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任务完成的先决条件
目前为止,自己在这个地方呆了有七天叭。宋白掐掐手指算到,第二个任务是莫名其妙被神秘人完成的,第三个任务至今还没有出现标记,只有预警。
御界究竟是什么奇怪的地方,他脑海里只有那人遗留下的概念,但对其余的事情没有丝毫概念。
“宋白,下来干活。”
下面又在喊了,宋白趴在二楼栏杆有气无力的应承一声,起身向下走去。
随着天气转暖,小楼的客人也多了起来,宋白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思考接下来要如何了。他只愿自己能活下去,上次的事情真是让他突兀一惊,被摔的半死不活真是太过于惊悚,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弱鸡了。
将楼里的一片杯盘狼藉收拾完后,宋白悻悻的坐在大厅的椅子上。今日的天气还不赖,大厅上摆着几坛新送来的酒,任账房在一旁记着账,被楼主说了好几次后,任讵言这才变得稍微勤快一点,开始主动记账了。
今儿这酒哪儿来”
“刚才有个老伯挑着两桶酒卖,我看天气这么热,老伯也怪不容易的,就买下来了。”
桓三一口喝完了碗里的酒“这是稗子酒啊,我有年头没喝过了”
稗子是和稻子长得差不多的杂草,稻田、荒地、水沟里都有,可以喂牲口,可以吃,不过我以前住过的那个村子,稗子都是送到糟房里去酿酒。
村子不大,人也不太多。村头是家小饭铺,往里面走一里多地是糟房,糟房前面有棵树,好大好大,隔老远就能看到。
那个时候盛夏刚过,还是很热,每天,呃差不多是每天吧,我印象中那段日子很少阴天下雨,我中午顶着太阳走到糟房,讨三两酒,靠着大树,慢慢的喝,稗子酒苦苦的,喝了很清凉,小风一吹,舒服极了。喝完了,躺在树荫底下冲盹儿,树荫躲着太阳走,我跟着树荫走,它往哪边移,我就往哪边滚,从它最短的时候滚到它最长的时候,觉睡够了,起身往村口溜达。大伙儿都准备好饭等着我了,我一边吃一边给大家说书,一直说到茶喝透,我第一天到的时候就是这样,全村的人吃过饭在这儿喝茶谈天,我突然走过来,“我给您各位说段书换口饭吃”,就这么在这儿住下了。
糟房的老板,潘叔,是个和善的老人家,他没听过我说书,但是很敬重我,我到的时候,他正好吃午饭,每次都想拉我跟他一起吃一口,推推让让好半天,打酒的时候总是
“先生,我给您打点好的吧,这酒次,庄稼人才喝,您喝不惯”
“不不不,我喝这个就行,总白喝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您这话说的,您给村里的人说书,不也没要过钱。”
又是推推让让好半天。
每次我一起身,他又是
“我这饭得了,吃了再走吧。”…
村里有个大高个儿,经常找我聊会子天,他原来叫什么我不知道,因为个儿高都叫他老高。个儿高,嗓门敞亮,爱咋呼,爱笑,笑起来就两声,我学不来,不知道是“嘿嘿”“嗨嗨”还是“哈哈”,又高又亮又透又远,半个村子的人都能听见。刚过五十,一嘴的牙已经没了,一咧开嘴,红火火一片,吃东西只能抿着吃,脸上所有的肉都跟着动,吃得可香了。
我第一次到糟房就是他带我来的,早上起来我在村里溜达,他隔老远向我打招呼
“先生,我,老高。”
“您挺早的。”
“年纪大了觉少,您书说的真好”
“我就是在村里混吃混喝的。”
“哪有的事,村子里穷,好久没有您这样的人来过了,上次有个草台班子来唱戏,已经两年前的了。”
“听着不嫌烦就行,您这是去哪儿呀。”
“去地里看看,糟房旁边就是”
“糟房?您带我去转转呗。”
“好啊”
离着还有好远,他又是扯开嗓子喊,“潘大哥村里新来的说书先生来了,准备点好酒。”
他的地在这边,中午热的时候,他过来跟我聊天,歇荫。他抽烟,怀里揣着一小包烟草,往我旁边一坐,掏出来烟叶,仔仔细细的卷,卷的严严实实的,才放心叼到嘴里,打着了火,长长的抽上一口,跟我念叨着
“满口香,舒坦!”
我们一个烟鬼,一个酒鬼,倒是能聊到一块儿去,老高家里光景在村里算不错,俩儿子,小的时候,老高送他们到镇子里当学徒,现在都学出来了,老大是药铺里抓药的先生,老二在布店干的也不错,前几年都成了亲,大儿媳妇已经有了,现在他就指着抱孙子了。
“你应该开始享福了,守着这一亩三分地干什么?”
“我在这活得多自在,他们多少次想接我到镇子上去住,我都没去。您不也一样,去大地方说书不比在这儿赚钱。您还不是愿意在树底下打滚儿。”
“也是,也是。”
老高有眼力见儿,看我酒喝得差不多了,自己就撤了,不惊扰我冲盹儿。有个小姑娘,比阿月小爱这俩丫头应该还大点儿,专喜欢打扰我睡觉。
她家的地离得远,她啊,每天中午给她爹送饭,如果我那天酒喝得慢,睡得晚就能看到她拎着个食盒从我面前走过去,如果喝得急,睡得早那见不着她。她回来的时候,我睡正香,她要么捡块土疙瘩砸我,要么用水泼我,要么拿狗尾草毛我鼻子…,她特爱看我醒了眯缝着眼睛的样子,每次都乐得不行。然后她就蹲在我旁边叽叽喳喳的讲话,
“醉鬼,你醒了吗?”
“嗯…”
“醉鬼你家是哪儿的?”
“我…没…家…”
“那你从哪儿来?”
“南…淮…”
“南淮好玩吗?”
“嗯…”
…
“醉鬼,醉鬼,快打滚儿,太阳要晒到你了,对对,再翻一下。”
有一次,她趿拉着鞋,踢我,我一把抓住她脚脖子,挠她脚心,害她把盘子打碎了,兴许是回家挨了骂,好几天没理我,让我睡了几天整觉。
村里最爱听我说书的,小陈,饭店里的伙计,老板的外甥,他们店里生意清淡,村里的人自家开伙,不在他们那儿吃饭,主要招待过路的行人,老板自家还种地。小陈这孩子,老实,不像有的小二,生意精,碗里有个苍蝇,他还楞说这叫海老虎,大补,一口直接吞了,小陈来不了这个。幸好,老板是他的亲娘舅,对他挺好。这孩子,有好事总想着我,有应季的水果或是店里新做的了什么卤味每次都给我偷偷送一份。
慢慢的,入秋了,天气不似以前那么好,一仗雨一仗凉,碰到天气好的日子,我还是会靠着树喝酒,只是没有那股烟味儿了,老高是在天气转凉之前走的,他得了个小孙女,乐乐呵呵的搬到镇上带孩子去了。
最后一次见那丫头的时候,她没带着食盒,也没有吵我睡觉。
“醉鬼你还在这儿啊”
“是啊”
她坐到我傍边,安安静静的,拿起我的壶,试图往嘴里倒点酒。
“我喝完了,小姑娘家家的喝什么酒。”
“醉鬼,我要嫁人了。”
“好事啊,你开心吗?”
“我不知道,有点想,又有点怕…我没见过他,离这里也远…”
“要不不嫁了,跟我走吧。”
“啊?”她一时没想明白我说的什么,怔住了。
“哈哈,逗你的。”
我一骨碌爬起来,想找点东西送给她,摸了半天也没个什么值钱的物件。她已经跑远了,朝我砸了个土疙瘩,向我挥了挥手,转身走了。
那天,我还是一直眯缝着眼睛,一直看着她。
潘叔走的时候,连下了几天的大雨,我记得下雨前,他还送了我一坛酒,说,他的腿老疼,要下大雨了,一定要我拿着。没想到酒还没喝完,他却再也不能招呼我一起吃饭了。
离开那儿的前一天晚上,我去了糟房,舀空了快见底的酒缸,靠着树,喝一会儿,睡一会儿,围着树一圈圈的滚…
天蒙蒙亮的,我走到村口,小陈刚开铺门
“先生,今天起这么早”
“小陈啊,我走了,不回来了”
“可您的书还没说完了”
“不说了,留个扣儿,是个念想,免得你把我忘了。”
“我会记得您的”
“好啊”…
桓三又一次喝光了碗里的酒“一晃八九年过去了,我得去冲个盹儿。”
“老三”
“什么事儿啊,任账房”
“如果那个姑娘立即答应你的话,你会带她走吗?”
桓三呵呵一笑
“那谁知道啊。”
“老三又在瞎讲故事了,噢,宋白也在啊。”李清涟眉眼盈盈的开口道,“你们三个,看起来怎么那啥那气的。”
“屁……”恒三话还没有讲完,剩下的半句话便在楼主凶狠的目光里被憋了回去。
“楼主你直说吧,到底有什么事情。”任讵言眉眼一挑开口说道,按日来说,今天李清涟不是应该在画画么。
李清涟并没有搭理他们,摆了摆手转身向楼上走去,任讵言想了半天也未想出是何种事情,索性便不想了。
桓三儿灌了宋白一碗酒,看着陡然间面红耳赤的宋白,笑着饮干碗底的最后一滴酒。
酒精上头迷糊之间,宋白强撑着不让自己昏过去,脑海里却又出现那神秘人的身影,模糊的身影透露着愤怒的情绪,“拼酒居然能输,你这也太差了。”
桓三儿诧异的看着突然双眼放光的宋白,那一天,他们喝干了楼里剩下的酒,两个人都失去了记忆。
“这就是你所谓完成任务回去的方法吗。”
“我还能喝再来。”大着舌头的桓三儿自然听不懂宋白嘀咕的是什么,端着的杯子,直到被狠狠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