,她怅惘地呆住了,一种冰凉的感觉从心头扩散到四肢,虽是深夜,也不由浑身哆嗦起来。她咬紧嘴唇,鼻里发酸,觉得无限的委屈,她几次都想打闹一场,但终于克制住了,小帮共,婆母,老人公,他们对她多好,她除了白白生气之外,又有什么用呢!她失魂落魄似的室内徘徊,明亮的月光似水银般倾泻在地上,如在地府冥都中游走,缓步向前,向外了望,整个院子都洒着月光,走出去在院中漫步,路边麦冬叶尖已凝结上露珠,露珠滴落沾湿了她的裤脚,她痴痴地坐在冰冷的石橙上,无意中又看见他们的窗子。窗内素容身穿白银条纱衫,密合色纱挑线缕金泥裙子,撒发披襟,越显得粉面油头,朱唇皓齿,灯影之中玲珑剔透,露出那玉骨冰肌,兰麝袭人,仁帆看来顿觉淫心辄起,一把抱起按在床上,揭起湘裙,褪去内裤,倒掬着隔山瑞,干了半响精而不泄,霍仁帆说:

“我的心肝,我不爱别的,就喜欢与你欢娱。”

“你轻点罢,身上不方便,我前次遭你弄重了些,小肚子都弄痛了,这几天才好些!”

霍仁帆满心喜悦说:

“我的心肝,郎个不早说,我快仗点!”

于是二人翻唇舔舌,自觉舌唾溶心,脂满香唇,霍仁帆兴不可遏,便做到美处。乐极情浓,怡然感之,双手抱住一泄如注。

从此,每当她看看见亲昵的情景,便深深地刺激,一次比一次强烈,终于到了不可遏止的程度。她实在无法看下去,嫉火在胸中燃烧,她气得快要疯了,边走边咬牙切齿地说:

“我要杀死你们……”

随即地被自己念头惊住了,双手盖着脸,跑回屋里,脱下外衣钻进被窝,紧紧地抱住温暖香睡的帮共,漠漠糊糊地竟自睡了。

第二天,正是清明时光好佳节,淑华早早地将帮共拉起,梳洗毕,草草吃了早饭,二母子便出了门,吕梅、仁廉、婆母,公公自从搬进了恒昌裕,简直是脱胎换骨般换了一个人,天天山珍海味,绫罗绸缎,麻将扑克,玩得个不亦乐乎,帮共快上小学了,帮灿到重庆念中学去了,帮共一天到晚一跟一脚守着她,她拉着帮共出了门,在香火店里买了纸烛,出了城门,只见那郊原旷野,景物亮丽,菲草花红柳绿,仕女游人不断,一年四季,无过夫今天最好景致,和风丽日,杨柳轻拂,翠竹摆腰,绽放花卉满芳径,千花发蕊,万草生芽,韶光明媚,淑景融和。真是:春燕归来报春信,小桃深妆脸妖娆,嫩柳袅宫腰细腻,百转黄鹂惊回午梦,数声紫燕说破春秋,日舒长暖操鹅黄,水渺茫浮香鸭绿,隔水不知谁院落,秋迁高挂绿杨烟,有诗赞曰:

清明何处不生烟,郊外微风挂纸钱。

人笑人歌芳草地,乍晴乍雨杏花天。

海棠枝上绵鸳语,杨柳堤边醉客眠。

红粉佳人争画板,彩绳摇拽学飞仙。

关山坡前热闹非凡,人来人往,家家户户在自家亲人坟前挂青烧纸,下江人随处找一地作为自己死去的亲人坟地,有跪地磕头者,有号淘大哭者,有数典述恩者,场景蔚为状观,来到爷爷的坟前,点上了香烛钱纸,淑华跪地磕头,小帮共懂事,跟着磕头,淑华由不得泪流满面,激动万分,豪淘大哭,她的脸扯得很难看,小帮共一头扑了过去,她的脸紧紧地偎着帮共的小脸蛋,小帮共说:

“妈妈!你不哭,外祖公已经去了,你哭也无用!那个人对你不好,我一辈子都会对你好,我长大了,我们两人过。”

“儿!儿啦!……”

一席话使久已干涸的心灵浸润了一股清冽而及时的清泉,淑华双手发抖,紧紧地把儿拥抱,痛哭流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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