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逝者安息,生者彷徨
也不知持续了有多久,或许是看着刘赢可怜也不再生气了,或许也是因为自己打得累了,田丽儿终于停下了自己的花拳绣腿,坐在那里一边瞪着刘赢,一边吁吁地喘着粗气。
“唉吆,唉吆我的娘呀~”刘赢一边伸手揉着自己的后腰,一边低低呻吟着。
“我还以为你醒了之后,发现困在了这里,指不定要怎么呼天抢地呢,想不到你精神还挺好,打人也都这么有劲儿。唉吆,我的肾呐~”刘赢呻吟道。
“幸亏是我醒来早,不然就让你得逞了!”田丽儿呵斥道。
“我得逞什么啊?我可是好心来救你的啊。”刘赢揉过了左边肾,又腾出手揉搓右边肾。
“一码归一码!”田丽儿说。
“好了好了。”刘赢慢慢做起身来,对着田丽儿连连摆手道,“看你身体这么好,我就放心了。不过我劝你也最好消停一点儿,咱们被困在这废墟里面还不晓得要困多久呢。你省省,你省省力气吧。”
“没有水,也没有吃的,外面也不晓得怎么样,不知道还顾不顾得上来救我们。”刘赢补充道。
田丽儿一听,仿佛这才明白自己的处境,原本横眉冷对的俏脸上顿时浮现上一层黯淡的色彩,想着想着竟是不由地轻轻啜泣起来。
刘赢这才后悔告诉她这些,叹息一声,缓缓地挪过身去,坐在她的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田丽儿往前一倒,一下子伏在了刘赢的怀里。
“我想我爸我妈,我也想我弟弟了。”她哽咽着说。
刘赢稍稍紧了紧自己环着田丽儿瘦削肩膀的手臂,任其在自己的怀里轻轻颤抖,良久,才是开口温柔地说:“没事的,没事的。”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如此安慰她了。
这一刻,刘赢忽然觉得,自己在这“天”字面前,竟是如此的乏力,如此的脆弱,如此的不值一提。
他突然又想起那蚩尤石的故事,想起了那拯救天下苍生的责任,可这一刻,他觉得其实自己什么也做不了。这头顶上的天,太高、太大、太强了!
时间就这么过着,四周寂静无声,也不晓得到底还有没有活物。刘赢与田丽儿二人依偎在一处,终究是好上许多,虽然没有食物和水,但是这一日半日的,怎么也能忍住。
田丽儿倒是还好,虽然因为心中惦念着家人而红肿着双眼,可她毕竟是没有受伤。而反观刘赢,之前擂台比武突发变故就是有伤在身,这次地震又是让一块碎石板压着了右腿小腹处,失了许多血不说,伤疤还经常疮裂疼痛,直是搞得自己是不得安生。
“唉吆,妹的!”刘赢将手探过去一试,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你怎么了?”田丽儿闻见亦是不乏关切地问。
“先前腿让碎石块儿砸到了,可能是掉了点肉,不过不打紧的。可惜身上没有带些药膏。”刘赢咬着牙,轻摆着手,说是不打紧,不过他这一动竟还真疼。
“你怎么不早说?我有金疮药呀!”田丽儿说着,竟是自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个药瓶递给刘赢道,“你看看能用吗?”
“我哪里看得见啊!这么黑!连你的脸都看不清楚呢。”刘赢如此说着却也是伸手接了过去。摸了一摸,终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药品。
俗话说“是药三分毒。”他身体本就是十分虚弱了,可不想在伤口上随便抹些东西,大夏天的,万一感染了,那可不好。
“我有日光石呀。”田丽儿又说,之后便是又缓缓地自其胸口的领子里掏出了一枚细细长长的日光石来。
光芒虽是微弱,却是瞬间将这黑漆漆的废墟底下照得清亮好多。
“你怎么不早说!都这么久了也不拿出来,你喜欢这黑洞洞的环境吗?”刘赢一把将那枚日光石夺过去,呵斥道。
“这底下这么热,我把她挂在胸口比较凉快嘛。”田丽儿略感委屈地说。
“好啦,不怪你了。”刘赢说完将那日光石朝着药瓶照了照,原是一瓶云南白药,刚好可以止血愈创,当即拔开瓶塞,将那药末倒在了自己的右腿小腹上面。
“你伤得这么重?”田丽儿趁着那微弱的光亮看去,不禁便是一阵吃惊,赶忙也关切地凑了过来。
“没事儿的。”刘赢强笑了一下说,“我皮糙肉厚,受伤本身就是家常便饭,这点伤算什么?”
田丽儿听了,非但不觉的安慰,反是两行泪水“哗”地一下就涌了出来,说:“都是因为我,两次都害你受伤,刚才还不知轻重打了你。”
“呵呵,没事儿,你那花拳绣腿,落在身上就像按摩似的,舒服的很呢,哈哈哈,要不然你在给我按一会儿呗?”刘赢笑着道。
田丽儿一听,禁不住就是被他逗得笑了一声,而后却又是擦了擦眼泪,对着刘赢微嗔道:“油腔滑调。”
“嘿嘿嘿嘿,我句句可是肺腑之言啊。对了,你身上是怎么有这云南白药的啊?你又不是习武之人,为什么要把这东西随时带在身上啊?”刘赢忽是想起了这个问题,也为了转移话题,于是便向着田丽儿问道。
“那天那个女子和你比武时,场地里突然刮起了大风,我被不小心掀倒了,擦破了些皮,去药店买了之后,便是随意装在了身上。”田丽儿说着,似是忽然又想起了那日的情景一般,感觉奇怪,便是问刘赢道,“那女子当天好卖力哦,她一定是很缺那笔奖金吧。”
刘赢闻言愣了一下,许久才缓缓叹了一口气,道:“是啊,她一定很需要那笔钱。”
“呐,不谈那件事了!给你日光石,再放回胸口吧,这里面确实还挺闷热的。”刘赢一手将那枚日光石重又递给田丽儿,一手使劲儿掀了掀自己的领口。
“那块日光石给你戴着吧,我看你也挺热的。我还有一件,这东西戴在里面也凉丝丝的,挺好。”田丽儿说着将那东西自胸口提了上来对刘赢摆了一摆,晶莹剔透,正是刘赢以前所赠的那一条挂坠,原来她一直都是戴在身上啊。
刘赢见了会心地一笑,重又接过了那枚细细长长的日光石。
外面,清泉镇。
房舍七倒八歪地倒了一片,到处都是废墟,几乎没有一座尚且还伫立着的建筑。地震过后的第二天,人们早就无了开始的那种慌乱,虽是劫后余生,但那笼罩心头的悲痛与茫然却是早已掩盖了所有生存下来的喜悦与欢乐。
身在废墟之中,真的看不到一丝生活的希望。而一旦感觉不到希望,身为人的那种目光,便会瞬间呆滞下来,连手足也变的机械无比。
男人们大多穿着露膀子的汗衫,他们成群结队地在这废墟上面扒了整整一天一夜,有的人抢救了出来,有的人却只留下了冰冷的没有温度与心跳的尸体。
一些女人还是跪在地上抽泣,静静躺在她眼底的,是她年轻的丈夫或者童稚未脱的孩子。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儿扶着一块断壁嚎嚎大哭,没有人抽的出空去安慰她。在那一块摞着一块的碎石板下面,尚且还压着很多人,有死人,有活人,还有将死未死的人。
偌大废墟的一角,康丹正在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伸手刨着碎块儿,他的两只手早已经是伤痕累累、血迹斑斑了。
“小王,小王,你不要死,不要死,不要死啊!你死了我如何向大王交代?都怪我不好,都怪我没有陪在你身边,我该死,我该死啊!小王,小王,你不要吓我,你回一句话啊?小王……”康丹声泪俱下,其情凄凄,看来他对刘赢的衷心倒是日月可鉴。
不过,康丹不知晓刘赢并不在这住处。之前,康丹因抱着一截断木而被人误会,最后让一个老头子举着巴掌逃了好远,那时候,刘赢趁机去了学校,可康丹却是以为他回到了住处等待自己做饭。地震时,康丹刚好到了住处前面不远,可那大地一晃,他们这个简陋破旧无比的房子竟是连摇都没摇就轰然坍塌了。
康丹望着那漫天扬起的尘埃痴痴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嘶吼着跑了过去,一直徒手挖到了现在。这份情谊当真是难能可贵,刘赢哪怕就是真的命陨于此了,也是该知足了才是。
毕竟在这个功利无比的社会,又还有谁会为他刨到两只手都血肉模糊呢?
“小王!死没死你倒是说一句话啊!你倒是说一句话啊!呜呜呜呜……”康丹猛然抓起一块碎石砸在了面前的废墟上面,嚎嚎大哭。
哭着,哭着,他忽是停了下来,疑惑地向东边望去。只觉得好似有大队人马步伐整齐有序地朝着自己这边疾驰而来。
康丹看着看着,便是起身站了起来,之后,他又稍稍走到废墟上面,以求可以看得远些。只见得大路的拐弯处,先是有一面大旗迎风展来,然后便是黑压压的一群人,小跑着朝这里前进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