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神龙突现(1)
闪电。
闪电也许是人类眼中所能见到速度最快的一种东西。
用闪电来形容冷风吹的刀,是绝不过分的。
但还有一种兵器,却不是速度可以去形容的,因为在你脑海中根本没有感觉到,也认定绝不可能发生的现实,它却偏偏就发生了,这样的速度岂是闪电可以形容。
冷风吹纵横江湖十多年,从来没有因为任何事而吃惊过。
但今天,他不想吃惊都不行。
他不能不吃惊。
因为这柄剑太快,快得让他怀疑是场梦。
冷风吹就像是在做梦。
他做梦也想不到天下还会有人用一种兵器击落他手中的刀。
这做梦都想不到的事,它偏偏就发生了。
一柄剑。
一柄平平常常的剑就在冷风吹的刀触及到那假慕容斐的咽喉边,将冷风吹的刀击飞。
这种事实若是传出江湖,无论是谁都会说是神话。
没有人敢相信天下还有人可以击飞冷风吹手中的刀。
冷风吹也不相信,可偏偏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宝刀就落在地上,灰尘之上,他要杀的人却没有死,就站在他的面前。
冷风吹此时心里只想着两个字。两个一直刻在他心中的字,如同两个疤痕永远刻在那里。
“神剑。”
“神剑就是在你根本想不到而且料想之中根本不会出现,却偏偏又出现的一种剑。”
孟春风这句话此时在冷风吹的脑海里格外清楚。
冷风吹脱口而出:“胡酒。”
江湖上最神秘,武功最高,天下没有他做不到的事——那个传说中的第一剑侠。
除了胡酒之外,冷风吹实在想不出天下谁还有如此可怕的剑法。
飞剑而来,其快无可形容,人剑合一,人剑合一——传说中胡酒不是已经练成了剑术的最高境界人剑合一了么?难道这就是人剑合一?
毫无预料,突然而至,这柄击落冷风吹手中刀的剑,并未落在地上,竟然在空中转了个圈,稳稳地落入一丈之外的一个青衫中年人的手里。
这人中年人脸色清秀,仿似多病,手指细长,现在正站在一株柳树之下,他虽然站在地上,却仿佛人在天空,他其实并不算高,但好象所有的人要想去看着他,却只能昂着头才能看得到。
这样的人天下绝对只有一个,胡洒。
冷风吹从来没有将任何人放在眼里,此时一见面前这个人,却好象如遇天神,这样的人——冷风吹发现孟春风错了,错的太厉害了。
天下绝对只有一个胡酒,天下绝对没有一个人会是他的对手,不要说剑法,单凭他眼中流露出的正义之光,已足够将所有的邪恶躯赶,这样的人,不要说与他为敌交手,便是他一句话,都可以让冷风吹再没有一点勇气。
冷风吹想起了在洛阳遇到让鬼王与疯丐所杀的那个人,那根本就不是胡酒,虽然神态极像,但绝不是。还有冷家堡失约的那个人,也绝不是。第一剑侠这份神态,是没有人可以演好的。
冷风吹也曾真正见过胡酒一面,那时他还是个孝子,在孝子眼里的胡酒与平常人没什么区别,但是今天就不同了,当年的孝子已经成为今天的大侠,一切事情全变了,他忽然发现自己这一辈子所想追求的东西都可以轻易地从胡酒身上看到。
胡酒是没有人可以战胜的,孟春风就不应该让他去尝试,因为不用出刀,胜负已分了。
冷风吹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默默地闭上眼睛,脑海里立即现出了孟春风的眼光与责备,冷风吹叹了口气,现在自己都没有一丝出刀的勇气,这仇恨还如何了结?
冷风吹流下了眼泪,他自己都分不出这眼泪象征着恐怖还是耻辱。
只是他流泪了,他本是个只肯流血不流泪的铁血汉子。
再睁开眼睛之时,泪水已经干,冷风吹仿佛看到天上孟春风的眼睛在看着自己,看着他去拾起刀,拾起那柄曾经让江湖为之颤抖的宝刀。
杀手之刀。
只要他还活着,他就忘不了对孟春风的承诺。
他必须与胡酒之战,那怕死,也要死在胡酒的剑下。
任何承诺都可以淡忘,只有对孟春风的承诺,冷风吹是永远不会忘记的。在这样的承诺面前,生命一向很淡。
刀冰冷,冷入骨髓。
冷风吹的心更冷。
“我就是当年你放过的孝子,孟春风最后一个徒弟冷风吹。”
“我是来找你报仇的。”
胡酒终于说话了,他的声音有一丝暖意,他说:“你果然不亏为杀手之王的徒弟。”
冷风吹以前总当自己是杀手之王的徒弟而骄傲,但是此时,心里却有羞色,他恨不得把所有一切都抹杀去,让他从头再开始。
可是过去的已经过去了,无论如何,谁也无法挽回和改变什么,冷风吹挺直了腰,冷冷地说:“请赐教。”
请赐教,请赐教,来杀了我这个杀手岛之漏网之鱼,杀了我这个孤单无依的冷面杀手。
冷风吹心里在滴血,脸上却仍然冰冷。
胡酒没有出手,只是说:“我说你没有让我失望,并不是因为你的刀法。”
冷风吹握紧了刀柄,说出一个字:“哦。”
胡酒说:“是因为你的为人。”
冷风吹没说话。
胡酒接着说:“近几年里,我跟踪了你很长时间,你杀的人大多是该死的。”
冷风吹忍不住说:“可是我还杀了许多无辜之人。”
胡酒说:“习武不精,死于你刀下的那些人并不是你的错。”
冷风吹有些感动,胡酒这一句话说到他心里去了,每当他杀一个来向他挑战的人,他心里便多了一份罪,但他心里很清楚,他不杀人,人必杀他,做为一个杀手,若是不明白这个道理早已死了几千万次了。
胡酒叹了口气,说:“江湖上一个名,一年里不知要害死多少年轻有为的英雄。”
冷风吹沉思着,说:“今天你若是来晚一步,也许我又错杀了一个人。”
胡酒笑笑说:“但我想你以后不会了。”
冷风吹也笑了,他的笑很凄怆,他苦笑着说:“我还有以后么?我还有未来么?”
胡酒说:“当然有,每人都有未来。”
冷风吹说:“可是——”
胡酒说:“江湖本是一个巨大的漩涡,只要你一踏上它,有许多事都会身不由已的。”
冷风吹说:“我今天前来杀慕容斐,是因为白玉山。”
胡酒说:“白玉山是个心机很深的人,你上了他的当,也并不是件羞事,况且他也付出了代价不小。”
一个人连性命都付出了,他的代价当然不小。
冷风吹奇怪地说:“你一直跟踪我?”
胡酒微笑着说:“这些日子里,我从未离开过这个地方。”
冷风吹说:“那么——”
胡酒说:“其实你一来,我就知道是因为什么事了?这件事并不难猜测。”
冷风吹说:“刚才屋子里的人——”
胡酒说:“不错,你想的不错,是我。”说着他手一指那名假冒慕容斐的中年人,说:“这位便是萧无悔萧大侠,天下任何一种武功,他只要看一遍就学会了,若不是因为他为了贪学你这套神奇的刀法,你使这套刀法的前十招之内,他便有机会可以伤到你,甚至可能会取得了你的性命。”
萧无悔。
冷风吹惊呆了。这个平常的中年人居然就是那个一生极富传奇,与胡酒几乎并名而立于江湖的传奇人物萧无悔,传说中几乎没有他学不会的武功,想不到自己会与他动过手,想到这里,冷风吹惊出了一身冷汗来,心想:“若不是这套刀法怪异神奇,只怕早已将性命送在此地了。”
萧无悔撒开一张**,露出了一张普通的脸来,四五十来岁的样子,萧无悔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后生可畏啊。”
胡酒笑着说:“怪只怪你这般年龄了,一点都不知道爱惜生命,还像孝子一般,见到好功夫就心痒痒,若是冷风吹早一点出手,只怕连我也无法救到你了。”
萧无悔笑笑说:“哎,好久没有遇到过如此霸道的武功了,一时技痒,哈哈。”
两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冷风吹望着他们的笑容,心里一片温暖,心想:“此时便是死于胡酒剑下,也不算虚度一生了。”但转念一想,这是慕容府,那慕容斐呢?不由说:“慕容夫妇呢?”
胡酒淡淡地说:“慕容夫妇早在年前便已退隐江湖,埋首仙山,做那闲云野鹤去了,只怕天下已经没有人再能找得到他们的身影了。”
冷风吹呆了一阵,望向胡酒,心中想:“此时我若是立即走开,想必他们一代大侠,决不会为难于我,但我要决胜胡酒,与他决斗,必死无疑,休说刚才那一剑我根本无法躲开,无招化解,便是这萧无悔只怕我也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师父临死之前还吩咐过我,要求我与胡酒一战论胜负,我岂可做言而无信的禽兽。”
“也罢,我这就此退出江湖,不问世事就是——”
“不行,千金一诺,决不可忘。”
“千金一诺,千金一诺——”若是千金可以挽回这一诺,冷风吹宁可用所有的家产去挽回,可是不行,冷风吹是热血汉子,岂可做背信弃义的小人。
杀他可以,要他失信于人,断断不可。
尤其是孟春风的养育之恩更不可不报,如今孟春风已死,如今也该他用一死来报答了。
千金一诺。
这就是冷风吹的作风。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忘记自己要做的事。
冷风吹握紧了刀柄,对着胡酒抱拳说:“既然如此,此事已算过去了,我就当没有发生白玉山这一件事,以后,我不再去为白玉山而去追杀慕容斐了。”
做小人眼中的小人可以,只是做孟春风眼中的小人,冷风吹却办不到,死也不会做,死也不会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