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去机场的路上,城市的霓虹在我眼前飞速倒退,像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我那嗡嗡作响的手机终于安静了下来,我不用看也知道,在我把婆婆和小叔子拉黑之前,那上面是怎样一番狂轰滥炸。

丈夫陈默的电话,在我挂断第三次之后,终于停了。

紧接着,微信弹了出来。

“林晚,到底怎么回事?我妈电话都快打爆了,哭着说你要离家出走,要把家拆了。你别冲动,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充满了“和稀泥”式的温吞。

息事宁人,顾全大局,这是他过去八年里对我说的最多的词。

我看着窗外,面无表情地打字,找到那张机票订单的截图,发送过去。

然后,我补上了一句。

“我们在机场等你。你来,我们一家三口去三亚。你不来,我和孩子去。”

没有质问,没有争吵,这是一个选择题。

一道关于我们婚姻未来的,终极大考。

发出这条信息后,我关掉了手机。

我不想再接收任何来自那个家庭的负面情绪。

我需要一点时间,一点空间,来安放我自己这颗千疮百孔的心。

机场的灯光亮如白昼,将每个人的脸都照得有些不真实。

儿子乐乐第一次在晚上来机场,兴奋得小脸通红,他趴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指着窗外一架正在起飞的飞机,大声问我。

“妈妈,妈妈,你看!飞机飞起来了!我们真的要去三亚吗?爸爸也一起去吗?”

他的声音清脆,充满了孩童式的天真和期待。

我走过去,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而坚定。

“对,我们去三亚,去看大海,去沙滩上捡贝壳。”

“那爸爸呢?”他又问了一遍,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我的心,猛地一沉。

是啊,爸爸呢?

陈默,他会怎么选?

是选择他那个永远填不满的原生家庭,还是选择我和儿子这个他亲手建立的小家?

我不知道。

我内心深处,充满了忐忑和不安。

我害怕,我怕我高估了我在他心中的分量,也低估了他那深入骨髓的“孝顺”和“责任感”。

如果他选择了他们,那我这八年的婚姻,我所有的付出和忍让,就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我们在贵宾室里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乐乐已经有些困了,靠在我怀里,小声地打着哈欠。

我抱着他,看着入口的方向,心一点点往下沉。

登机口的广播已经开始提醒旅客准备登机了。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准备独自带着儿子走向登机口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拖着一个行李箱,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了入口处。

是陈默。

他穿着还没来得及换下的格子衬衫,头发有些凌乱,眼下带着浓重的黑眼圈,显然是直接从公司赶过来的。

他一眼就看到了我们,快步走了过来。

我的眼眶,在那一瞬间,毫无预兆地热了。

他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一上来就劈头盖脸地责备我。

他只是走到我面前,放下行李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伸手,将我额前的一缕碎发拨到耳后。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和沙哑。

“机票给我看看,我还没值机。”

那一刻,所有的委屈、愤怒和不安,都化作了泪水,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我把手机递给他,他熟练地操作着,很快就办好了电子值机。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猜到是谁,正想挂断,陈默却接了过去,并且按下了免提。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婆婆张桂芬那熟悉的、撒泼式的哭喊声,因为信号不好而显得有些失真,更加刺耳。

“儿啊!陈默!你快回来啊!你老婆要把这个家给拆了啊!她要卷着我孙子跑了!你快回来把她抓……”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陈默打断了她。

他的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和决绝。

“妈,今年年夜饭你们自己做吧,我们要登机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默继续说道:“还有,林晚发给我的信息我都看了。那个房子,是我和林晚婚后买的,房产证上是她的名字。所以,那是我家,不是菜市场,以后别什么人都往里带。”

说完,不等婆婆再发出任何声音,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整个贵宾室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我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脸上那陌生的、坚毅的表情。

他转过头,看着我,眼神里有愧疚,有心疼,但更多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坚定。

“老婆,对不起,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

他伸手,将我和乐乐一起,紧紧地抱在怀里。

我把脸埋在他的胸口,泪水浸湿了他的衬衫。

这一次,不是委屈的泪,而是感动的泪,是终于等来援军的泪。

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从今以后,都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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