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颠峰对决
太宣伍捌年,捌月壹日。
今日,是大楚国皇帝陛下太宣王四十二岁生辰,羽乾武殿,太宣王望着空荡荡的偌大武场,眉头紧皱,眼眸复杂含忧,羽乾殿,这里,会否出现一个可扭转乱世乾坤的英豪?那英豪……可是朕?这一直以来让他信心满满的志向,今日,竟偏移了?竟让他无信心了?
身后的王豪望着他,欲言又止,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的王此刻如此烦恼?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天大难题,今日是他的生辰,竟命人一切从简,不请任何外宾,现今又在这里整整站了一个时辰,遣退了侍官宫女,只剩几个贴身御卫随后三米站着,就这么望着空旷的武场发呆。
“韦王千岁!”王豪回头,见到阔步而来的楚韦,连忙行礼。
“你们退下,我与陛下有要事相商。”韦王径直走到太宣王身侧,眼睛始终盯着他,只是对王豪他们挥挥手。
“这,陛下……”王豪为难的看向太宣王背影。
“都退下吧。”似是叹息般低沉的声音,太宣王转过身,“记住,若是……有宾客来参见,即刻通知朕。”
“是,陛下,属下先行告退。”几个御卫鞠腰离去。
“修儿伤势无碍吧?”太宣王欲往文殿走去。
“十三。”却被楚韦唤声怔住,十年了,自他登基之后便再也没有这样唤过他,此刻,楚韦是用长兄的身份与他讲话,他抬眸:“七哥有话说。”
“无论你有怎样的雄心壮志,七哥永远都会追随你,为大楚江山,为你……的霸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你就是要七哥这条命,要七哥一家八口命,七哥也绝不皱一下眉,但是……不要……动修儿,不要拉他下水。”楚韦盯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的太宣王,顿了顿,又道:“七哥把丑话说在前头,修儿,他是八弟唯一的儿子,你知道我与八弟的情谊,也知道八弟对我的恩情,他若是有什么事,我……”
“如何?”太宣王迈前一步,盯着他眼睛,双拳紧握:“沈尘扬,慈心,他,如今又是你,你?为了那件事,一个一个向朕逼压,你们想如何?要朕亲自下令斩了朕的儿子?”
“别跟我说这些。”楚韦大吼,眼睛瞪大对视他:“许多事情,为大局,为大楚江山,我睁只眼闭只眼,你想怎么做都可以,因为我知道你有雄心壮志,你为大楚江山,即使昧良心,死后万劫不复,我也认了,要下地狱下刀山我来替你挡,你永远做你的好皇帝,有什么事我来为你顶,我甘愿,但是……这世上,我楚韦最不可背弃的八弟楚谦,他的独子,我一定力保,你不要说你不知道,我……知道。”
说完这句,他后退一步,跪下:“臣,恳请陛下让修王子随云妃……出宫。”
“陛下,慈……云妃求见!”王豪远远隔着二丈之距昂声道,太宣王垂下眼,半晌,道:“请她去……”
“启禀陛下,仰光国来使,乌兰国来使,圣剑山庄庄主,朝内百官,众生派主人,幽术派主人……前来贺寿!”侍官高昂尖细的声音传来,让太宣王心中一惊,他怔住,怀疑自己是否听错:“怎么会如此?朕未通知……”
“他,定是……要来了。”仍跪在地上的楚韦抬头:“他来宣战了!此次,陛下一时纵容,真是得不偿失。”
“七哥,我……朕,朕承认确有私心包庇,却未纵容,朕答应你要求。”低沉的声音夹着一丝隐忧,弯腰,扶楚韦起身:“你是朕最信赖的人,你也要信任朕,那件事,朕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不用,陛下,臣不是要什么交待,臣不要,臣只是不希望这种事以后再出现,以修儿的个性,他真的,不适合留在宫中,真的不适合?”
“好,好,朕知道,知道了。”
“御侍,安排下去,在羽乾武殿摆万寿宴,请众国来使与百官先在元纪殿稍作休息,王豪,请慈心师太来御书房!韶宫,为朕安排,沐浴更衣。齐成,安排下去,命人接修王子进宫,还有……扣押锦王子,随时候命。”这一刻,他又恢复了往日的雍容高贵,从容不迫,和只属于王者的傲岸与自信。
“陛下,飘妃求见!”
“不见,让她退回后宫,找人看住她,今日不可出飘絮宫,”“是。”
……
羽乾殿!扭转乱世乾坤的羽乾殿,今日,要扭转……什么乾坤?
仰光国大附马秦息,乌兰国九公主蓝灵,圣剑山庄庄主沈尘扬,众生派主人韩复生,幽术派主人幽冷,还有大楚朝内文武百官……包括新上任的四位炽血将军,雷电霜雪四将,雷将明阳,电将司空久,霜将韩天生,雪将傅万秋,已经就座于武殿。
只不过半个时辰,羽乾武殿已经摆设得豪华阔气,万寿宴是大楚帝王寿辰才可办制的豪华国宴,宴会膳几在武殿四周高台上排成一个圆形,中间留下稍比高台低二米的空场留作表演和艺武场,主座面朝东,周围有四根金色盘龙柱环绕,地铺赤红长毯。
看到太宣王昂首阔步走来,蓝灵第一个站起来拱手道:“乌兰国九公主蓝灵,祝陛下万寿无疆,福如流水,这件礼物,是蓝灵特地为陛下定制的,希望陛下喜欢!”
笑起来嘴角有两个酒窝,眼睛不大,薄唇,弧线似波浪,或许拆开来分看五官,只是一张十分普通的脸,但拼凑一起,却是十分的清悸可爱,特别是那总是笑容可掬的表情,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深深的小酒窝总是挂在嘴边,没有姐姐蓝晶的端庄美丽,却独有她可爱的特性。
说话间,两个绿衣侍女已经飞跃而起,清风一展,一幅锦绣山河便出现在大家眼前,踏入武殿的天凡脚下一怔,站在大殿门口,正好看见那日易悠所刺的那幅太平盛世,那“太平盛世,万古长青,千秋万代,盛名永垂!”十六个金灿灿的大字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特别耀眼。
“……这幅太平盛世是有人以万金订下,送予他的寿礼!”万金订购,原来是乌兰国九公主订的,锦画一展开,周围传来一阵阵惊叹声,抽气声。
“这,定是裳娓纺的绣品,真是巧夺天工啊!”
“裳娓纺的绣品无人可及,能定制这么大一幅巨绣,价值连城,面子不小啊。”
“这幅锦图用来赠予太宣王真是合理,大楚国泰民安,风调云顺,特别是十年前推行三国友邦之谊,平息战事,这十多年三国百姓安居乐业,正是应了太平盛世这名圣言啊。”
“是啊……”众臣连连奉承附合。
“哈哈……好,朕以此图祝愿大楚与乌兰两国的友谊永存,蓝灵公主,你这份礼物,朕非常喜欢!”太宣王展开双臂,缓缓走下阶梯,眼睛盯着那幅锦绣山河,眼眸闪着充满希翼的光芒。
“本候听说,十年前推行三国友邦之谊的……是神将国师穆子晖,不知今日是否有机会亲睹神将之风彩?”太宣王行到锦画二步之距,忽听到这句话,转眸,望着笑容可掬的秦息,眼眸有一瞬间的寒意逝过,嘴角雍容浅笑不改:“仰光国大附马秦息?仰光国与大楚十年之约已到,大附马正好可接太子回国。”声音平缓重抑,只是浅浅一句话,却见那秦息的脸色忽变,眼中惊慌一逝,随时便笑笑道:“是的,陛下。”
太宣王转眸望向蓝灵,仍是笑容可掬的样子,眼眸似乎清澈如水,只是那酒窝……太深!点头,温和的向她笑笑,眼中或有着赞许,欣赏,只是,转眸去看那幅画时,眼中,只有那幅江山,伸手,触向那江山。
“神将国师到——”心中猛的一惊,仿听到倏声阵阵,周围身披盔甲的炽血军一时间齐齐转头定目注视殿门,殿中众臣及来使亦全都回头望去,甚有部分已站起了身,太宣王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收眸,接过那幅刺绣,这锦绣江山……是朕的,谁都不可越及……
一身白色锦服,金丝细线所绣盘龙绕身,入宫时,他喜穿这种宽袍,发束白玉冠,腰围金色玲珑带,挺拨的身躯,不紧不慢从容而又优雅的步伐,手持折扇,嘴角挂着雍容淡漠的浅笑,眉头舒展,只是墨瞳幽暗,深不见底,似只要对视一眼,即会陷入万劫不复……
天凡看着他从自己身边走过去,看着那上千炽血军目不转晴的望着他,那种神情,是敬畏,似敬畏一个万人仰慕的天神,再看看那朝中不可一世的高官及各国来使们的神情,那是忌惧,即妒忌又惧怕,再看看……仿似仍镇静自如一脸淡漠眼中却闪过一丝惊慌的太宣王,这就是权威?这就是所谓的王者?
真正的王者不是空有虚位、涂有虚名,是应有他这种似视一切为无物,视金钱地位皇权江山如粪土,却能横行无忌翱翔于天地的霸气,只是那么随意一站,却仿佛是君临天下,傲然俯视着脚下万里疆土及万万子民,这样的他,才是真正的王者!
……
“微臣,穆子晖参见陛下,陛下万岁!”微微一鞠腰,仍浅笑以对,清朗如风吟的声音响起,抬眸,对视那复杂的双眸,“国师不必多礼,国师退隐十年,今日竟会来为朕贺寿,朕感到十分欣慰。”太宣王含笑以对:“来人,赐上座。”
“今日是陛下寿辰?”疑惑的表情,耸眉浅笑:“真是失礼,微臣竟不知,难怪入宫后发觉喜气洋溢,宾客满座。”
周围众臣面面相觑。
太宣王眉头一麻,却只是展颜大笑道:“哈哈……国师不知朕今日寿辰也情有可原,想来国师与朕年幼时虽是一同长大,却从未得知彼此生辰,朕也不知国师生辰,而成年后国师又一直征战沙场,朕登基后,国师又隐退天下,更是无从得知。也罢,今日正逢朕四十二岁生辰,不谈政事,稍后朕还要与国师私下聚聚,你今日总算得知,明年今日,可不能两手空空而来啊,哈哈……”
“那是自然,陛下,微臣在此祝陛下心想事成!”
“国师不必客气,请上座。”
“微臣此番前来并不是来赴宴的。”话一即出,四周空气凝滞,然穆子晖,却未再多言,只是缓缓走向御侍为他准备好的上位坐下,拿起桌上一杯酒轻抿一口,才接着道:“微臣日前听说当今天下数一数二的大人物陆续来到京城,微臣是来见识一下,另外,微臣接到一封密函。”说到此处,右手轻轻一摇,折扇打开,上面是一条墨色啸龙。
“密函?”太宣王凝视他眼睛。
“是的,来自……外国的密函。”他抬眸,迎上太宣王试探的眸光,微眯起眼,唇角上扬:“陛下,今日即是你寿辰,就不要谈政事,散宴后,微臣再与陛下详谈。”径直垂眸,握起桌上酒杯:“十年未回宫,陛下,宫中礼数退了,修王子都站在门口一刻钟,竟无人禀奏。”
楚韦闻声即刻转头看去:“修儿。”
“哈哈……那是因为众人都被国师冠绝天下的风姿给迷住了呀!”穆子晖闻声不禁转头循声望去……
“嗯,国师,灵儿喜开玩笑,若国师不喜欢,灵儿以后不玩国师开玩笑就是了。”蓝灵竟对视上他的墨瞳,随即便可爱的笑笑,而穆子晖便是微眯了下眼,嘴角轻扬。
“你怎会认识修儿?”沈尘扬眉头微锁,盯住他眼睛,他抬眸看了沈尘扬一眼,随即持一杯酒站起来:“这杯酒,微臣祝陛下生辰愉快!”
仰头一饮而尽,放下酒杯,转眸望了眼已坐在楚韦身边的天凡,又道:“微臣先回穆府,辰时再入宫见陛下。”
未等太宣王回话,他已抬步离席。
“陛下,陛下……”从侧门冲进来的女子一身金红宫装,飞云髻散乱,头饰悬坠在发间,服饰脏乱不堪,一冲入殿内,便是连滚带爬的爬到红毯上:“陛下,求你饶了锦儿,他尚年幼,一时糊涂,你饶了他吧?”
太宣王眉头微锁,双拳紧握,眸光甚是失望,“飘妃,今日是陛下寿辰,你先退下,有何事明日再说。”楚韦即刻起身,眼中余光撇了一眼穆子晖,大声喝道:“来人,送飘妃回宫。”
“不,不,不要,锦儿已被御卫带走,被御卫带走的人历来凶多吉少,御卫还想囚禁本宫,皇上你想做什么?你要杀自己的亲骨肉吗?不要笆上,皇上……”
被两个御卫扶住的飘妃仍疯狂的叫喊:“修王子,你要人偿命让本宫来偿行吗?你放过我的锦儿吧?修王子。”
楚韦眼睛不禁一闭,倒抽一口气,飘妃啊飘妃,本王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是如此愚昧啊!天凡心头一叹,果真是他,那个才十三岁的堂弟楚锦。沈尘扬目光始终不离穆子晖。
“你给我闭嘴。”太宣王倏然起身大吼,龙颜大怒,飘妃马上不再出声,吓得浑身颤抖。
“朕本想明日再处理此事,如今也好。大学士宋京夫。”
“微臣在。”
“大楚律法,买凶杀人,该当何罪?”
“回陛下,死罪。”
“那王子买凶杀人,又当何罪?”
“大楚自太祖起,律法特定,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好,带楚锦上来。”
被押上来的楚锦一身锦服,白束赤玉冠,脸上表情故作倔强,眼神却掩饰不住惊慌,一看到母亲飘絮一身狼狈的跪在地上,便知事情严重,一时间惊惶失措,半晌才跪下。
太宣王看着他,眼眸是满满的痛心,闭眸,再睁开时,那眸里只有王者的理智与冷静:“楚锦,太宣伍捌年,伍月十七日,你以千两黄金买通江湖杀手,在京城吉利街三环路刺杀修王子,以至慕月公主与修王子,及修王子好友古汉身受重伤,险失性命,可有此事?”
楚锦闻言,原先低垂的头猛的抬起,眼眸竟闪起希望,面上充满喜色,心中念道:“原来没死,我还以为慕月公主和古汉已经死了,父王才要杀我……”
随即便垂头悲痛道:“儿臣知错,儿臣只是一时糊涂,因为昔日觉得自修王子入宫后,父王待他更胜过待儿臣千倍疼爱,才一时心生妒忌,犯下错误,儿臣愚昧,未思及大局,父王对修王子更好,代表父王仍是一名君,爱良惜才,不为私情,不要说修王子乃八皇叔遗子,即是寻常百姓,父王都会视如已出,儿臣应该学习父王这种宽大胸襟,不该如此愚昧,儿臣一时私心犯下错误,伤到修王兄及其友,及慕月公主,儿臣心生愧疚,请父王按大楚律法重罚,儿臣死不足惜。”
“啊,锦儿,锦儿你说什么呀,你快求你父王,求求你父王啊。”飘妃一听,即刻抱着楚锦大声哭道。
“好,朕今日即按大楚律法办了你,来人,将锦王子拖……”
“皇上。”大喊出来的人是天凡,他走出来跪下,沈尘扬垂眸,修儿真是一个简单的人,为飘妃母子配合得如此搭配,飘妃想必心中该暗自偷笑了,受害者出来求情,是最有效果的,穆子晖又重新坐下,撇开眼环视周围的炽血军,这曲闹剧,早来早散。
“皇上,锦王子尚年幼,一时糊涂,谁年幼时不犯点错误,只要他以后决心改过,不再做出这样的事,就请陛下放过他吧。”
天凡拱手劝道,他不想说得太多,楚锦,是一颗毒瘤,小小年纪便心狠手辣,傲然无视,野心勃勃,留下必是祸害,但现在,他必需做足这曲戏,他的千里耳听事情太清楚,真不是个好东西。
“陛下,既然修王子都出来求情,微臣也恳请陛下三思而行,给锦王子一次机会。”
“陛下,锦王子才十三岁,按大楚律法死罪是要满十五岁者才可行刑,宋学士,是吧?”
“陛下……”
“……”楚韦倒抽一口凉气,抬眸望向沈尘扬,对上他睿智的眸光,忽想起他曾说他太简单,是啊,他真是太简单,以为飘妃愚昧,其实愚昧的人是他楚韦,想事情,真是太过简单。
老场景,沈尘扬也撇开了眼,众大臣开始求情,包括几个来使。“既然大家都为你求情,且大楚律法有规定未满十五岁者不可行死刑,朕今次就饶你一命,但朕要你记住,日后再敢犯此种错误,立斩不赦!”
“谢父王!”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朕罚你断指加三十日清囚以示警戒,要你永远记住这次教训。”
……楚韦拿起的酒茶微颤,沈尘扬猛然回过头,断指?本以为他打几十大板也就算了,太宣王,今次,真是下狠心了,看着满脸大汗,吓得面如死灰的楚锦和飘妃,他转眸,看到太宣王询示的目光望向穆子晖,穆子晖撇了撇嘴,收起折扇,伸手去拿茶杯,他方恍然大悟,那受伤中的,还有个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