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醉酒论英雄(1)
雪花还在飘。
江南本是多雪,四季分明的地方,今年的雪花更是多,下了七天七夜的大雪,走在外面去,几乎都可以埋没你的长靴。杭州城也不例外,因此那些无所事事,手头上有些钱的人大多愿意呆在酒店里面度日子。
酒,当然要冰冷的,菜,当然是要很热的。
男子汉都喜欢喝冷酒,无论是多冷的天,下有多大的雪,都是一样,因为这样最少喝酒的那个人会觉得自己真的是真英雄,真男子汉。
廖虹不是男人,她当然不是男人,这个看到她的人都可以拍着胸口证明这一点。但她也喝冷酒,冷得喝下去仿佛咽管都让冰刀划入一般疼痛。
只不过颜红衣不像个男人,最少在别人眼中不像个男子汉,他喝的酒不冷,是廖虹让店小二特意去温好的,因为廖虹知道颜红衣很喜欢喝酒,能喝太多的烈酒,酒若全是冷酒,总会伤身体的,店小二当时的表情是很奇怪,他可能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客人,女人喝冷酒,然而那个大男人却要热酒,只是当他手上忽然多了一绽让他今晚上怎么花也花不完的银子之后,他脸上的颜色就变了,就得很听话,廖虹喜欢听话的男人,可偏偏她却喜欢呆在一个最不可能听她话的男人身边。
颜红衣当然不是那种会听女人话的男人,他不但不会听话,反而时常需要廖虹听他的话,廖虹每次总不忍心让他失望。
所以当颜红衣看出去喝酒的时候,廖虹一句话没有说,就和他出来了。
只是无论多么不听话的男人有些时候也是很可爱的,颜红衣喝着廖虹让店小二特意给他温好的酒,好象很开心。
他虽然也不喜欢喝热酒,只是他喜欢酒。有酒就行了。
这城里的酒店里白天的人总不会很多,因为每人都要做他自己尽可能做的事,赚到一些银两来让晚上足够自己花费,来打发夜静更深的寂寞。还有的人是因为夜里的寂寞打发好了,白天便有些倦了,只是下雪天就不同了,酒店里的人本来就多,到了中午的时候,来的人更多了。
每年到这个时候,客人总是最多的,掌柜的每到夜数钱都数到手疼,因此这些天的酒的份量很足,也没有掺水。
谁都知道,做生意的人要的是回头客。只有拉住了客人的荷包,虽然一次少了一点儿,但总比没有强。
颜红衣本来与廖虹坐在酒店的中间,后来见人越来越多了,杂音越来越多,颜红衣皱了皱眉头,廖虹看到了,她便带着颜红衣换位,幸好店小二受过他们的银两,一点儿也不麻烦地给他们换到了快要临窗的一个座位上。
廖虹很想坐到她们旁边的那张临窗的桌子上去,只是此时那上面正坐着人,这几个人看上去都不好惹,大雪天里,有一两个居然还是一件单衣,有一个还露出了胸口的胸毛,一个刀疤自他颈部往下滑落,那一刀曾经差点要了他的性命,只是到了此时,却让别人感觉到可怕。他们的叫声更大,生怕所有的人听不到似的,别人全朝他们白眼,可他们连去看一眼也没有,还是一样的大声说话,大口喝酒。
他们的声音让颜红衣很不舒服,廖虹也一样,只要谁让颜红衣不舒服,她就会更加不舒服的。
她不怕惹事,可也不想与这几个人吵闹,这几个人刚好她都认识几个,那个胸口有毛的大汉中汉水河边的五太子,他当然不是真的太子,而是出生于汉水河边的一个寻常的普通人,只是他打架不要命,杀人如麻,别人不敢做的事他敢,别人不敢想的事他敢,他胸口这一刀是让飞马镖局的镖师砍的,那时他去劫镖,虽然没有劫到手,可是也伤了几名镖师,虽然受了伤,却还是安然而退,这足让他有吹嘘的资本。他身边坐着那个双眼无神,脸色苍白的青年是川内第一柄刀峨眉派长眉道人的嫡系徒弟司徒康,有师如此,徒弟自然不能很差,司徒康对面那名时常咳嗽,喝酒却喝得最快的汉子是湖广沈家的后人沈胜,沈家传的玉笛功久出江湖,有些微名,另外有两个人廖虹不认识,但和他们在一起的人,又岂能是一般角色可比。
这些人忽然出现在杭州,究竟要做什么呢?
司徒康正在说话,他的声音最洪亮,足够让店里所有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别人狠狠地盯着他,似乎都要骂他娘了,他却听当没听见,声音还是那么大,他大笑着在说:“兄弟们初来杭州,人生地不熟,你们还不知道,我们坐下来的这个地方就是以前胡丹那小子经常坐的,胡丹是什么人?我不说你们也知道,他以前在这里畅快饮酒,隔空望着外面的长街,不知迷倒了多少杭州城里的小姑娘。”
廖虹听了想笑,结果就笑了,笑声很低,笑着望着颜红衣,却皱了皱眉头。只听司徒康又说:“这里以前下面有一个戏台,经常有人在那个地方卖艺,本来看的人并不多,但是自从胡丹出现在这个地方之后,杭州城的小姑娘经常出现在这里,小戏班一下子就红了,可却是因为来的小姑娘多了,惹来不少狂蝶浪子,当时有一天差一点将一对无辜的爷女活活踩死。”
沈胜是个英俊公子,最听不得别人说很风光的事,说到胡丹,让他很不是滋味,冷冷地说:“胡大侠是不错,只是他已经死了,要不他来到这里,在下倒要找他去拼上一拼。”
司徒康笑着说:“拼什么?谁不知你沈公子的身份家底,那一样不是胡丹的十倍,有什么好比的。”
见过无耻的人,没见到这样无耻的人。有些认识胡丹的人几乎想跳起来骂他娘了。可一见他们几个人全不像好惹的人,慢慢地缩了回去,继续喝他的酒,沈胜冷笑着说:“司徒兄的话很难懂呢,难道兄弟只有这两样东西胜过他,另外就没有一样可及得上胡丹么?”
司徒康笑了起来,笑如同一柄刀,一下子刺入沈胜的心里,深深刺入,他冷笑着说:“我知道沈公子风流倜傥,处处也有女人投怀送抱,只是那些女人,实在令人不敢恭维,哈哈,当我没有说。”
沈胜像只踩着尾巴的蛇,跳了起来,指着司徒康的鼻子,怒吼说:“你再说一遍试试。”
司徒康说:“别人说中了你的心事,你也不用如此生气。”
另外几人见他们越说越僵,连忙分开几人将他们拉住,五太子说:“别生气了,大家少说两句,都是好兄弟,不要为了一个死人而斗气,我们来这里不是要你们斗气的,要打架到处都可以,也用不了千里迢迢赶到这个鬼地方来。”
沈胜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又坐了下去,冷冷地说:“只可惜胡丹已经死了,否则他听到你们这些话,他一定开心极了。”
司徒康说:“不敢当,不敢当,兄弟我就是这样的性子,佩服谁就是佩服,我不佩服的人,打死我也不佩服的。”
沈胜正想出言反击,却见一个女人忽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并且这个女人还长得很耐看,仔细看一眼,居然还是个绝色美-女,这时,他才相信他自己的那些女人,的确太一般了,与这女人相比,几乎抵不过人家的一根手指头,原来江南美-女多,倒并不是虚幻之言。到嘴的话也收了回去,正要站起来打招呼之时,那女人却对着司徒康嫣然一笑,这一笑让司徒康全身酸麻,司徒康不觉声音小了许多:“姑娘——姑娘有什么事要吩咐?”
那女人笑了笑,说:“刚才听公子说这个地方是胡大侠以前经常坐的地方,小女子一直对胡大侠可是万分敬仰,能不能换个位置?”
司徒康还没有说话,沈胜就说了:“没问题,姑娘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我们答应你了,我是湖广沈家的沈胜。”
那女人对着他嫣然一笑,说:“原来是大名鼎鼎的沈公子,以后小女子有事,你一定要帮忙哦。”
沈胜和司徒康两人只觉得骨头架子松了许多,司徒康站起来说:“姑娘过来坐这个地方,胡丹以前就是坐在这个地方的。”
那女人说:“如此——多谢公子了。”顿了一顿说:“但我却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会儿,不知各位公子——”她望着五公子,又望望另外两个人,五公子没有沈胜与司徒康那么对女孩温柔,粗鲁着说:“你是谁,凭什么要我们与你换位置?”
那女人似乎吃了一惊,司徒康忙说:“五哥,别这样,我们另外换张桌子好了,又何必让美丽的姑娘为难呢。”
五公子瞪眼说:“我为什么——”
沈胜趁机将一杯酒倒入了他的嘴中,他的话也说不出来了,人就让司徒康拉了起来,另外三个人也不再说话了,跟着站了起来。
那女人笑着说:“多谢各位公子,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