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千金之诺(2)

无名呆了,说:“潘长天?”

潘长天笑了笑,说:“我相信你便是刺我十剑,也杀不死我的。”

剑,剑光飞扬,无名疯也似地一剑击出。

剑准确无误地刺入鬼王的胸口,只是没有血,无名的肩膀借势撞在鬼王的身上,坚硬如铁,这绝对是个人。

他拔出剑,又刺入去。

仍然无血。

再拔剑,再刺入。

无血。

这好象是一阵风做的一个人,身上好象没有丝毫的血液,偏偏他是个人,脸色残酷,吐气酷热,这绝对是个人,一个真真正正的人。

连续刺了十多剑后,无名握紧了剑,这次再也刺不下去了,鬼王笑着说:“是不是?胡丹说的没错,若是想证明一个已经死去,除了砍下他的头来,否则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是否已经死了。”

无名握着剑,喘着气,眼光如血般鲜红。

胡丹忽然说:“住手,不要伤了无名。”

无名呆了呆,鬼王又笑了,望着胡丹,眼光竟然有些欣赏的意味,他说:“胡丹,你坏了我好多大事,你知道吧?”

胡丹说:“我知道,但是无名却没有坏过你的事,你想杀人,杀我就可以了。”

鬼王说:“你难道没有看到,他一共刺了我十六剑。”

胡丹咬牙说:“可是你并没有受伤。”

鬼王说:“正因为我没有死,所以他才得死。”

胡丹脸色一变,猛地说:“不——”在这一声叫喊声之中,无名如同一根歪斜的木头一般往后直窜,剑咣地落地,他也顾不上去捡了,他只想冲过这条长街,远远离开这个鬼地方,可他才移动脚步,只见鬼王宽大的手掌往前一伸,一把竟抓着他的脖子,一个江湖上少有的高手,落在鬼王手里,拼了全力也挣脱不了,鬼王再另一只手往下一切,如刀一般切下。

鲜血飞沾,无名掉了下去,身首异处地掉了下去。

鬼王这一手刀,如同利器一般锋利。胡丹只觉得心都凉透了。

鬼王一脚将无名的人头当成皮球一般踢飞,脸上带着微笑说:“这人是豆腐做的,剑是柄好剑,头却如此脆弱,这叫那一门子高手。”

陆小丹大怒,虽然无名死了,她根本不当回事,可是看到胡丹一脸绝望,她心里格外难受,顿时拔出了绝情刀,便要往前冲去,胡丹忽然没命似地扑了上去,一把将她抱住,死死抱住。

陆小丹其实只须稍微用一点儿力气,便可以挣脱,可是她一入了胡丹的怀中,却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杀气腾腾的宝刀也变得黯然失色。

鬼王哈哈大笑起来,大笑着说:“胡丹,听说你已经废了武功,是吧?”

胡丹说:“是。”

鬼王说:“如果此时我要了你的性命,江湖上一定会说我行为不够光明磊落,对不对?”

胡丹还是一个字:“是。”

鬼王静了一会,接着说:“但是我还是要杀了你,因为你该死了。”

胡丹仿佛已经傻了,说:“可以。”

“可以?”鬼王怔住:“你不怕死?”

胡丹说:“你可以要了我的性命,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鬼王说:“说说看。”

胡丹说:“放过这位陆姑娘,她是无辜的。”

鬼王大笑着说:“以你这废物一命,换得一名高手性命,这样倒也划算。我好留下她来,日后让他去杀我的城民,你看我像是这么傻的人么?”

陆小丹一直没有说话,鬼王说什么,她根本没有去听,听到了也只当放屁,她只想好好享受片刻呆在胡丹这温暖怀抱里的感觉。至于胡丹要以一命换她活下去一事,她从来没有去想过是对还是错,她只知道,如果胡丹若是死了,她怎么还会活着?

有些时候,陆小丹比胡丹更能看透生死。

死,对于陆小丹来说比活着更幸福,前题是胡丹已经死去。

幼年的时候,喜欢一只鸟,可是却在第二天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只鸟变成了食物,几岁的时候,绝情园主教会她的第一件事是学会怎么杀人。步入江湖之时,师父给她的是一长串也许永远杀不尽的人的名单。

死,在很早以前她就觉得死比活着更幸福。

胡丹说:“我知道这样做你一定不会答应的,所以我还有一件东西做为交换的条件。”

鬼王说:“什么东西?说来听听。”

胡丹说:“寂寞老人的藏宝之图。”

鬼王眼睛顿时睁大了,忙说:“你真的有藏宝图?”

胡丹淡淡地说:“天下谁人不知我胡丹是最有钱的一个人。”

鬼王呆了一会,笑着说:“你以为你说的话我会相信么?你想得倒美,我若相信你,一定不会杀你,肯定会让你带我去寻宝,而你可以在这段时间里争取到时间,之后,你随便将我带到一个地方,若是那个地方你隐藏着一个什么机关,将我关了起来,这样做,你一举二得,真是个聪明的好孩子。”

胡丹忽然大笑起来:“你一下子怎么这么聪明了?原来你不笨吧。”

鬼王说:“这次算你说对了。”

胡丹说:“可是你万万没有想到,我还有一件东西足可以要了你性命。”

鬼王说:“哦。”

胡丹说:“纵使你武艺天下第一,也绝不例外。”

鬼王又想笑了说:“是吧?”

胡丹说:“你可曾听说过玲珑谷一事?”

“玲珑谷?”鬼王终于脸色一变,说:“你有翡翠令?”

胡丹轻吁了口气,说:“我身上绝对没有翡翠令,与你老比较,我是个正人君子,我杀了玉玲珑,我怎么会要他的东西。”

鬼王的脚步开始往外移了,他眼睛四处乱转,毕竟翡翠令一事在江湖上造成的轰动太大了,也的确是胡丹杀了玉玲珑,说他身上没翡翠令,只怕连鬼也不肯相信,天下谁舍得将那样的宝物抛弃呢?

胡丹接着说:“你不用怕,我身上真的没有翡翠令,因为我知道那东西不是件好东西,我若是拿了它放在身边,这一辈子肯定也会如玉玲珑一般,最后死于非命,我岂会贪图死人的东西,就是我现在身上一点内力也没有了我也不想拿它出来。”

说着,手缓缓地伸入怀中,却抓出一个酒瓶,鬼王的身体却已经动了,眼睛一眨,人不知飘向了何方,连胡丹也不禁佩服他的轻功之术在武林上已经罕有对手了。

胡丹知道鬼王疑心最重,所以当他说要杀自己的时候,胡丹反而同意了,只骗他说让他放过陆小丹,然后慢慢地与他说话,之后说出翡翠令来,要知这翡翠令之事,鬼王也知道不少,况且当时孟飞杀死玉玲珑的时候,又没有人看见,所以天下人都以为玉玲珑是胡丹杀死的,鬼王以自己心度胡丹,觉得胡丹现在身无长处,便是以前他有武艺的时候,不会拿来用,可是这个时候没有武艺了,他若不拿出来用才叫怪呢?所以胡丹越说自己没有翡翠令,鬼王越是相信他有,鬼王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从不做冒险之事,至于杀不杀一个没武艺的胡丹对于他来说根本不放在眼里,所以一见胡丹从怀里拿东西出来时,就开始跑了。

陆小丹望着胡丹,说:“你真的带着翡翠令?”

胡丹说:“我知道你会生气,但这是一个秘密,这秘密太大了,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告诉任何人。”

陆小丹喃喃地说:“你变了。”

胡丹说:“每人都会变的,我现在求的只是要我们都平安地活下去。”

胡丹身上没有翡翠令,翡翠令埋在玉玲珑死去的地方,也许永远不会再有人发现了,这世界上埋藏着许多奇怪的东西,这也是人类的一种悲哀。

陆小丹眼光有些湿润。胡丹接着说:“我知道我这样子会让你很讨厌,可是你去想一下——”两人上马,白马飞驶,穿过长街,眼前又是一片平地。

沙漠。

无边无际的沙地。

月光如水。

月光是个地名,是一个无名的小山丘,历史上没有人知道这个地名,附近也没有居住的人家,任何过往的客旅都不会经过这地方,因为这个地方是位于在无数的狂风暴的中间地带,人只要一走过去,就只有一条路,死路。

所以来过这个地方的人大多是走上绝路的人。

但是胡丹来了,陆小丹也来了。

其实这个地方的狂风暴是假的,这里只是有了一个无人识得的大阵,如果没有熟悉这个阵法的人走过来,根本就走不进去,有可能还得陪上一条性命。胡丹从识字开始就习练阵法,这个地方他也来过几次。所以对于别的人来说是块死地,对于他来说并不可怕。

月光的山腰上有一个小洞,小洞里居住着人,山腰上全是一片青绿的草地,冷柔柔就住在这里。

胡丹与陆小丹走过去的时候,冷柔柔正在月光下舞剑。

她舞的剑法是胡丹与陆小丹从未见过的一种剑法,剑法之中,仿佛周边所有的沙石全被这种剑震飞,又在半空旋转着,围绕着中间一道淡淡的人影转着圈子,好象一个个有生命的动物,在空中飞翔。

胡丹看呆了。

陆小丹也看呆了,她不是看剑法看得发呆,她是因为看见胡丹发呆而发呆了。

她和胡丹在一起的时间,去看胡丹的时候比任何时候都要多。

剑法终于舞完了,一个人从剑光之中走了出来。

“胡丹。”

胡丹笑了笑,说:“前辈你好,在下胡丹。”

冷柔柔又看了一眼陆小丹,脸上有些担忧,说:“千里迢迢而来,何事?”

胡丹说:“求剑。”

冷柔柔说:“求何剑?”

胡丹说:“求一绝世剑法,能杀天下第一恶人的剑法。”

冷柔柔说:“谁能当得了天下第一恶人之称?”

胡丹说:“西域鬼城,鬼城之主,潘长天。”

冷柔柔说:“为什么会来找我求剑?”

胡丹说:“天下若还有一个人可以打败潘长天之人,这个人一定是前辈。”

冷柔柔摇头说:“不对,最少还有两个人。”

胡丹说:“还有一个人是谁?”

冷柔柔说:“天下第一剑客,浪子玉男,胡酒。”

胡丹微笑着说:“此人悲愤厌世已久,早已不问江湖之事,虽是不世剑侠,却已经成为过去了。”

冷柔柔说:“他一定会重出江湖的。”

胡丹说:“为何?”

冷柔柔说:“芸芸众生,一个为何,说虽简单,其实很难回答,天下有太多为何,谁又可以做答,我且问你,你为何而活,为何要是胡酒的儿子,却又为何一生都不得见其一面?”

胡丹想了一会,说:“一个字,宁。”

冷柔柔说:“宁之一字,说易极易,说难极难,如果看破红尘,天下俗事都如无物,那么天下就是安宁,如果永久呆在红尘之中,便是天下太平,都称不上一个宁字,这只是一个人的心胸之事。如果为了江湖安宁,你都可以退出江湖又复出江湖,胡酒又为何不能?”

胡丹默然。

冷柔柔说:“记住,只是时机未到罢了,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胡丹说:“我还有一句话想说。”

冷柔柔说:“说吧。”

胡丹说:“一个字,宁。”

冷柔柔说:“此话又何解?”

胡丹说:“除去鬼城不说,中原武林中另有一股势力日渐强大,已成气候,若再无正义之剑,正义之手,只怕日后祸害不浅。”

冷柔柔眉头一皱,说:“哦。”

胡丹说:“握我所知,殷可傲倘若一去鬼城之后,武林盟主之位定然空缺了,鹰帮,江南四庄其中的人,梵净山,还有一股新起势力,将可能会席卷武林,便是他们最终会被摧毁,可是一日不除,将会多一些人陷入危险之中,如果说正义之剑只在最危险的时候出现,这未免太让人失望了。”

冷柔柔说:“真有此事?”

胡丹说:“我只见过其中两个人,一名汉子三十多岁的人吧,当时叶败使出学来的惊天动地之招,出其不易攻出一剑,才伤了对方一肩,并且是轻伤,叶败若是去年没有重伤对方还说得过去,只是现在叶败的剑法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而且是近身一剑,居然没能留下那人的性命,可见那人的武艺有多高了,另外还有一名少女,武艺到底有多高,我不清楚,只是她的轻功之术,只怕胡酒当年都望尘莫及。”

胡丹说的是在廖府所见的那名恶汉与勾勾两人,亦不知他们是好是坏,但他们的武艺太惊世骇俗了。如果他们为祸江湖,则一定可以引发江湖大乱来。

冷柔柔轻叹着说:“数月前,我也感觉到了,可是我一路搜查,却没有找到半点头绪,不过是是非非,都是些难以预料之事,确是需要一柄正义之剑,正义之手。”她望向陆小丹,目光中有些温暖,说:“陆小妹能否与我多呆几天?”

陆小丹说:“我只与胡丹在一起。”

冷柔柔说:“不,我要你与他离开一些日子,也许是永远。”

陆小丹怔住了,一句话再说不出来。

胡丹笑笑说:“不会的,因为我们之间根本就没有过永远这两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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