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恩怨何时了(2)

所有的人都在拼命地跑,往远处跑,摔倒了立即拼命地爬了起来,生命毕竟是宝贵的,任何财富都必须在活着的前题上才可以享用,如果不能活着,什么金山银海,珠宝玉石,绝世的武艺,又有什么用,在这一刻,他们全忘记了,他们只是跑,拼命地跑。

玉玲珑让胡丹紧紧抱着的时候,她疯了似地挣扎起来,胡丹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紧紧地抱着她,风,冷风吹着他们的脸宠,月光洁净而雪亮,玉玲珑终于累了,倒在胡丹的怀中,手中的翡翠盒不及打开就掉到地上,她似是忘记了,她也紧紧抱着胡丹。

生命若能如此永恒该有多好,拥抱着情人温暖的怀抱,睡倒在明净的月光之下,什么事也不去想,这是多么美好的事啊。

孟飞与左令使走出了玉门关,在沙漠里行走了几天几夜,朝着宝藏的图指引的路线,虽然前面是没有边际的沙漠,孟飞却不想回头,他说:“我们不必急着回到鬼城,我生平最大的愿望便是见一眼中原的第一剑侠胡酒一眼,此时有这么好的机会,杀死我我也不舍得放弃。”

左令使想的却是藏宝图之中的无敌剑法,可他更在乎的是自己的生命,叶败睡梦之中所发出的一剑震荡了他的心弦,死亡第一次与他隔得那么近,那么残酷。

右令使一眨眼之前还是生龙活虎的一个人,一眨眼之后,一个睡梦中的人却一剑刺穿了他的咽喉,死亡是这么容易,左令使一想到那件事,他就只想回到鬼城去,只有呆在他温暖的家里,拥抱着自己恩爱的女人,他才不会再感觉到害怕,才能让那个恶梦般的梦彻底摧毁。

孟飞说:“我们快走几步吧,也许前面不远便就到了。”

左令使很反感这个公主喜欢着的男人,对他这么坚持来这个鬼地方十分不高兴,可想着能够带他去了鬼城,倒不好生气,毕竟这人于鬼城意义不小,他皱眉说:“可我们走了这么久,却不知道还有多远?”

孟飞挥舞着手中的地图,笑笑说:“你看我们抢到的这张地图上,如果是真的话,这上面清楚的写着,再过几十里地,便会看到一片绿洲,相来藏宝便在此处了。”

左令使叹息着说:“听说你仗义轻财,千金一挥手而出,连眉头也不皱一下,真不敢想像你会为了一个也许根本不存在的地方而这样拼命。”

孟飞笑着说:“哈哈,胡酒二个字便足够让我们走这一路了。”

左令使忽然说:“你看,前面有人。”

果然有人,几十个人飞也似的向这边跑来,一眼看去,为首几名竟然看上去轻功不俗,仔细一看,竟然是闻名江湖的几大掌门,看到他们如同见鬼似的没命地往这边跑来,孟飞一惊,这些人怎么了?天下谁有本事让他们这样疯狂地逃跑,正在发呆之时,几十个人与他们擦肩而过,竟然连望他们一眼也没有,孟飞呆了半响,左令使虽然不认识这些人,但看到他们个个武艺不俗,也是奇怪,忽然伸手,飞身探出,一手扣着一人的肩井穴,往前一推,那人一震,顿时摔倒在地,紧接着,左令使紧身跟上,铁令死死抵在那人的咽喉边,那人一倒地之后,只觉得全身酸麻,睁大双眼,大口吐着气,望着左令使发呆。

左令使大叫着说:“快说,你们跑这么快做什么?”

那人结结巴巴地说:“玲珑谷,玲珑——翡翠令——”

话才说出这几个字,人已经昏了过去,左令使一掌将他推倒。孟飞隐约之间听到翡翠令几个字,也吃了一惊,又见几个人向他们这边跑来,忙大叫着迎上,说:“前面发生什么事了?”

一人好象看了孟飞一眼,忙着说:“玉玲珑就在前面,你们千万不要过去了,翡翠令一现出,大家都要变成废人了——”

孟飞一听玉玲珑这个名字,立即想到了胡丹,失声说:“胡丹在不在?”

那人已经远远跑开了,但还是听他说了这句话:“胡丹也在。”

孟飞脸色一变,眼中现出了一种奇异的色采,想也不想,猛地击打骆驼,拼命朝前冲去,左令使有些发怔,说:“孟飞,你疯了,快回来,你不想活了?”

孟飞头也不回,叫着说:“你在此处等待我就好了。”

这句话说完,人已经冲出了几十丈远外了,前面又有人,满地都是人,成百上千的人,疯了似的人群,看来这些人的功力就差了许多,跑了一段路,路上不时有人摔倒,昏了过去,但能够跑动的人都飞快地向这边跑来。

孟飞已顾不上去注意他们了,一直向前,前面不远处便可以看到一株参天大树,树下有草地,好一片绿洲。

只不过此时这个地方已经没有几个人影了,很远的前面隐隐可以看到两个人影,孟飞只看了一眼,就敢肯定那一定是胡丹与玉玲珑,孟飞没有想过他过去有没有用,可是他一定要去,他知道朋友有难,他绝不会不管的,那怕是付出自己的性命,那怕是用爬,他也一定要爬过去的,胡丹是他的朋友,值得他付出性命,孟飞是这种人,为了义气,他可以付出自己的性命。

他拼命地向前走,他希望他没有来的太晚。

可是一句话,一个女人的一句话暂时留住了他,这句话很简单,那个女人说:“孟大哥,你一定要救得胡丹。”

冷芳芸。

孟飞只注意远处的两个人影,根本没有注意到地下还有另外一个活人,冷芳芸一叫,他听到了,猛地拉住绳子,回头一望,看到冷芳芸孤独地站在一棵树下,傻瓜似地看着自己,孟飞吃了一惊,说:“你怎么在这里?”

冷芳芸说:“请你——请你快去救胡丹——”

孟飞说:“我知道,不用吩咐,如果胡丹有难,我怎么不管。”望见冷芳芸惨白的脸色,说:“你呢,你没事吧?”

冷芳芸支吾着说:“我——我没事,你快去吧——多谢你了——”

孟飞说:“不必谢我,不过,为了胡丹,我倒愿意你感谢我,再见了,我走了。”

温暖只是片刻,梦想总是甜美的,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胡丹此时已经忘记了所有的人,忘记了鬼城,忘记了自己的父母,忘记了冷芳芸,忘记了陆小丹——他只想着就这样拥抱着玉玲珑,他不想这样做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也许不仅仅是因为翡翠令,翡翠令的魔力再大,它也只不过是一具不会说话的物体而已,也许是玉玲珑曾经爱过自己,无论什么时候,爱忘记可以感到着任何人,胡丹是个多情人,他绝不忍心一个曾爱过自己,又给自己带来了许多甜蜜回忆的女人就这样死去,这时,胡丹想,如果他死了,能够让玉玲珑能够回到从前,他也愿意的。

多情最是无情物,多情反被多情恼。

什么是情,什么样的爱让我们永远想抓紧,胡丹知道他这样想也许不对,因为如果玉玲珑活着,就会有千千万万的人痛苦,可他下不了手,虽然在此时他只要轻轻一个指头,就可以将怀中这个一直是别人恶梦般的女人杀死,再说,斩情剑就在手中握,这样的剑,无论碰到什么东西,都会将那东西划成两半,他只要手轻轻一挥,玉玲珑就会被分成两半,剑虽无情,人却多情,剑没有灵魂,人却还活着。

天空,冷月。

月光忽然从云层里穿了出来,正在他们的头顶之上,倒映下来,将所有它能照射到的地方照亮,光线射在翡翠盒之上,翡翠盒早就让玉玲珑打开了反扣,此时已经缓缓地流出了一丝光线,顺着明净的月光,从盒子里透了出来,射到了玉玲珑的脸上。

光线在玉玲珑脸上喷开的时候,玉玲珑一下子变了,她的脸已不再有温柔,而是恨,仇恨,就像沙漠,望不到尽头的沙漠一样的恨,她忽然猛地一把推开胡丹,胡丹一时收势不住,飞出了几步之远,下面不知谁留落了一柄长刀,刀锋划破了他的肌肉,鲜血染红了胡丹的脸。

胡丹呆了,却不觉得痛,一个人快死的时候,是不会觉得痛的,他知道,他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与力气挥动出手中已经出鞘的斩情剑了。

胡丹想起了古老的那句话:“斩情剑是一柄邪剑,谁碰到它,都会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不详与绝望,剑一出必伤人,无血不归,若是你杀不了你的敌人,你就得死。”

胡丹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他便是不让翡翠令控制,成了玉玲珑永远的佣人,也必然死在斩情剑之上。

刹那之间,胡丹想到了冷芳芸:“她还好么,我就要死了,她也中了盅毒,若是我一死,她也决不会再活下去了,命运为何这样无情,她和殷可傲本是天生一对的良配,我为什么要出现,我也是个不详之人,带给人的也只是无穷无尽的仇恨与绝望。”

他的泪水流了下来,他一直很珍惜自己的眼泪,他一直希望用笑容来让这个世界变得美好一些,他也紧信英雄流血不流泪,可在此时,他觉得自己错了。

人生在世,酸甜苦辣才是人生本来,任何一件东西都不能代替而存在,就像泪水。不过此时,他的笑容已经改变不了玉玲珑的命运,泪水也一样,玉玲珑站了起来,手中已经举起了令人闻名色变的翡翠盒,远远可听到人群如同见鬼似的惊叫声,可他们怎么跑得过光明,光是无孔不入的,翡翠令之光就像月光,所到之处,月光带给人的是光明,然而,翡翠令带给别人的只有灰色的死亡。

玉玲珑双手有些颤抖,双眼发出杀气,盯着胡丹,仿佛胡丹才是灭亡她家的仇人,她心中此时只有一个要求,杀死胡丹,将胡丹杀死,然而她知道自己的心,宁愿自己死也不想自己最爱的这个男人受半点伤害,可她抗拒不了翡翠令,这是魔鬼的令牌,残废的令牌。

玉玲珑忽然神志一清,疯也似地拾起地下的兵器,一柄柄抓起来向远处尽力抛出,远远地抛开,她想没有刀,没有杀人的兵器,她就不可以杀死胡丹,她手中用尽了力,嘴中在狂呼,自从她下了盅的那些佣人全自杀的时候,她就知道翡翠令再现出江湖之后,她就会身不由已地做出自己最不想做的事了,可是家仇不能不报,但到了此时,脑中对胡丹与自己在一起的一点一滴涌现脑海之中,顿时那么清楚可见,一时之间,心中的仇恨不再那么深刻了,不由狂呼着说:“胡丹,快杀死我,快杀了我,我不要杀你,我不想要再杀人。”

胡丹只是摇头,他也只有摇头的力气了,他想站起来,却头一低,跪了下去,他只觉得全身一阵麻木,别说再去杀人,此时便是叫他举起剑来,他也举不起来了。

在此时,他不再是那个武艺高强的胡丹,让天下人震惊的七浪子之一的人物了,他只是一只随便便可扣死的蚂蚁。

玉玲珑一只手紧紧握着翡翠令,她觉得全身的力气一时使尽了,眼中的杀气更盛了,她还是尽全力地吼叫着说:“快杀我,快——”

胡丹一动也不能动了,斩情剑在他的面前,发出凄凉的光彩。

蓦地,玉玲珑大笑而起,如同天狗吐出了它吞食的月亮,翡翠令破盒而出,雪亮的光芒顿时洒满遍地,光芒遮隐了雪亮的月光,也迷茫了胡丹的眼睛,同样也迷失了玉玲珑的心,一柄刀,玉玲珑还来不及远远抛开的刀就在玉玲珑的手上,这柄刀,疾向胡丹的头上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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