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章 舍断旧情心不冷
苏炆海与滕雅芙之间的尴尬持续了好几天，寂静的山洞阒无人声，只有潺潺的流水，一下一下，冲积着两个人的心房。.
苏炆海知道滕雅芙经常悄悄地看着自己，只要自己一回头，她的目光马上躲躲闪闪地绕到了一边去。
她是在害怕自己，怕自己生气，苏炆海能够感觉到。
那双眼睛好像会说话，却总是欲言又止，滕雅芙越是这样，苏炆海内心就越是不安。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这样的隐居生活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虽然有时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但只要有相爱的人在身边又何妨呢？这就是苏炆海与滕雅芙刚相见时的感觉。
事实上自己早就发现她的心已经另有所属了吧，她梦呓着的名字、眼角的泪痕、还有发呆时飘向远方的眼神，无一不在向自己昭示着她正在想念着一个人。
苏炆海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怎么办？自己该怎么办？
要说是往常也就算了，滕雅芙真的嫁给自己倒也能让她过上舒适安稳的日子，可是现在自己只能留在瘴沼谷中，踏出一步都会要了自己的命，所谓的八抬大轿也不过是自己的白日梦而已，这样的自己不过是废人一个，留在这里等死也就算了，还有什么资格拖着滕雅芙也跟自己在这里吃苦受难！
漂亮的鸟都是留在笼子中供人欣赏的，自己现在连笼子都没有，还能拿什么囚禁她？苏炆海无奈地笑着，自己还真是没用。
午夜梦回，苏炆海看着蜷缩在角落睡着的滕雅芙，她的眉头紧皱，下唇被咬得毫无血色。
每到这时他的心中都有说不出的苦涩，从她回来开始就经常在梦里喊着馒头两个字，有时候一边喊一边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看着这样的滕雅芙，难道自己真的可以良心无愧地置之不理么？
“你……”苏炆海咬着牙回过头来，他刚张开口，滕雅芙就紧张而渴望地看着苏炆海，迫切地等待着他说话。
苏炆海的心又摇摆了，他摇摇头，心中想着的话还是没说出口。
“你在这里等着，我上去找东西吃。”
语毕，苏炆海偷偷地看着滕雅芙的脸，生怕自己会从她的脸上找出失望的表情，呼，幸好没有。
她是在等待自己说什么？或者说她想从自己嘴巴里听到什么？苏炆海害怕了，他怕她想听的话，自己说不出口。.
苏炆海的身影越来越远，好像水中的一条大鱼，滕雅芙长长出了口气，好像终于放下心来一样，尴尬的气氛稍有缓解，自己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一点。
近日来他对自己的冷淡让自己很不自在，连续几天都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只要他稍有动作自己就会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出。
但是滕雅芙不会怪苏炆海，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有什么资格去怪罪别人？是自己对苏炆海的感情有所不忠，他为自己而“死”，自己却很快爱上了别人，天杀的是自己，就算苏炆海对自己打骂也是自己理所应得的惩罚。
可苏炆海并没有这样做，他只是沉浸在沉默之中，什么都不说，也什么都不做，自己一个人忍受着难受，他越是这样，就越是加倍凌迟着滕雅芙的心，千刀万剐痛不欲生。
水面开始有了些许波动，滕雅芙抬起头来，应该是苏炆海回来了。
但是今天的波动却有些不寻常，非常剧烈，滕雅芙跪在水边，立刻看到苏炆海急匆匆地爬上岸来，“走，我带你上去！”
苏炆海说着用自己的上衣蒙住了滕雅芙的口鼻，“会游泳吧？”
滕雅芙点点头，“上去干什么？”
对方并没有回答自己，二话不说将滕雅芙拉近了水里，两人一同往上游游去，水流的高低没有改变，依旧那么平缓，但是头顶岩洞变得越来越靠近却给人一种好像水面在升高的错觉。
洞顶和水面只能让两人将头露出来的时候，苏炆海皱着眉指着前面，“再游过去上面就是沼泽，到时候抓紧我，不要呼吸，明白么？”
“你要带我干什么去？”滕雅芙还是忍不住问道，苏炆海的表情很紧张，好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但苏炆海与滕雅芙对视一眼之后却无法开口，拉着她继续往前面游去了。
周围一片黑暗，水有些凉，只有苏炆海的手是那么热。滕雅芙没想到要游这么久，憋住的那口气很快用尽，之后还不知道要游多久，滕雅芙有些害怕，胸口像是炸开了一样疼着。
苏炆海捧着滕雅芙的脸，微微有些温热的嘴唇靠了上来，湿滑冰冷的舌头撬开自己的嘴唇，滕雅芙感觉到窒息的感觉已经消失，头皮发麻。
他的吻，是那么奇妙。
一股股气流被渡进来，滕雅芙有些贪婪地吮吸着来自苏炆海的呼吸，然而他只是将空气渡进来，然后那双唇就冷漠地离开了。
滕雅芙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感觉，竟然好像是被冷落了一样，只是她还来不及思考太多就感觉到周围的沉重——已经进入了沼泽中。
黏稠的沼泽好像有无数只冤魂伸出手来，拉着自己下沉，用力摆动双脚也用不上力，只有苏炆海的双手撑在自己腋下将自己用力地往上托着，好像有着源源不断的力量。
突然涌现出来的虽然是瘴气，滕雅芙也忍不住大口呼吸，苏炆海轻轻捂着她的嘴，“慢一点，突然吸那么多瘴气会中毒。”
苏炆海将滕雅芙拖到硬地上坐在，他自己则四处张望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平静了许多的滕雅芙看着苏炆海，不明所以，“你带我上来到底要做什么啊？”
瘴沼谷中依旧十分安静，没有任何声音，滕雅芙发现自己之前留下的布袋也不见了，大概是几位长老后来又派人来过拿走了吧，发现自己不见了他们大概会吃惊死，以前还没有人能在这里活过十个时辰。
到处搜索了片刻，苏炆海有些沮丧，背着滕雅芙站在那里，背影有些寂寥，滕雅芙站起来拽了拽他的袖子，“你在找什么？”
苏炆海转过头来想要笑一下，脸颊却好像僵硬得不会动，“我刚刚上来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年轻男人，以为他是来找你的。”
“所以……”滕雅芙往后退了两步，“所以你就带我上来是不是？”
“他肯定是来带你离开这里的。”苏炆海低下头，心中有丝莫名情绪，好像是沮丧，因为那个男人竟然走掉了，但是其中有隐隐约约掺杂了一些喜悦。
身后的是长期的沉默，滕雅芙一直没有说话，紧紧地咬着嘴唇，苏炆海转身走到她面前的时候，滕雅芙的泪水夺眶而出，“你要赶我走是么？”
苏炆海的心微微抽痛，半晌没有说话，他抬起头来，山谷中瘴气弥漫，“你看看，在这里好多植物都活不下去，你这种笨蛋在这里会死得很快吧。”
“我不走！”滕雅芙可怜巴巴地拽着苏炆海的袖子轻轻椅着，好像在和父亲要糖吃的孝儿，“不要让我走。”
“到外面去有什么不好的，你还……”
你还有喜欢的人。
苏炆海说不出来，他不敢承认自己的失败，不敢相信自己那么喜欢的女人会喜欢上别的男人，他摇摇头，擦掉了滕雅芙脸上的眼泪，“好了，别犯傻了，以你现在的体力完全可以离开这里，之前的结界也已经散去了。”
滕雅芙知道长老会设下结界防治自己离开，她现在确实是自由了，但是她害怕，她怕如果自己离开了这里，自责和内疚会将自己吞噬掉。
“我要在这里陪你，”滕雅芙别过头去执拗地说着，“我哪儿都不去。”
“笨蛋，”苏炆海一把撇开了她的手，“我需要你陪么？！我一个人呆在这里好好的，有你的话没地方睡觉，吃的东西也不够，我不想再饿肚子了，你赶紧走，别在我面前碍眼！”
滕雅芙像只发怒的小野猫一样大喊了一声，“我就是不走，我就是要留在这里！”
苏炆海感觉身体有些僵硬，好像瘴气也凝固了一样，她的脸在瘴气中渐渐快要融化了。
如果现在伸出手，就可以把她拽到自己怀里，什么繁华世界什么锦绣江河都被隔绝，只有她在自己身边，日出而作日落而归……
还是不行。苏炆海咬着牙，自己还是做不到，自己现在已经是个废人，难道还要自私地让她留下来陪自己么？
更何况，经常走神的滕雅芙脑袋里在想着什么，他苏炆海怎么可能不知道？她人在这里，心却在想着别人，自己日夜思念的她却在日夜思念着另一个人。
苏炆海不想自私地禁锢她，更不想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就算她在自己身边，给予自己的也只是折磨。
痛苦驱使着苏炆海狠下心来，连看都不看滕雅芙一眼就往沼泽走去，他生怕多看一眼自己又会动摇。一口气走到沼泽边，背后是一片安静。
对，深呼吸一口气，像是往常一样，今日回去之后，就不会再有人蜷缩在角落等待自己，看到自己回来时喜悦地围上来。
一人远离，散尽一池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