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有人在烟火里唱歌,有人对着大海吼:“去爱吧,像不曾受过伤一样。跳舞吧,像没有人欣赏一样。工作吧,像不需要钱一样。生活吧,像世界末日一样。”
整个海滩的欢笑声凝固下来,只剩烟火声夹杂着海浪,仿佛一瞬间,整个夏末都染上淡淡的悲伤。
小时候我们也放烟火,讨论的都是过年存了多少糖纸,得了多少红包,什么时候起,我们开始需要用这样的大吼来证明自己快乐,话题永远是爱情,工作,可这些东西,我们偏偏要什么没什么,样样都不称心意,就连想快乐一点,都是那么难,抬抬手却可以令别人不快乐。
原来,不过是我们都长大了。
原来,这样欢乐的气氛里,我们都是这么的寂寞。
明明天气不好,大家还执意要放祈愿灯,看着那些载满愿望的祈愿灯在墨色的夜空,逐渐变成微小的红点,最后消失不见,我的眼睛有些疼,翻了个身将脸埋在牧神之怀里。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声音温和:“要不要也去许愿?”
“不要了,愿望飞上天有什么用,神根本就看不见。”
“我可以看见就好。”他张开双臂把我整个人圈在怀里,清爽熟悉的气息迎面混着海风的味道,让人眩晕。
“我想要家里的老房子,希望以后能签唱片公司,在白露山的山顶开一场演唱会,我还想要一只萨摩耶的狗狗,要……”
这些愿望很难实现,家里的老房子早拆了,牧神之才不会同意我抛头露面当歌手,他对狗毛过敏。
Vol04
爱只是很多很多的一瞬间,组成很美的画面。
这些画面里,你都不在身边,我们走过了昨天,一直没有走到今天。
我还在原地,你还没出现,就要说再见。
夜已深,大队人马又杀去KTV,搬了三十几箱啤酒,说是不醉不归,倒像是视死如归。
偌大的包厢,豪华如斯,全日式的装修风格,矮几、壁龛、纸灯,甚至连矮柜、书柜、暖炉台和榻榻米都有,有点像日本的民居,木拉门将唱歌和喝酒的地方隔开,互不干扰。
一伙人在小间里吃夜宵,说说笑笑,不知谁问了句“秦老师,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秦念没出声,楚梦莹穿了一身酒红色的外套,卷发随意绾在耳侧,耳垂上的银饰晃着窸窸窣窣的亮光,莞尔一笑:“快了快了,十月五号。”
我咬着筷子,感觉自己的牙齿是咬在心尖上,生生的疼,却又麻木。
我在这痛什么呢?秦念不是没给我机会,我拒绝了人家,总不能还巴着他一辈子不结婚。
五年前我就绝望了。他离开我时,我就设想过一万遍他和楚梦莹走过红地毯,手挽手说着结婚誓词的情景,那时候我就痛,但绝没有此刻痛。
人总是高估自己承受伤痛的能力,明明都痛过一万遍,整颗心早碎了,满满一地的碎片,一点点风吹草动,还是这样痛。
我以为我可以接受,我以为我可以平静,我以为我不会难过,原来,只是以为。
再想下去我会哭出来的,我起身去洗手间,对着镜子微笑,苏娜娜说每天对着镜子笑十次再难过的坎也能过去,可我都笑了二十次了,还是没用。
掬着凉水拍拍脸,一出洗手间就遇见秦念,他穿着在小饭馆遇见我时穿的米色风衣,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整个人看起来瘦骨嶙峋,他僵硬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我扯着唇角笑:“虽然你很少和我说对不起,但我还是觉得这三个字特不值钱。你以为你结婚了我会难过?我一点都不难过。”
他低着头,沉默许久,忽然捉住我的手,紧紧地,似乎想说什么。
欲言又止,道歉,挽留,还有什么重要?
“你个大傻,自作多情的大傻!”我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笑得眼泪都出来,“谁会喜欢一个人一辈子啊?你可别臭美了。我始终忘不了的只是曾经的那些瞬间,不是忘不了你。我这辈子的傻事全为你做了,所以我不会再为你做傻事。我现在一点也不觉得痛,真的,从来也没觉得痛啊。”
走廊尽头的窗户开着,夜风来回的穿梭而过,留不住他的味道。
“秦念,你要好好的。”
在他开口前,我先转身大步离开,吹着口哨的时候我嘴唇僵硬得要石化。
原来,拍人后脑勺故作潇洒,是件这么痛苦的事。
邵秉函也常对我做这事,他失踪几个月杳无音信,回来见到我和牧神之在一起,会不会如我今天一样,拍着人后脑勺的时候放声大笑,在那个人离开之前先转身,转身后满脸都是眼泪?
回到包厢的时候,楚梦莹坐到我身边,却没了往日的锋芒,好像还和我道歉来着,她衣服的颜色真是红得欢乐,足以灼伤人的眼睛。
我只顾着看那颜色了,她的声音传到耳朵里都是嗡嗡的,她说我就点头,我还笑着向她敬酒,祝她和秦念白头偕老。
她坐回秦念身边,我就开始若无其事地吃东西,食不知味,心里热气腾腾的浆糊翻江倒海。自始自终我都不敢瞅牧神之,只要我望过去,一准被他锐利的眼猜透心思。
他是神,透彻万物。
我可不要被人看穿,穿了我不就死了麽。
我还要活到八十岁,我还没戴过假牙套,怎么能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