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奇幻玄幻 > 绝世元神

五十九,人生忽如弈

谢清弈偏过头,一个稚气未脱的女孩子正有点局促地站在桌前。他环视一圈,大堂里竟是座无虚席,暗自惊忖今晚人怎么这么多。

哦,想起来了,今晚桓三儿《蔷薇长战录》讲到第一个精彩处,夏王攻楚。

“好的,你坐吧。”他勉强冲女孩儿笑笑。

女孩可能也看出他满脸的疲态,笑了一下也就坐下,有点拘谨的样子。很快百里先登送了酒过来,谢清弈也就自顾自闷头喝酒。起先女孩儿还时不时瞄他一眼,但是很快注意力就被桓三儿吸引过去,双手托腮听得十分专注。

谢清弈对这段书没什么兴趣,但是前几杯喝得太急了,酒劲直接就上了头。他扶着额角停了杯细细打量女孩儿,发现女孩儿在听到有关秦婴的段落时,眼睛里有几分晶莹的意思。

有趣。他笑了笑,又给自己斟上一杯。

长桌前桓三儿眉一挑,“这清江里城破之时,文纯公子他就站在那全城最高之处,说了段话,端的是有大智慧。”说到这儿,他清了清嗓,低头端起茶杯,众人纷纷起哄:“说!”“那文纯公子他说了啥?”“就是啊,他说了啥?”

“那文纯公子啊,他说:‘春秋相易,消长相形,往复无察,是皆迷障。天数非定,人赋其命;人事非空,天不可量。故曰…’”

桓三儿话音未落,谢清弈手中的酒杯砸在桌上,**的酒液流了满桌。谢清弈未去管它,任它滚到地上,摔成几片破碎的瓷片。周围的人都应声望过来,他却只是怔怔望着桓三儿,口中喃喃道,“世事如棋,弈与非弈,弈不自知。”

桓三儿醒木一声。“今日便讲到这里,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周围人开始离席,谢清弈如梦初醒,俯身伸手去捡摔碎的瓷片,一只带着暖意的柔软的手却阻住了他。“瓷片会划破手的,你等跑堂的来扫吧。”

谢清弈抬头,看到女孩儿一脸关切地望向他。他“嗯”了一声,坐直身,两人一时无话。

“那个…我叫江白璎,璎珞的璎。”似是为了打破尴尬的沉默一般,女孩儿先开了口,望向谢清弈,眼里却有点期冀。谢清弈一笑,没有急着作自我介绍,“你喜欢演义里的秦婴?”

“啊…”江白璎很是惊讶,显然没想到谢清弈会问这个问题,“是的。”

谢清弈低头笑笑,“看得出来。”

“那你…是喜欢文纯公子?”江白璎试探着问道。

“嗯?”这回轮到谢清弈惊讶了,“我对他没什么感觉,为什么这样问?”

“我看说书先生提到文纯公子那段话时,你好像特别激动。”江白璎认真道。

“不…”谢清弈又低下头去,好似在喃喃自语。“我只是没想到这段话是…是素文纯说的。我以为这辈子不会再听到这段话了。”

“听你这意思,你在哪里还听到过这段话?”江白璎眨眨眼。

“嗯…”谢清弈抬头,“我的名字是谢清弈,清明的清,弈局的弈。这名字是我师父给我取的,清是取清正之意,弈这个字我以前不懂,师父告诉我的就是那段话。我是个游医,我师父…”谢清弈顿了一下,“是个很厉害但没什么名气的大夫。”

“那你懂那段话是什么意思吗?”江白璎好奇地问,“我听着半懂不懂的。”

“师父说,大概意思就是,人这一辈子,就像是在下一盘棋吧。”谢清弈皱眉,指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抵在额角,“可是我也不太懂,对面是谁执子,我究竟是下棋的人还是棋子。”

“那就不要懂好啦。”江白璎笑起来,左颊的酒窝让她看起来格外甜美,“就好像我爹和我爷爷也懂得很多我根本听不懂的道理一样。”

谢清弈看着眼前一看就是被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女孩儿,心里五味杂陈。

不一样的。

师父,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这棋局,清弈还是看不懂啊。

“啥?这这这是来住店的人做的?”刚刚还几乎要睡倒在长桌前的李清涟望着手中的半块桃花糕呆住了。

“嗯,大清早的我准备弄点东西吃了睡了,她进来说借厨房用。”风墨抱着一碗桃花酿小圆子恨不得把碗都舔个干净,“怎么,你要我和落山下岗吗?”

“我担心的是她把后园的桃花都给我折完了…”李清涟嘴硬道。

“你就算了吧,”任讵言一撂笔,从账台后面走过来随手拿了块桃花糕,“后园花都快开谢了,这几天都没见你去画。”

“你不说陪我去吗?你没陪我去啊!”李清涟将剩下的半块花糕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地冲任讵言嚷道。

“下雨天去不了,晴天你又有一大堆别的事,这两天闲下来了你又说冷,”任讵言翻了个白眼,“我能怎么办。你可别说我,我月账总好了。”

“你…”李清涟一拍桌子,转向风墨,“风墨你菜刀呢?”

“厨房呢,你拿去吧,用完了给我洗洗干净放回去,我睡觉去了。”风墨打了个大哈欠,一脸满足地上楼梯,走路都像在飘。

李清涟瞪了一眼任讵言,起身就往后厨走。

厨房里,江白璎正乐颠颠地搅拌着散发着浓郁甜香的糖浆,开心得几乎想哼起小曲。果然外面的世界才好玩啊,根本没有什么因为她是江家的女孩子就想害她的人嘛,而且大家都很喜欢她做的甜点啊。不像待在家里,一个个都觉得她喜欢做甜点就没出息。

突然一个一身黑衣的娇小身影冲进来,直奔菜刀就去。她下意识拦住,“菜刀很锋利,小姑娘不要乱拿。”

“你才小姑娘!”来者正是李清涟,没好气地摔开了江白璎的手。

江白璎不屈不挠地继续挡在李清涟面前,“你叫什么,你是这楼里的人吗?”

“我李清涟,…”

“好的,小涟涟,现在我把你送回大堂去,你别来厨房闹腾好吧?”江白璎半拖着李清涟走出厨房,向大堂去。

李清涟觉得简直是在做噩梦。

“现在你相信了吧,我不是什么小姑娘!”李清涟面无表情地坐在长桌前,撑着脸望着江白璎,“长得矮又不是我的错。”

江白璎一脸的不敢相信。

任讵言努力憋着笑,但眼里还是满满的笑意,“是的,这是我们楼主,比我还大两岁。”

李清涟直接从椅子上蹦起来一掌敲在任讵言头顶,“闭嘴,你这个老大爷。”

雾月儿端着茶壶从旁边走过也冲着任讵言吐了吐舌头,“老大爷!”随后一溜烟地跑去了门口茶摊,头都不回一下。

“好吧,小涟涟,”江白璎诚挚地望着李清涟,见后者眼睛一瞪连忙道,“嗯我觉得你很可爱所以小涟涟是个爱称,真的。”

“我不是有意冒犯的,”江白璎笑起来,圆圆的脸上左颊的酒窝又凹下去,“我很喜欢这栋小楼,很高兴能来到这里。哦对了,房钱我会按时给的。”

李清涟撇撇嘴。

“嗯我问一下,”江白璎突然有点犹豫,“今晚你们说书先生还讲《蔷薇长战录》吗?”

“他不说书,今晚我唱歌。”账台后面的白青崖突然接了一句。

“你可得了吧。”李清涟翻了个白眼。

清晨,像往常一样,淡淡的水雾笼着清韵镇。

风墨是个很英气的羽人,喜好穿着黑衣,一头银发总是散下来宽宽地披了一肩,一般上来的时候总是提着食盒,熟门熟路地直奔他桌前坐下。宋白吃饭的时候他就坐在对面含笑望着,最开始的时候宋白还有些害羞,每次几乎整个脸都埋进碗里去,不好意思抬头望风墨,两个人的交流也就仅限于宋白一句生硬的“谢谢”。后来风墨每次都认真地跟他介绍桌上菜品,说这个是宁州的什么独特烹饪法,这是什么特色菜式,然后就期待地望着她问她觉得这菜怎么样,口味咸淡如何。宋白自然也不好意思不回答,最早也是生硬地从牙缝中蹦出一两个字,后来慢慢地也就能自如地同风墨交谈。

楼主说今夜有事找他,宋白只好在房中等待。

“啊来了,”宋白急忙跑过去打开门,一句“楼主”都到了嘴边却惊得硬生生咽了下去。

门外是个男子,也是一身简单的粗布衣服,肩头搭了条白毛巾,“宋先生吧?我是百里先登,跑堂的,你喊我先登就行,今天起你跟我都在大堂。”

“哦,好的。”宋白没想到竟然是个陌生男子来找他,一时紧张,表情僵硬,却不知这在外人看来就是淡漠。

军伍出身的百里先登习惯了军队的冷硬作风,对此也不以为然,只是转身下楼。宋白急忙跟着,终于忍不住问道,“楼主呢?”

“她啊?”百里先登爽朗笑道,“这个点儿一般是起不来的,这几天下来你应该知道了。”

宋白忍不住嘴角一翘,却生怕被当做不礼貌,强忍着笑意。

然而百里先登却隐隐觉得这男孩儿有点不近人情。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