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那些甜蜜
人潮依然汹涌、嘈杂声依旧，不一会儿，入口处又出现了一位母亲，一个看起来颇正经，两只媚眼却骨碌碌乱转的中年贵妇。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套上精致昂贵的服饰，她仍是一个颇吸引人的美女。
只见她毫不犹豫地直直朝着股务课办公室走去，片刻后，惊惧不安的秦以寒也出现在办公室门口，跟着，他一边焦急地转眼四顾梭巡，一边惶惶然地随着母亲走到角落较安静处。
“钱呢？”母亲也不多言，直接切入重点。
“我……我没有。”秦以寒垂眼呐呐地道。
“我想也是，”母亲点点头。“好吧！那就明天开始到爱之桥去报到吧！”
秦以寒倒抽一口气，“爱……爱之桥？”他更惊恐地朝营业厅方向极目搜寻。“我……我……妈，我……我不能……不能再去了，我……我真的……真的受不了了啊！”
母亲轻蔑地冷眼一瞟。“难道你要你妹妹代替你去？”
“不……不是，但……”嘴角抽搐着，秦以寒轻噎一声。“再……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我再想想办法……”
“没时间了！”母亲断然道：“你再不去，人家就要闹到家里来了！”
秦以寒垂眼。“你……你们不能躲一下吗？”
“不可能！”母亲冷哼。“我们又不像你这么下贱，躲躲藏藏的日子我们可过不下去，别忘了，这是你欠我们的，还是乖乖清债吧！”
秦以寒倏然抬眼。
他欠她们的？
不，他不能再傻下去了！为母亲、为妹妹，他没话说，但是没道理要他再为母亲的情夫作任何牺牲了呀！
于是，悄悄深吸了一口气，秦以寒抬起眼勇敢地盯住母亲。
“我不会去的！”
母亲闻言，脸色一沉。“你说什么？”
“我不会去的，我再也去那种地方了！”秦以寒坚决地表明态度。
母亲眼一眯。“你确定？”
“确定。”
“不后悔？”
“不后悔。”
母亲冷眼睨着秦以寒。
当秦以寒悄然搬走又不通知她时，她就想到这个变态可能不好控制了。接着和陈西顾的一场电话对决，她更明白可能会有类似今天这种秦以寒胆敢反抗她的情况产生。
自然，她也早有对茦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逼他，把他逼到无路可走！
不！也不需要，秦以寒是个软弱的人，只要给他点颜色瞧瞧，他自然会俯首听命了！
主意拿定，母亲突然泛出一抹诡谲狡诈的笑容。
“好吧！如果你这样决定了，就随你吧！但是，我先告诉你一声，待会儿只是给你一点警告而已，若是你明天真的不去的话，你会发现，以后无论你走到哪里，你的底细便会掀到哪里，只要是认识你的人，都会知道你有多卑贱无耻、多下流肮脏，而你的儿子也要跟你一起丢脸，见不得人！”
一颗颤抖的心立刻梗在喉头，“妈，你……你想干什么？”秦以寒恐惧地问。
母亲冷笑一声，径自转身向股务课快步走去，秦以寒忙追在后头。
“妈、妈，你不要这样，再给我一点点时间吧！”
母亲毫不理睬，兀自站定在股务课办公室门口，然后吸了一口气就拉开嗓门大声宣告，向办公室内职员，也向营业厅内的所有群众。
“各位，你们知道秦以寒是同性恋吗？千万别不信，我是他母亲，比谁都清楚，他父亲就是被他活活气死的！”
秦以寒惊喘一声，脸色一白，顿时全身无力地靠在墙上，想开口阻止，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只能无助地承受无数突然疾射而来的惊愕压恶视线。
“不但如此，他还做过牛郎，在同志三温暖、星期五餐厅都卖过。不过，他现在还很干净，如果各位有兴趣的话，请趁早，他可是前面后面都很行的喔！”
在畏惧鄙视、轻蔑不屑的目光和议论低语，其至纷纷后退走避下，秦以寒双眼一阖，颓然顺着墙壁跌坐下去。
终于摆脱沈叔叔的纠缠脱身走出贵宾室的陈西顾，只听到母亲残忍的最后一句话，跟着就看见满脸绝望的秦以寒惨然倒地。
“秦以寒！”他惊恐地大叫一声，并冲过去将秦以寒抱在怀里。“秦以寒、秦以寒，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秦以寒无力地掀开眼睑，空洞无神的瞳眸茫然地对着陈西顾。
“让我死吧！让我死吧！”
“胡说！”陈西顾大吼！“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休想！”他叫着把秦以寒横抱在怀中站起来，母而怒气汹汹地对了母亲咬牙切齿地怒吼。
“你这个贱女人！我会让你后悔的！我发誓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暴怒的男人通常都很可怕，尤其是像陈西顾如此高大魁梧的男人，母亲吓得踉跄倒退两步，屏息注视陈西顾大步离开后，她才敢急促地喘息着，同时尽力压抑住心中突然涌出的恐惧感。
那就是电话中那个嚣张跋扈的男人，秦以寒的伴侣吗？
看起来很年轻，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有种不应该去惹他的预感呢？
秦以寒彷佛失了魂似的。
他只是呆呆的由着陈西顾帮他脱衣洗澡，还喂他喝了一点酒，然后让他睡下，从头到尾，除了呼吸，连眨眼也不曾，他几乎跟死人没两样。
陈西顾一步也不敢离开，只好打电话请幼儿园老师帮忙把童清舒的儿子送回来。
在房门口，陈西顾蹲下来，双手握住童清舒的儿子小小的肩膀，神情非常严肃。
“童清舒的儿子，你知道你爸爸是个很柔弱的男人，他今天受到很大的剌激，所以……叔叔必须专心照顾你爸爸，他……他很绝望，叔叔……对不起，童清舒的儿子，叔叔没有做到我所说的诺言，是叔叔疏忽了，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没关系，叔叔，我了解。”童清舒的儿子又露出那种时而出现的早熟笑容。“叔叔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跟着爸爸的。叔叔放心，我会照顾我自己，反正家里什么都有，请叔叔专心照顾爸爸吧！”
有好几天，连童清舒的儿子也担心得不敢去幼儿园，因为陈西顾还是必须出门去采购，这时候就需要童清舒的儿子守在精神恍惚的秦以寒身边，于是，陈西顾干脆通知幼儿园童清舒的儿子要先行放假，反正也没剩几天就放年假了。
童清舒的儿子真的很聪明乖巧，需要他看护时，他总是会耐心地，滔滔不绝地讲述一些幼儿园里的趣事给爸爸听，即使秦以寒一点反应也没有。其它时间就自己练国字、学英文，因为陈西顾告诉他，他们将来要搬到外国去居住。
大部份的时候，陈西顾都会把秦以寒抱在怀里，告诉他自己有多么爱他，告诉他一切都会没问题的，告诉他一切都有太陈西顾来承担，告诉他未来的计画，告诉他他们将在外国结婚并定居……
然后，秦以寒终于有反应了。
“结婚？”他喃喃道：“我们真的能结婚吗？”
“当然能！”陈西顾强自按捺下心中的兴奋，秦以寒终于回魂了。“丹麦、瑞典、挪威、荷兰和冰岛都承认同性婚姻！而且被视为一般婚姻看待，我们可以随便选一个你喜欢的国家在那儿注册结婚并定居。”
“那……那是欧洲啊！我们……”
陈西顾故意很夸张的唉了一声。“你又忘了，我妈妈在欧洲各地都有服装连锁店，为了往来方便，所以她有多重国籍，包括荷兰和瑞典。既然她是我妈妈，当然我要取得这两个国家的国籍也很方便，事实上，一个秦以寒前我就拜托妈妈帮我办理了。”
秦以寒惨白的脸色开始出现血色了。
“你是说……我们可以住到外国去，一切……一切都可以从头来？”
“是的，”陈西顾正色道：“从头来，过去的种种都可以抛诸脑后，再也不能伤害你了！”
秦以寒沉默了一会儿。
“你一个秦以寒前就……想到要和我结婚了吗？”
“错！”陈西顾重重的亲了他一下。“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迷恋上你了，第二次见面，我就发誓一定要和你结婚，让你完完全全的属于我！”
秦以寒笑了，虽然仅是微微牵动一下唇角，总算也是笑了。
“那时候我却只想躲开你。”
“真没良心！”陈西顾委屈哀怨地瞟他一眼。“害我追得半死，差点头破血流、手断脚瘸！”
秦以寒笑得更深了，他轻叹着趴在温暖结实的胸膛上。
“我没有出国过。”
“我会带你去环游世界蜜秦以寒旅行。”陈西顾承诺。“你想住哪儿？”
“无所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好了。“秦以寒淡淡地道。
陈西顾想了想。
“其实东欧国家大致都算不错啦！不过，如果你想到美国也行。”
“美国？”
“是啊！虽不是各州都有同样的法律，但是在旧金山、纽约等地，正式登记注册的同性婚姻是被认可的，而且享有一般婚姻的福利。”
秦以寒呆了呆。“我都不知道。”
“你的生活圈太狭窄了。”陈西顾怜惜地啄了他一下。“以后我会开拓你的视野，让你的生命更丰富，你会发现同性恋者跟异性恋者一样可以享有最幸福的婚姻生活。”
“我不在意生命是否丰富，只要在你身边，我就很幸福了！”秦以寒叹道。
“真是小家子气！”陈西顾笑骂。“等我二十岁，妈妈也帮我办好荷兰国籍后，我们就立刻到荷兰去结婚吧！”
秦以寒悄悄地绽出一抹梦幻般的微笑。
“好，那我就可以重新活一次了！”
能作个美梦真好，虽然它终究只会是个梦而已，他只希望这个梦能维持长久一点，那么，当他的生命走到尽头时，他还是可以得意的说自己并没有白活，至少，他曾作过一个美梦，一个好美好美的梦……
苏慕烟没有再到证卷公司去上班，甚至连提也没提过，只是让宋子文陪他过着安宁的日子，一切似乎很平静。
然而宋子文知道还是有什么不对，苏慕烟瘦削的脸蛋上始终看不见血色，食欲不佳，身体越来越孱弱，精神也不好，常常自己一个人坐着发呆，他的魂魄似乎老是溜出身躯外游荡。
有时候半夜醒来，宋子文会忧心地发现苏慕烟总是张大眼睛瞪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好似死人一般，而且，情绪稍微激动一点就会晕厥过去，虽然都很快就清醒过来，但总是教人心惊胆战的。
苏慕烟也变得非常畏惧出门，无论宋子文如何劝诱，他就是死也不肯踏出大门一步，所以宋子文总是硬扛着他到医院去检查。
“他神经衰弱已经非常严重了，”医生凝重地说：“如果他曾有过想死的念头，你最好要小心看着他。”
宋子文张着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药要按时让他吃，但是他的心理问题也要设法开导他。”
开阖好几次后，宋子文才勉强挤出声音来。
“他……他常常昏倒，明明只是一点小事，譬如我只是说他两句，他……居然就昏过去了，是不是他的身体还有其它毛病？”
“他的体质原本就不好，再加上精神上的折磨，现在他的身体的确是很衰弱没错，但若是照你所说的，他应该是精神上在逃避，如果只是为一点小事就逃避的话，他的情况就很严重了，你绝对要非常注意。”
宋子文不懂，真的不懂！
他们已经说好了不是吗？他们会到国外去结婚、定居，以后会过得很幸福，苏慕烟到底还在害怕什么？
一向刚毅坚强的他，不明白软弱的苏慕烟只是害怕梦醒而已。
考虑许久后，宋子文还是决定宋子武应该有权利知道他父亲的状况，虽然他不敢期望才五岁的宋子武真的能够了解。但是，宋子武在蹙眉思考片刻后，却提出了最现实的问题，让他惊讶于宋子武的早熟程度。
“哥，要是爸爸在开学之前还没有好的话，到时候哥和我都要上学，那要让谁来照顾爸爸呢？！
缓缓收回惊愕的神情，宋子文反问回去。
“你认为呢？”
于是，趁着苏慕烟在睡觉，宋子文和宋子武开始热烈地讨论开学后的问题来了。直到门铃乍响，宋子文才暂停起身去开门。
“慕烟？”宋子文诧异地上下打量苏慕烟一身劲爆的服饰。“这么冷你还穿这样，不怕感冒吗？”
苏慕烟得意洋洋地转了个圈。
“怎么样？帅吧？”
“帅？”宋子文不以为然地摇摇头。“找我有什么事？”
苏慕烟一把抱住宋子文的手臂，“陪我去跳舞！”她娇嗔道：“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出去玩了，我还约了阿铎他们，大家准备狂欢一整晚喔！陪人家去嘛！要不然就只有我一个人没有舞伴耶！”
不假思索，“不要！”宋子文立刻回绝，同时用力甩手想挣开苏慕烟，无奈苏慕烟抱得死紧，最后还索性整个人巴在宋子文的身上。
“不管，今天你一定要陪我去，大伙儿都说你好久没和大家出去玩了，我还夸下海口说这次我一定能把你拉过去，结果大家就起哄打赌，如果你没有过去的话，我就要作瘸子的女朋友了。宋子文，你知道我最讨厌瘸子了，他好恶心喔！你不会让我去作他的女朋友吧？”
宋子文双眉微扬。“你答应了？”
“没办法啰！大家都知道我跟你最要好啊！如果连我都请不动你，那很丢脸的耶！”苏慕烟满脸爱娇地仰视着宋子文。“陪人家去嘛！人家不想作瘸子的女朋友啦！”
宋子文翻翻白眼。“不想作他的女朋友就不要随便答应啊！”
“可是……”
“既然是你自己答应的，就自己去承担后果！”
苏慕烟一愣，随即不敢置信地瞠大双眼。
“你……你不会是真的要我去作瘸子的女朋友吧？”
宋子文不耐烦地叹了一口气。“慕烟，我早就说过了不是吗？我有心爱的人了，所以我不会陪其它人去参加那种会引起任何误解的聚会，OK？”
苏慕烟瞪了他半天，两只牛眼突然扫向屋内，而且拚命想从宋子文身边钻进去。
“她在这里是不是？让我看看她，让我看看她到底哪里比我好，居然能让你这个最好交朋友的人迷得连同学朋友都不要了，我要、咦？那儿蹦出来的小鬼？！”
不知何时跑来站在宋子文身边的宋子武眨着好奇的眼睛看看宋子文，再瞧瞧苏慕烟。
“哥，她是你的女朋友吗？”
紧接在他问话后的是一声低弱的惊喘，三个人同时朝卧室门口望去，只见苏慕烟单手扶门框上摇摇欲坠，苍白如纸的俊脸上写满了伤心欲绝和无望的悲戚。
比风还快的，宋子文奔过去时，刚好抱住苏慕烟昏厥瘫软的身子。
“小烟、小烟，天哪！你误会了，你误会了啊！”
他痛心的把苏慕烟抱回床上，手忙脚乱地拍拂着苏慕烟的脸颊。
“醒醒，小烟，你醒醒，听我解释啊！小烟，醒醒啊！……”
“哥，毛巾、毛巾！”
接过宋子武来的湿毛巾，宋子文抖着手，温柔地在苏慕烟的脸上擦拭着，“不要吓我呀！小烟，你醒醒，听我解释啊！”他歉疚地低呼着，隐约可听出还带着哭音。他可以想象得到苏慕烟受到了多大的打击，而这个沉重的打击居然是口口声声说要保护他的人所给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