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其他小说 > 裂地擎天

第九十三章 活着

男孩子面色苍白,微闭着双眼,鼻孔处还有微弱的呼吸,一个护士拿出一支针管在他的大腿上扎了一针,然后一行人便是开始截起肢来。

这些天他们截肢了好多人,为其截肢说来当然是为了拯救他们的性命,只是不晓得这些为了留住一条残命而失了大腿的人,又有几个还能在往后的岁月之中站起身来呢?拖着一只残缺不全的身躯留在这世间到底是幸运的还是不幸的,恐怕只有往后的日子才能知道吧。

当然,被截肢的一般都是活人,可有时候死人也是要截肢的。记得那还是边防军战士开进来的第一天,了无生气的废墟中,战士们挖出了一对父女。年富力强的父亲那时已然逝去,夺走他生命的正是脊背上面压着的那块水泥石板。

年幼的女儿却是在父亲的庇护下幸运地保住了一条生命,只是再将那石板抬过去后,面对着气息奄奄的女孩儿,一旁救援的边防军战士们却陷入了左右为难之中。父亲粗大的臂膀紧紧地搂着年幼的女儿,早已僵硬的身躯像是一个钢筋笼罩,在护住了女儿之后,却也让幸存着的女儿动弹不得。

“将孩子的眼睛蒙起来,把他的两只胳膊截掉吧。”最后还是胡三民下了决心。

这也是边防军开进来之后做的第一个截肢手术,虽是没有保住那个被截肢人的性命,却是保住了大家在这份灾难面前的自信与昂扬。这里的人们,无论是在何种艰难困苦的条件下,都不会将那份伟大的爱徒手抛弃,也必定是不可战胜的一群伟大的人们!

周炳德在周来一行人的簇拥之下缓缓而行,映射进他眼帘的是满目疮痍的清泉镇和镇上那些蓬头垢面、疲惫不堪的人们。

两边的人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向着这个两鬓斑白的老将军弓下身轻声地问好。

周炳德原本还想召集大家说些鼓励安慰的话,可这时候,竟只是微微点头,迈着沉重无比的步伐向那废墟深处一步一步地走去而已。

清泉镇后山腰,原国立高中的废墟里,田丽儿屈膝前行着,到那底下空间一角的积水里摆了摆自己的手帕。这手帕本是田丽儿撕下衬衫的一角,蘸了些水再贴在刘赢的脑门上,多少能起到点退烧的作用。

田丽儿不过多久就会替刘赢换一下,外面的阳光射进来,看得见空气中飘浮的灰尘。她顺着那废墟的空隙往外面望去,湛蓝的天空上偶尔有淡淡的白云钻进自己的视野又缓缓飘去。她只感觉外面好像一如既往,只是等了许久却是一直没有人来。

田丽儿重又回到刘赢的身边,她已经许多天没有吃饭了,虽是强忍着喝了几口水洼里的积水,却依旧是无济于事。她的身体也开始椅,直到再也没有了力气,摇了一下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田丽儿强睁着双眼,望了望依旧昏迷着的刘赢,只见得这少年如今还年轻的脸庞上,因受伤和饥渴而略微有些憔悴,就连嘴唇上面也是有些干裂了。

“我要死了吗?”这个念头如电光火石一般在她的心头缓缓掠过,只是此时此刻竟是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恐惧。田丽儿又用力翻了翻眼皮,然后视线终于是逐渐模糊,之后缓缓地合上了双眸。

田丽儿虽说只是劳累过度,刘赢也只是小病,可这废墟底下却是一没吃的,二没药品,这样熬下去,当真不是长久之计。这两个年轻的人儿,真的要死在一起了吗?

废墟之中沉寂了稍许,然后便是见得有一股红光若有若无,自田丽儿胸口处渐渐泛滥开来。

原来,那红光原是源自田丽儿怀中所藏的一枚血红色的戒指!这戒指仔细看去,粗大的指环和稍大的镶座,一朵殷红如血的花朵绽放其上。

这原就是刘赢之前赠送与田丽儿的那枚所谓灵戒!

戒指里面红光渐盛,内里血气如狼似虎,竟是飞速旋转起来。紧接着,镶座上面的红色花纹也开始慢慢溶解开来,化成迅疾的漩涡,血花腾腾,渐渐升起一物,然后突然钻进田丽儿体内。

田丽儿昏迷之中微微颤抖一下,任凭越来越多的精血自那灵戒之中钻进她的体内。

灵戒上面的血气渐渐黯淡下来,那层红光也是渐渐熄灭,一切又是缓缓地归于平静。

外面夕阳渐渐垂落,月亮星辰逐渐又占据了整个夜空,嘹亮的虫籁也不知喧嚣了多久,一抹旭日的光辉又自东边的天空亮堂起来。

田丽儿重又缓缓醒来,此时她只感觉浑身轻松,竟是没有了先前的那种疲惫,就连腹中也不甚饿了。田丽儿心中纳闷,略微迟疑了一下,却也不多想,转过脸,便又朝着刘赢处看过去。

刘赢仍旧处于昏迷之中。按理说这修道中人,身体本是好的很,寻常时自是百病不生,奈何刘赢这些日子一连遭受重创,心力交瘁不说,又在身体极其虚弱之时淋了一夜的冷雨,如何能够安然无恙?

田丽儿重又爬过去,将刘赢的身子一翻,伸手在他的额头上探了一探。这一探过后,当即心下安慰,那刘赢的脑袋上面竟是不似以往那么烫了。

“这下可放心了。”田丽儿略微松了口气,可转念一想却又是心底一沉,道,“就算不病死,也是要饿死的,我有什么好放心的?”想着,鼻子竟是又一酸,一股眼泪随即又涌了出来。

“我可不想这么早就死在这里!”田丽儿伸手又往那坍塌而下的墙壁上砸了砸,垂头哭泣。

许久,她才好像闹得累了,又或者说终于明白了这样埋怨徒劳无功,只得又伸了伸袖口擦了擦自己红肿的双眼,重新往刘赢那边依偎过去。

“既然非要和你死在这里,我可不想太早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你可不要先死,留下我一个人害怕。”

田丽儿其实本想说些“让我先死吧!”之类,又害怕真的应验,到底是不敢随意说出口,她心里终究是不愿死的。这么一个花一样的年纪,谁愿意死呢?

她重又跪着爬到那汪积水处,本想着取些水来喂与刘赢去吃,可几缕阳光的照耀之下,她却是自那积水里看到了自己消瘦了而又脏兮兮的脸来,女孩子心中爱美,哪怕是在这么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也不会例外。

田丽儿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抄起了一捧水洒在了自己的脸上。那汪积水霎时间又变得混沌起来。

迷迷糊糊地喝了少许积水后,刘赢竟是依偎在田丽儿怀中慢慢地说起胡话来。但此时此刻,哪怕是刘赢那嘴里的一句胡话,在田丽儿耳中也比得上是那天外仙音,至少她还知道,这个人除了呼吸之外,身体其他的功能大多都是还在的。

她最怕这无声无息的世界,能听到点胡话当真也是好的多了。

“阿果,阿果……”不知为何,刘赢昏迷之中,竟是喃喃地叫起暮色阿果的名字起来。别人都说酒后吐真言,难不成这意识不清的时候,人嘴里所说出的话才是真正源于内心的吗?

刘赢迷迷糊糊地又说了一大串话,可是田丽儿却只是隐隐约约听清了“阿果”这两个不断重复的字眼而已。

“什么阿果,阿果的啊?我还饿的要命呢!这个时候也只是吆喝着去吃,怎么和猪一般!”田丽儿只道那只是灌兜山上的一种果子,口中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面上却是忽然微笑起来,仿佛看着这个少年,自己的心情也立马好了一半,就连那近在咫尺的死亡也暂时淡忘掉了。

田丽儿时不时地就要伸手去探一探刘赢的额头,每隔一会儿就会起身去替刘赢换一换额上的蘸水手帕。所幸的是刘赢毕竟是习武修道之人,体内真气对于身体的修复回转作用自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渐渐的那烧竟也渐渐地退了下去。田丽儿心中欣喜,照顾刘赢便也更是细致入微了。

而其它时间,田丽儿就这般凝视着他憔悴的容颜,几乎就成了她打发无聊时间的唯一方法。

奇怪的是,自从醒来后,田丽儿竟是再也没有感到十分的饥饿与乏力。她有时也很纳闷自己和刘赢缘何能够不进一点食物却是能够坚持下这么许久呢?她想不通,但她的一大优点就是从来不会多想想不通的事情。

这一日很快就过去了,田丽儿醒来时看了看刘赢,又爬到那汪积水边洗了一把脸,积水映照之中,她虽说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可那脸颊却也是明显又消瘦了不少。

废墟底下一角的积水越来越少了,可能用不到明天,他们就甚至连一口雨水估计都没的喝了。刘赢原本一直持续着的高烧在这一天也渐渐退了下去,慢慢的也恢复了神智,人也清醒了,眼睛也睁开了,只是病情却依然不轻,多半是躺着休息。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