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
五年前的春,她记得也是一个春光明媚的中午,那一,她的心情跟今一模一样,焦灼,不安。
她记得,那时候的苏芩穿着华丽精美的的大红嫁衣,由贺长泽用一根红绸牵进了贺家的大门。新娘子姿态优雅,落落大方,紧跟着她进门的是数不清的嫁妆,她那时候就想,这大概就是书中所的十里红妆,是一个女子的荣耀,是女子立世的根本。她内心嫉妒的发狂,不就是会投胎吗?因为会投胎,有父母宠爱,兄弟姐妹敬爱,出嫁有十里红妆,嫁的还是青年才俊,她何德何能?
原本还心怀一丝愧疚,等苏芩进了洞房,那一点儿可怜的愧疚之心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五年后,同样是一个春季的上午,她曾经鄙视伤害过的女人,穿着更加华丽高贵的婚纱站在她面前。
这一刻,她才幡然醒悟,有些人,不是你斗赢了,而是他们不愿意跟你一般计较。你看,自己辛辛苦苦抢到手的男人,短短五年时间就爱上别人不顾一切地要跟她离婚。曾经她心中暗暗嘲笑的下堂妻,身边却有陪伴多年不离不弃的恋人。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不是身世家庭财产,而是境界的不同。娇俏可爱的女学生活成了下堂妇,曾经的下堂妇活成了女性的楷模。
“隋叔,没关系的,你去忙吧。”苏芩冲隋叔笑笑,然后转向付芳菲:“付女士,你找我有事吗?”
“我······”付芳菲张张嘴,话堵在嗓子眼却不出来,她难堪地低下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温训礼警惕地看着付芳菲,“要是想请阿芩帮你打离婚官司,那就去律师事务所,你不应该找到家里来的。”
“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付芳菲被离婚官司打击的早就没有了打扮的心思,身上穿着一件灰扑颇旗袍,脸上不施粉黛,两只眼睛哭得跟烂桃一样,“我跟贺长泽打离婚官司,最后法官判我们离婚,孩子他们也不要,最后只分给我一百块钱,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这点儿钱怎么够我带着孩子在上海滩生活?”
苏骧伯听得直皱眉,这一个个的怎么都想将女儿拉近浑水里,生怕别人不知道女儿跟贺长泽曾经的关系吗?
“阿芩,让其他律师接了这个案子吧,你安心准备婚礼。”婚礼在即,要是传出与前夫的离婚案有瓜葛,好不好听啊。
苏芩也是这个意思,“你也看到了,我现在不方便,你的事情我让我们事务所最棒的律师帮你打官司行吗?”鉴于她有可能分到的财产少之又少,她决定免除付芳菲的律师费,“我鉴于你的情况,我们可以为你提供免费的法律援助。”
“噗通!”付芳菲直挺挺地跪在苏芩面前,吓得她往后退了两步,一脚踩到裙摆上,差点儿往后跌倒,幸好温训礼眼疾手快将人扶住了。
他双眼喷火:“都了给你免费了,你到底想怎样?”
“我真的走投无路了。”付芳菲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毫无形象可言,“我能相信的只有你,求求你帮帮我吧,不然我只能抱着女儿去跳黄浦江了。”
“去去去!赶紧去F浦江没盖盖,你随时可以去跳,最好是当着贺长泽的面跳,让他一辈子活在悔恨之中,你才报了大仇,你威胁阿芩做什么?阿芩欠你的吗?别忘了,当初贺长泽是因为你才跟阿芩离婚的!你的脸皮怎么那么厚?”温训礼气炸了,特么的一个个有病吧,他冲着外边吼道:“来两个人,将这个女人扔出去!”
进来两个女仆,连拖带拽地将付芳菲弄了出去,人估摸着已经到了院门口了,还能听到她呜呜咽咽的哭声。
“真晦气!”苏荻吐槽道:“咱家都跟贺家没关系了,他们的破事还是一趟趟麻烦姐姐,真是烦死个人!”
温训礼阴沉着脸,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怎么给贺长泽穿鞋,最好将他弄出上海,免得他的破事还时不时地破坏他们的日子。
高元虞:“贺家也太过分了,就算儿子跟儿媳妇离婚,但是孙女是自家的,怎么能不要就不要?太凉薄了些。”
苏骧伯的脸色也不好,他准备给贺老爷通个电话,让他好好管束自家人,别总来骚扰阿芩,可转念一想,既然已经离婚了,那这个姓付的女人就不是贺家人了,贺老爷管不着。
因为付芳菲的搅局,苏芩没有再试穿别的婚纱的兴致了,拖着长长的裙摆上楼换衣服去了。
等换完衣服下了楼,她发现已经被丢出去的付芳菲去而复返,不仅她回来了,还带了一老一两个女性。
苏芩看了一眼温训礼,用眼神询问那个老妇人是谁,的那个她已经见过了,是付芳菲的女儿。
温训礼的脸色黑的能拧出墨水了,他咬牙切齿地:“那是付女士的母亲。”刚才这位老妇人就等在门外,付芳菲一被撮出去,她就立即登门了。她岁数不了,还是一双脚,站在门外摇摇欲坠的,似乎准备随时碰瓷。苏家人惹不起这样的,只好让她进来,听听她有什么话。
苏芩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位曾经名动江南的名ji,怪不得虽然上了年纪,但是坐姿端庄,举止文雅,举手投足都透着优雅,尽管看着岁数不了,但是依然是个美人,从美到老的那种,要是不知道身份的,还以为是哪个名门培养出来的闺秀。
这位老妇人艺名寒江,本姓为付,名字虽冷,却是个和善的美人,在苏苊知她的身份之后,站起来自我介绍:“我是芳菲的母亲,今日冒昧拜访,是我们的不是,我替她向您道歉。”她道了一个万福,随后站起身来,怜爱的看向依然哭哭啼啼的女儿,“我这个女儿自被我宠坏了,做事毫无章法,又不太会顾忌别饶感受,有些我行我素,这是我没教好,都是我的错,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一般见识。刚才这孩子话没有清楚,我们是想聘请苏律师做我们的辩护律师,继续跟贺长泽打官司,钱我们照付,绝对不少您的。”
苏芩微微挑眉,这位倒是聪明人,知道一味地哀求不管用,私情不管用,那就公事公办,总不能有人出钱打官司她却因为私人原因拒绝了。
“法院已经判了两人离婚,虽然可以继续上诉,但是赢的几率很。”都判离了还要怎么样?离婚诉讼跟其他案前又不一样,其他案件补充了证据,不定真能翻盘,但是离婚案,只要法院相信两人过不下去了,无论对方提供的证据是真还是假,那就是真的过不下去了,不判离婚还能如何?
“我们同意离婚,但是我们不服法院的财产分割。”寒江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些年,芳菲整日在家里待着,要么出去逛街,一点儿本事都没学到,一百块钱,不够花用两个月的,孩子也越来越大,穿衣吃饭上学处处都要花钱。”
要不付芳菲她娘比她聪明呢,在抓不住一个男饶时候,就不要妄图去抓,没有用的,只有搞到手的钱才是自己的。
“娘!”付芳菲不可置信地看着亲娘,“娘,我不离婚,离了婚我就一无所有了!”
“就算不离婚,贺长泽又能给你什么?”寒江恨铁不成钢地:“都怪我当初太溺爱你了,让你只长个子不长脑子,听我的,咱们离婚!等拿到钱了,咱们就租一个院子,我帮你看孩子,你出去上班挣钱养家。”
之前女儿要来找苏芩,请她帮忙,她没反对,要是苏芩对贺家心怀恨意不定就接了,可没想到苏芩已经准备嫁人了,无心插手贺家的污糟事,那事情就得换一种方法。
苏芩大概能猜到她心中所想,她轻哂一下,付芳菲要是能老老实实去上班挣钱才是见鬼了呢。况且,贺家现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我接也可以。”情知躲不过去了,这对母女一看就是不达目的不肯罢休的人,“不过,我丑话到前头,依我看,你们并不能从贺家捞到多少钱,贺家现在内瓤已经掏空了,现在的壳子也被挖得千疮百孔的,随时都可能倒塌,与其在他们身上下功夫,不如早点儿去找工作挣钱,如此钱来的还快一些。”
寒江迟疑了一下,眉头紧蹙,有些拿不准苏芩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贺家一直做丝绸生意,但是他们家人浮于事,养了一群蛀虫,一年交不出多少货来,货的质量还差劲,我家的永新百货前几年还跟他们家有合作,但是他家的货物年年积压,百货公司承受不了这种损失,就给了他家一个柜台,让他们自己买自己的货去,自负盈亏,如此以来,每年连本钱都挣不出来,年年蚀本。”苏骧伯微微摇头:“破产倒闭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以前有姻亲这层关系在,苏家就帮着承担了这部分损失,现在虽然两家没有撕破脸,但是关系大不如前,苏家就不肯再做冤大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