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不想死。

但若真的死路一条，我情愿先挣个活路。

正欲下手，马车忽然撞上一支送葬队伍。

两方卡在桥中不得动弹。

牙婆下车与人交涉。

帘子被掀开，我瞧见了桥下闪着银光的河水。

没有片刻犹豫，我疾步而跃——

扑通一声，滑进刺骨的淮河水。

人群的尖叫声融进水流，霎时被吞没。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阿娘捧着我的脸，轻声唤我「小喜」。

阿娘眉眼弯弯的，我的眼泪止不住，「阿娘，我好想你……」

醒来时，却见一个陌生女子掐着我的人中，另一只手在给我擦拭嘴角溢出的水渍。

「天可怜见！你终于醒了！

「那么凉的河水，难为你竟敢跳下来！

「有这样寻死的心，如何活不下来呢？」

我的脑袋晕乎乎的，她又递给我一碗刺鼻的生姜水，逼我喝下。

再醒来时，头不晕了，身上发了许多汗，原先的衣服换成了粗布干衣。

那个陌生女人掀开门帘，端着碗冒热气的豆花走近。

我手指翻动，发现那柄尖刀不见了。

见我充满警惕，她笑了笑：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还能吃了你不成？」

她笑得很好看，眉目中有和阿娘一样的温柔，豆腐香引得我饥肠辘辘。

我抢过来狼吞虎咽，心想死到临头做个饱死鬼也行。

豆腐脑被我舔干净，她又盛满，直到我再也吃不下。

「饱了？」

我点头。

她拿出那把尖刀，递给我。

「先前怕你乱来，我收起来了。

「你若愿意信我，给我讲讲你落水的原委。」

刀在手，我安心了许多。

我从记事一路讲起。

讲可怜的阿嬷，讲早死的娘，讲日日挨打吃不饱饭，讲被卖千里差点没命还。

她搂着我哭了好大一通，末了伸手轻拭我的泪痕。

她手上有好闻的豆腐香。

她说：「我孤寡一个，你愿意的话，与我做妹子吧，一起在这淮河上讨饭吃，有我在，便饿不着你。」

她的声音温柔坚定，我情不自禁点了点头。

从此我便唤她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