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放弃
一阵头晕目眩之后，雪曦然慢慢醒了过来，发现她躺在一间阴冷狭小的房间里。日常用品一概没有，连吃的都没有！身边坐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岁的左枫言。
左枫言蜷缩着身子，把头靠在他的膝盖上，看起来很没精神。雪曦然忍不住伸手扶在左枫言的肩上，轻轻地拍着。
左枫言好像感觉到了雪曦然的安慰，转过头看着雪曦然，“曦然，你醒了！身体怎么样？刚刚怎么晕倒了？都是我不好！是我没用，身为长子，却争取不到关注９让没过门的媳妇受这种苦！都怪我没用！”
雪曦然很安慰地笑了笑，“枫言，别这么说嘛！你才十岁嘛９有的是努力的机会，虽然你只能住这么破的房子，但是这并不影响你为了前途努力不是吗？只要打起精神，总会有人发现你的才华的。”
听了雪曦然的话，左枫言突然像一个老头子一样重重叹了口气，又一次低下了头。
“曦然，我连自己的财产都没有办法夺回来！那些叔叔婶婶就这么压在我头上，恨不得把我折磨死！可是我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就我这种人……能有什么出息啊！曦然，如果你不想和我一起受这种苦，现在走还来得及啊！”
雪曦然听了这些话，皱了皱眉。几年前，左枫言的父母去世之后，几家旁系的叔叔婶婶就开始瓜分左家的财产，几年中，甚至连左枫言一直住的祖宅都被霸占了！他只能带着雪曦然住进这间小室里，过着一无所有的日子。
有时因为实在拮据，还会跑去向那些叔叔婶婶借米，然后就会被冷嘲热讽一阵之后，推出门去，最后还是要过饿肚子的生活。
也许是这种毫无尊严的日子让他的心理受到了极大的创伤，加上这些旁系亲戚的打压，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斗志和自信了！
雪曦然摸了摸肚子，感觉有些饿了。左枫言也应该已经很饿了，她要想办法弄点儿吃的来才行。
想着，雪曦然摇椅晃地站起来，仍然带着安慰的笑容说：“枫言，你饿了吧！我去给你找点儿东西吃吧！”说着，就往门外走。
左枫言突然伸手，一把拉住雪曦然的手，“曦然，你别走！就在这里陪着我！我这么没用，没有人希望我活下来！我什么都不吃，还是让我饿死吧！等我死掉之后，你把我用稻草盖上，自己去过自己的日子吧！”说着，索性往地上一躺，一副等死的样子。
雪曦然仔细想了想，突然好像有了主意一样，瞪了瞪眼睛，伸手把躺在地上的左枫言扶了起来，让他坐在桌边。
“枫言，你等一会儿，我想起一种好吃的东西，吃完了你一定会有精神的。你等着，马上就好！”说着，跑进了厨房。
走进厨房，雪曦然仔细想了想，开始翻箱倒柜，寻找家里还有什么食材，可是却什么都找不到！
怎么会呢？前不久她为了逗左枫言开心，花了这个月日用花销的三成给他买了一大罐糖稀吃，怎么会不见了呢？
想着，雪曦然打开了最后一个没有打开的柜子，从里面找到了已经爬满了蚂蚁的糖稀罐子和一小袋花生米。
雪曦然长舒一口气，她果然没记错，这些应该可以做不少的花生牛轧糖给左枫言吃了！可是黄油哪里去找呢？
雪曦然靠着灶台犯起愁来，如果不是黄油，也许会不好吃吧！可是……想着，雪曦然突然想起来他们住宅的隔壁就是一家肉铺，那里应该有猪油卖吧！
雪曦然又数了数这个月能花的钱，如果买了猪油可就只剩下不多的几个钱可以花了。
不过现在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如果不让左枫言真正重拾信心，他一定会自杀的！没关系，钱没了，她还可以想办法再赚回来。只要他不死，一切都会好的！想着，雪曦然揣着钱袋走出了厨房。
“枫言，你稍等一会儿，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一会儿就有好吃的了！”雪曦然交代好左枫言之后，便走出门，朝着肉铺走去。
过了一会儿，雪曦然带着一小块猪油和一小口袋面回来了。一回到家，雪曦然就直奔厨房，按照她记得的做法开始忙活起来。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雪曦然已经在厨房里忙得满头大汗了。第一份花生牛轧糖试作品终于出炉！
雪曦然悄悄拿了一小块尝了尝，虽然不像预想的那么棒，但是甜丝丝的感觉也是非常好吃的。雪曦然笑了笑，端着她辛苦做出来的好吃的走出了厨房。
这个时候，坐在前厅的左枫言心里非常难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他过得这些痛苦日子的影像，一遍又一遍地出现在他的眼前。
左枫言虽然只有十岁，但是这么多年来却承受了和他的年龄完全不符的压力和痛苦。他早就想要摆脱这一切，可是只要他在这个家里，这些痛苦就要跟随他一生。
想到这里，左枫言突然摸到了自己父亲留给他的一把匕首，也许只有他死掉，才能真正摆脱这一切吧！想着，左枫言掏出匕首，亮出利刃，慢慢地把利刃摆在了他的手腕上。
就在这个时候，雪曦然端着盘子走进了前厅。看到左枫言好像是要割腕自杀，心里一慌，几步冲到桌前，使足了力气，一把夺下了左枫言手里的匕首。
“枫言，你这是要干什么？我怎么说也是你没过门的媳妇，你想害我没过门就守寡吗？你看，我好不容易给你做了这么好吃的东西，你要是死了，我的苦心就白费了知道吗？”说着，雪曦然把放在桌上的盘子朝左枫言推了推。
刚刚做好的花生牛轧糖颜色看起来很好吃，一阵阵地香味飘过来，让左枫言忍不住直咽口水。
“曦然，这是什么？好像从来没吃过！”左枫言的声音好像多了一点儿活力。
“这是我想了好久，用家里唯一的一点儿食材做的特别的点心。你尝尝，看好不好吃！”说着，雪曦然拿了一块糖，送到了左枫言的手里。
左枫言接过了花生牛轧糖，咬了一口含在嘴里，那种淡淡的甜味好像让他的精神都放松下来了。左枫言嚼着糖，脸上露出了真正属于十岁孩子的笑容。
雪曦然带着那种治愈的笑容，慢慢地拉住了左枫言的手，“枫言，别这么快就失去信心嘛！你才刚十岁，这么多年你受的苦我也都看到了！但是遇到这么点儿事就闹着自杀，也太不像个男子汉了，是不是？”
听了雪曦然的话，左枫言也觉得他表现得太脆弱了，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抬起头来！从现在开始，我们只要做好我们的事情就好，只要我们一起努力，总会过上好日子的！我身体不好，又好欺负！你作为我未来的相公，总不能就这么丢下我自己去死的。只要你肯努力，我一定会好好帮助你。但是现在，还是要打起精神来，好吗？”
左枫言虽然是孝子，但是也懂得作为男人应该如何表现，听了雪曦然的话，才猛然想起，他对雪曦然是有一份责任在的，越发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有些不自觉地朝着雪曦然靠了过去。
自从父母双亡之后，雪曦然就是他唯一的依靠，在受了委屈或者心里难过的时候，在雪曦然的怀里靠一靠，感觉也是不一样的。
雪曦然非常自然把左枫言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好了，没事了！只要你好好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们今天先好好休息，明天开始仔细读书好吧？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外面有那么多绣房，我多接些女红的活计，我们的生活就没问题。你只管读书，其他的都交给我就好。”
雪曦然一边说，一边靠着左枫言，他默默地一句话也不说。
两个人互相靠着呆了好一会儿，左枫言抬起头看着雪曦然，“那不是太辛苦你了！你身体不好，老是晕倒！做这么多事可以吗？虽然你稍稍比我大些，但是怎么说我也是男人，这样也太没出息了！”
雪曦然摇摇头，“不会的，帮助自己的相公出人头地本来就是媳妇的责任嘛！男人只要好好读书，将来出人头地封妻荫子，就是很大的出息了！你见过哪个有出息的男人是帮着媳妇做家事的？好了，别想了，吃完了早点儿休息，明天还要早起读书呢！”
经过了雪曦然的一番安慰和鼓励，左枫言好像突然变得开心了很多。两个人有说有笑地吃完了点心，多坐了一会儿，雪曦然就照顾左枫言休息去了。
等到左枫言睡着了，雪曦然独自回到了书房里，取出了左枫言好久都没有用过的文房四宝，很仔细地摆好。又把收在书柜里的书本拿了出来，放在书桌上。从明天开始，她也要努力才行！
果然，从第二天开始，左枫言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心情舒畅，精神充沛。一大早，左枫言就穿好衣服起床了，盥洗之后，站在卧室门前伸了个懒腰，左枫言直奔前厅。
这个时候，雪曦然已经做好了早饭，边绣花边等着左枫言了，左枫言走到雪曦然的背后，看着雪曦然绣的鸳鸯，“嘻嘻，真漂亮！”
雪曦然笑了笑，“这不是要去绣房找活计嘛！临时绣个作品，好让人家相信你媳妇的手艺啊！早饭已经做好了，你先吃吧！书房已经收拾好了，既然答应我了，你就应该要做到才是，吃完饭要好好读书的！”
左枫言看着雪曦然，突然感觉整个身心都充满了力量，他笑着点点头，坐回他的座位，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早饭，转身跑进了书房。
这时候的书房已经不是以前那么又脏又乱了！一夜之间，破旧的书房变得窗明几净，文房四宝整整齐齐。
这些都是雪曦然为他做的，他一定不能让这么好的媳妇失望。想着，左枫言走到书桌前，开始认真地练字读书了。
而这个时候，雪曦然也开始了她的努力，草草地吃了几口饭之后，收拾好餐桌，便带着她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所有绣品出门去了。
作为一个女人，也只能做做绣花、洗衣这样的工作。雪曦然觉得她的手艺绝对可以胜任绣花这样的工作，于是开始带着绣品挨家挨户寻找绣娘的工作。
功夫不负有心人，雪曦然从早上跑到晚上，终于在一家绣房里找到了绣花的活计。而且一开始就是一个比较大的工作，雪曦然信心满满地接下了工作，高高兴兴地回到了家。
一进家门，雪曦然把带回家来的工作收拾好，先走进书房去看左枫言。这个时候，左枫言已经抓着书本，趴在书案上睡着了。旁边放着一大堆左枫言背书默写的墨宝。
雪曦然拿起一张习字的墨宝仔细地看了看，脸上露出一种非常欣慰的笑，小声地说：“谁说我相公没出息，写得多好看呢！”随后，找来一件旧斗篷披在左枫言的身上，走出门做晚饭去了。
过了好一会儿，雪曦然才炖好了一碗汤，悄悄地端进书房里，发现左枫言已经醒了，便把汤放在桌上，“你醒了，太晚了！也不能饿着肚子，喝碗汤暖暖肚子，早点儿休息吧！”
左枫言笑眯眯地看着雪曦然，“你今天一天不在，去哪里了？我一个人在家连饭也没吃到。”
雪曦然摸了摸左枫言的额头，“我出门找活计了！告诉你，我在一家绣房找到事做了，而且还是大活，做好了可以赚一些钱，以后也可以在这家一直做下去了。放心！以后就在家里做活，不出门了！”
左枫言听说终于可以自给自足，心里很高兴，“真的？那以后就麻烦你了！终于可以自给自足了，以前每月还要拿那些叔叔婶婶的零花钱，还要看他们的眼色！这下我们可以自己过日子了！”说着，端起汤碗就喝，却差点儿不小心烫到嘴巴！
“哎呀，你慢点儿！刚炖出来的，小心烫！这下好了，你读书，我绣花，以后的日子可以过起来了！如果你书读得好的话，搞不好明年就可以考秀才去！我就说我们的日子可以过起来的！”雪曦然的心里顿时充满了信心。
左枫言听了雪曦然对未来的展望，心里的暖流一阵阵涌上来，内心深处那种不服输的倔劲一下全冒了出来。媳妇都已经这么努力了，他怎么可以输给媳妇呢！
迅速喝完汤，左枫言把汤碗交给雪曦然，“曦然，一个时辰之后再叫我去休息！”说着，又一次拿起了书本。
从那天开始，小两口开始了一起努力的新生活。雪曦然每天兢兢业业地完成她的绣品，争取提前交工，好早点儿赚工钱回家。而左枫言则在书房里用心读书，为了第二年的秀才考试做准备。
经过了三个月，小两口也赚到了一些钱，叔叔婶婶看他们也没有什么理由去欺负这小两口，便打算把这对为成婚的小两口从家里赶出去。
这一天，这几家派了大叔去找左枫言，说是请他吃饭，商量一件事情。左枫言一个十岁的孩子，也没有什么办法对付这些凶煞一样的叔叔，只好答应赴会。
这天晚上，几家人在家里设了家宴，邀请左枫言夫妻一起参加。
雪曦然心里突然感到有些不安，但是一想到靠他们的努力，手里还是有几个钱的，一时半刻料也花不完，应该足够应对所有事情。便跟着左枫言来到了大宅子的正堂。
此时的正堂里已经摆下了丰盛的宴席，叔叔婶婶满脸堆笑地站在门前迎接着小两口。这几家人的笑容让两个孩子感到毛骨悚然，但是已经接受了邀请，也只能硬着头皮走进了正堂。
一入席，大叔便直接把话题引入了正题，“这个……我的大侄子啊！这次把你找来，是来商量分家的事情的！”
一听“分家”两个字，雪曦然心里一片雪亮，果然像她想象的那样，这伙人如果请人吃饭，一定没有什么好事！不知道是不是让他们净身出户。
这个时候，二叔又开始说：“枫言，不管怎么说你也是这家的嫡长子，我们这些做长辈的也不能亏待了你不是！镇东的那片田地还有田地头上的房子归你怎么样？也让我的侄子和侄媳妇有个住的地方嘛！”
二叔的话刚讲完，三婶又搭腔说：“要是嫌不够的话，再送你们三只鸡和一只小猪崽儿如何？将来侄媳妇生娃的时候也能补补！”
几家人叽叽喳喳地你一句我一句，中心思想就是要把小两口赶出大宅子。左枫言听着这些话，心里的怒气突然升起来，刚要大喊出声，却被雪曦然制止了。
左枫言和雪曦然对视了一眼，发现雪曦然好像在告诉他，不要惹大。麻烦的意思。
左枫言咬了咬牙，稳定了一下情况，努力摆出一副感激的样子说：“叔叔婶婶这么为侄子着想，侄子非常感谢！各位的馈赠侄子全部收下。如果叔叔婶婶不觉得侄子打扰，就让侄子在侧室休息一夜，明天一早再走。”
叔叔婶婶们一听左枫言答应离开，脸上的笑容笑得更开了，“哪有，哪有，叔叔婶婶哪能嫌弃侄子和侄媳妇呢！住一宿就住一宿，我们还能准备准备送你们的东西呢！”说着，拼命往左枫言和雪曦然的碗里夹菜。
一顿食不知味的宴席吃完，小两口回到了冰冷的侧室，开始连夜收拾东西。虽然东西没有多少，但是他们收拾得非常仔细。左枫言甚至连一双筷子都不愿意留下。
很快，两个包袱就打好了，小两口互相靠着坐在前厅里睡了一夜。第二天，雪曦然用她赚的一部分钱雇了一辆驴车，把包袱装上了车子。
这个时候，几个婶婶从正堂走出来，一个拿着个很小的包袱，其他两个拎着篮子，篮子里装着两只母鸡和一只公鸡，还有一只看起来瘦得可以的小猪崽儿。
几个婶婶把这些东西放上车，大婶笑眯眯地说：“侄媳妇啊！这些是婶婶们送的礼物，包袱里是几个小钱，鸡和猪是吃饭的时候答应给你们的！以后的日子可就得你们自己过了，有空了可别忘了来看看婶婶们啊！”
雪曦然明知道这是她们是故意来恶心她和左枫言的，可还是带着一脸大方的笑容，很得体地感谢了婶婶们的馈赠，随后上了驴车，朝着这些叔叔婶婶给他们准备的新家出发了。
一路上，左枫言都有些难过。雪曦然知道几家人分给他们的财产一定很微薄，也许都算不上是什么财产。但是只要有房有地，她就一定可以打理得当。她相信她有这个能力！
驴车走过一大段颠簸的小道之后，终于来到了镇东的田地边。和自己预想的一样。田地已经长满了杂草，看起来快要不能种了。所谓的房子也只能看田地的人住的茅草屋。
果然算不上什么产业！不过有什么关系呢？他们现在有事情做，可以自己赚钱，生活苦点儿没什么，总是可以活下来的。只要死不了，一切皆有可能嘛！
坚定了这个信念之后，雪曦然非常麻利地去帮车夫的忙，把他们的东西从车上放下来，付足了车钱之后，看着驴车慢悠悠地离开了。
左枫言坐在一边的石头上，愁眉苦脸地说：“我就知道他们是赶我们出来了！不过……我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过日子是吗？”
想着这段时间他们有所改观的日子，左枫言很怕就这么失去了，用一种非常担心的眼神看着雪曦然。
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除了做绣工，还要打理田地，喂鸡喂猪，还有各种家事。雪曦然会比以前累上好几倍！但是现在她必须让左枫言打起精神，要让他相信好日子一定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