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用冷水一遍遍地冲着脸,镜子里,我的脸色惨白,眼神却亮得吓人。
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的冷静。
我走回阳台,陈默已经带着乐乐回来了,看到我脸色不好,关切地问我怎么了。
“是不是吃坏东西了?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我摇摇头,拉着他坐下,把乐乐支去房间看动画片。
然后,我用最平静的语气,把表姐告诉我的事情,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复述给了他。
我死死地盯着他的脸,观察着他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陈默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了。
他的脸色,从疑惑,到震惊,再到难以置信,最后,化为一片铁青。
他没有说话,只是坐在那里,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捏成了拳头,骨节因为用力而根根泛白,发出“咯咯”的声响。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能听到远处的海浪声,和电视里传来的动画片音效。
许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一直以为,我妈只是偏心,我弟只是……不懂事。”
“我没想到……”
他没说下去,但那眼神里的痛苦和心寒,比任何语言都更具冲击力。
他不是愤怒,他是心寒。
被自己最亲的家人,用最卑劣的方式,在背后捅了一刀。
我看着他,心里那股滔天的怒火,反而渐渐平息了。
现在不是发泄情绪的时候。
是战斗的时候。
“陈默,我问你,那栋老宅,房产证上到底是谁的名字?”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陈默沉默了片刻,站起身,走到他的行李箱旁,从一个夹层里,拿出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
文件袋很旧了,边角都有些磨损,显然被他珍藏了很久。
他把文件袋递给我,声音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疲惫。
“你自己看吧。”
我怀着一种复杂的心情,打开了文件袋。
里面,首先是一本红色的房产证。
我翻开,户主那一栏,赫然写着我公公的名字:陈建国。
我的心,沉了下去。
如果是公公的名字,那在他去世后,作为法定继承人,婆婆张桂芬和两个儿子陈默、陈昂,都有继承权。
如果他们硬要说自己是共同居住人,再找几个邻居做伪证,那在拆迁划分上,我们就会陷入极大的被动。
但紧接着,我看到了房产证下面,压着的另一份文件。
那是一份经过公证处公证的,打印得工工整整的遗嘱。
我颤抖着手,拿起了那份遗嘱。
遗嘱的抬头,是“本人陈建国遗嘱”。
内容写得清清楚楚,逻辑分明。
“……本人名下位于前进路18号的房产一处,在我百年之后,其全部所有权及相关的衍生权益(包括但不限于拆迁、征用等补偿),均由我的长子陈默一人继承,与次子陈昂无关。”
“立此遗嘱,并非本人偏爱长子,实因次子陈昂结婚时,已将其母张桂芬名下积蓄及本人毕生积蓄,共计人民币叁拾万元,作为购房首付及彩礼赠予。而长子陈默自工作以来,上交家用的二十万元,亦用于此次子婚事。故,此房产作为对长子陈默之补偿,合情合理。”
“恐口说无凭,特立此据,并于公证处公证,具备法律效力。”
落款是公公的名字,还有鲜红的手指印,以及公证处的钢印。
我拿着那份遗嘱,手都在抖。
我惊得说不出话来,抬头看着陈默。
“这份遗嘱……妈和陈昂,他们知道吗?”
陈默摇了摇头,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悲凉。
“我爸临走前,单独把我叫到床边,把这个文件袋交给我。他说,人心,是经不起考验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把这份遗嘱拿出来。他希望,我妈和阿昂,能念及一点亲情,不要做得太难看。”
“他怕,这份遗嘱一拿出来,这个家,就真的散了。”
我看着手里的遗嘱,再想想婆婆和小叔子那些丑恶的嘴脸,只觉得无比讽刺。
公公到死,都还在为他们保留着最后一丝体面。
而他们,却毫不犹豫地,将这份体面撕得粉碎。
我把遗嘱和房产证小心翼翼地放回文件袋,递还给陈默。
我们对视了一眼,瞬间就明白了彼此心里的想法。
“不回去了。”我先开口,声音冰冷而坚定,“至少,不是现在回去。”
陈默重重地点了点头,眼里的伤痛褪去,取而代代的是一种冷酷的决断。
“对,不回去。”
“他们不是喜欢演戏吗?不是要制造共同居住的假象吗?”
“那我们就让他们演。”
“我们就在这三亚,隔岸观火。我倒要看看,没有我们这两个主角,他们这出争夺家产的大戏,要怎么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