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六十六章 报喜
大越国三年一选的天女甄选是礼部最头疼的事情，看着今年各地方报上来的名单，礼部尚书看得直摇头。
资质最好的当然是官家小姐，这些官家小姐平日养尊处优，容易出落得气质养眼，而且不少经过琴棋书画等艺术的熏陶，看着就令人赏心悦目，神女娘娘自然也喜欢。
而平民家女儿大多资质平平，乏善可陈，毕竟，像西施那样丽质天成的浣纱女可遇不可求。
神女娘娘也挑剔，若对选定的天女满意，她雕像头顶凤冠的明珠会亮起来，若是不满意，则黯淡无光。
选天女是皇族的大事，礼部已经经过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准备。
这天，从各地挑选出来的天女候选人身穿飘飘白衣，共七十八人，恭恭敬敬立于庄严肃穆的神女庙前。
可是，鸦雀无声的神女庙，不知从哪里响起一阵呜咽声，先是哽咽，后来是掩饰不住的抽泣，人群中响起一阵阵窃窃私语声。
这么神圣的诚，居然有人添乱？
礼部官员的脸顿时黑了，压着嗓子呵斥道：“谁在哭？”
很快就找到哭声的源头了，是一名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女，身材瘦弱，哭得满脸是泪，哽咽道：“我不要当天女，我想爹娘…”
“放肆！侍奉神女娘娘，得娘娘点化，是无上的荣耀，更是皇上赐予的福泽，你竟敢大逆不道？”
礼部官员说着冠冕堂皇的漂亮话，试图把那少女不合时宜的哭声压下去。
谁知，这么一说，那少女的哭声更大了，“我不要荣耀，我不要一辈子都被关进不见天日的神女庙，我就想和爹娘在一起…”
她这么一哭，悲伤的气氛迅速在少女群中蔓延，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骤然离开父母，饱受背井离乡之苦，本就处于极度的恐惧和焦虑之中。
原本还被高大上的光耀迷惑，现在神女庙近在眼前，还没开始的精彩人生就要伴着青灯苦佛苦苦煎熬，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更多少女不可抑制地哭泣起来。
哭的人越来越多，礼部官员已经压不住场面了，扬起手中的长鞭，猛地一鞭抽在离他最近的一名少女身上，怒道：“不准哭！”
在他的怒吼之下，少女们的哭声低了些，但即将进入神女庙的惊恐和抗拒依然难以遏制，哭声依旧此起彼伏。
皇上带领众宗室亲眷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备选天女们哭成一片，而礼部官员正上蹿下跳地维持秩序。
本来心情不错的皇上，见这些备选天女们居然这么不情愿伺候赵氏先祖的恩人，当即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见皇上来了，礼部尚书心底暗暗叫苦，以前虽然也曾出现过不愿当天女的情况，但都在可控范围内，没见过这样大面积不甘不愿的，不是显得自己这个礼部尚书无能吗？
礼部尚书睁着眼睛说瞎话，“回皇上，有几名备选天女有些水土不服，不适应，臣正命人安抚。”
水土不服？皇上冷笑，对这些觉悟很低的少女很生气，能伺候神女娘娘，是别人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她们还不愿意?
皇上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望着一切准备就绪的盛大仪式，淡淡道：“侍奉神女，贵在虔诚，既不愿意，那就算了。”
这话看似开恩，实则听得礼部尚书不寒而栗，皇上话语中的责备和不悦明明白白，不安道：“是。”
皇上的眼神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话锋微微一转，“那就发还原籍吧，但毕竟是承沐过神女恩泽的人，不能空手而归，一人赐一块贞节牌坊。”
礼部尚书立时目瞪口呆，赐了贞洁牌坊，就算回了原籍，也决计不能嫁人了。
女孩子不能嫁人？这后半生要怎么过？
其他人听得心惊肉跳，想不到皇上对这些备选天女的处罚如此重，可见其恼怒，皇室的尊严不容挑衅。
一片惊异中，只有海公公面色不变，在皇上身边呆了多年，太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了，但凡冒犯皇家尊严和体面的人，绝不会有好下场。
那些原本听说可以返还原籍，还没有来得及开心的少女们，骤然听说还顺便得了一块贞节牌坊，有几个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贞节牌坊，就等于断送了少女们后半生几十年的幸福，众人心如明镜，这是对她们对神女娘娘不敬的惩罚。
刚才拼命忍住没哭的少女们心有余悸，幸好当时没哭，否则自己也要落得后半生凄苦孤独终老的悲凉下场，她们美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
晕倒的，半晕的，呆若木鸡的少女被拉走一半，剩下的只剩下三十几名少女了。
刚才皇上不动声色的厉辣让礼部官员心惊肉跳，到底是皇上，轻飘飘一句话就决定了少女们后半辈子的走向。
礼部尚书定了定神，恭声道：“剩下三十七名，名册请皇上过目。”
皇上本就没打算在这里面选，接过海公公呈上来的名册，粗粗浏览。
这些少女皆出身不高，最高的是海门县令的庶女，以前还没怎么觉得，现在十分不满，眉头越锁得紧，难道他大越官员的觉悟这么低，吃着朝廷的俸禄，连个过得去的女儿都不愿意献给社稷吗？
“啪！”皇上忽然冷着脸将名册甩到地上，“竟没有一位官家闺秀？”
礼部尚书不知皇上今年抽了那股子风，虽然朝廷有摊牌各地的名额，但哪个官员会献出自家女儿？
自然都是些平民百姓的女儿，这也是约定俗成的潜规则了，但这话礼部尚书可不敢说出来，含混其词道：“这些选出来的少女皆是资质上佳，一心想侍奉神女娘娘。”
“哼！”皇上冷哼，礼部尚书的心都揪了起来，不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恭恭敬敬道：“臣知罪。”
“把那海门县令家的女儿叫过来，朕看看。”皇上虽早已经打定主意，但面上的工夫还是要做的，只要能借此退了世子的婚事，也能了却一桩烦心事。
马上有人把海门县令的庶女带过来，皇上命其抬头之后，眼底立即蒙上一层阴云。
礼部官员可能是眼瞎了，这样的容貌也称得上资质上佳？
而且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神情拘谨，束手束脚，这样的丫头也配去伺候神女娘娘？
见皇上一脸阴沉，礼部尚书只觉腿脚发软，不明白照惯例做的事哪里出了问题？
皇上闭目，海公公会意，立即示意把人带下去，礼部尚书忐忑不安，实在摸不透皇上的意思。
好在，皇上并没有让他惊忧许久，就肃声道：“神女娘娘是大越福星，侍奉之人岂能尽是些平头百姓？若是开罪了神女娘娘，影响了大越的风水，朕唯你们是问。”
礼部尚书听得额头冒冷汗，终于明白皇上的意思了，原来今年皇上突发奇想，想在官员府中挑选一位小姐做天女，忙道：“皇上教训的是，请皇上明示。”
四周鸦雀无声，皇上冷笑道：“食君之禄还知道分君之忧，可朕的这些官员，见了好处就上，凡有所牺牲就溜得比谁都快，也是该好好煞一煞这股贪图享乐的歪风邪气了，朕今年还就要选一名官家千金去侍奉神女娘娘。”
“臣愚钝，不知要怎么选，请皇上明示。”礼部尚书心神不宁道。
“此事也得过问神女娘娘的意思，你们礼部和钦天监共同拟定，选不好，你这礼部尚书就换人吧。”
皇上丢下这句话，就带着一众莫名其妙的宗亲离去，留下一堆云里雾里的礼部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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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颜正在院子里悠闲晒太阳的时候，周妈妈带着海公公来了海棠别馆。
海公公一见到镜月千颜，眼睛就笑成了一条缝，“镜月姑娘。”
千颜站起身来，对海公公微微颔首，这位皇上身边的大红人竟然来了海棠别馆，必定有事，“这不是海公公吗？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海公公一扬拂尘，笑道：“瞧姑娘说的，咱家是给姑娘报喜来了。”
报喜？千颜莫名其妙，“喜从何来？”
海公公脸上依旧是无懈可击的得体笑容，“姑娘还不知道，今早神女庙选天女，神女娘娘选中了姑娘，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海公公一人在笑，喜庆洋洋，其他人都仿佛被雷劈了一样。
周妈妈在京中多年，连她都知道每次选天女最终选的都是平民百姓的女儿，有谁舍得把自己姑娘送到庙里去呢？今年怎么就选中了未来的世子妃？
沉香虽然话不多，但向来快人快语，“海公公，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做选中了我们家小姐？”
面对几人的震惊，海公公依旧气定神闲，“神女娘娘身份高贵，这贴身随侍的身份自然也不能低了。”
“就算需要出身高贵的姑娘伺候，可我们家小姐已经被赐婚了，怎么可能再去做天女？”青黛有种强烈的不祥感。
看来又有人针对自己了，千颜耸了耸肩，才过几天清静日子，就有人琢磨着给自己添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