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2)
与此同时这里杨怀自二四年被周燮清,曹天泉招安后,在熊克武部任团长,周燮清任旅长,川东之战,熊克武被打垮杆,四川便成了刘湘,刘文辉,杨森的地盘,曹天泉却在贵阳经营马帮,杨怀便随周燮清投靠湖南刘建绪部,任团长,部队在花垣驻扎一段时间,又调往湖南汉寿驻扎,训练,随后部队开往浙江樟树潭。这天,川军们打起精神,站立在大操场上,杨怀团长对兄弟伙大声喊道:
“弟兄们!今天是军政部长何应钦将军前来视察,平时赖散惯了,今天给老子打点精神,做出个人样来。”
“团长是不是让我们上前线?”
“是又怎么样,平时里喝汤吃辣,关键时刻,拖稀带摆,老子的枪子是不认人的。”
“团长!日本鬼子打起仗来天上飞机下蛋,地下机枪,坦克,我们光有这几杆老火杆?”
“妈那个疤子呢!都说日本鬼子飞机多,要挨炸弹,天下的麻雀多不多?有几颗麻雀屎落到你们脑壳上了?日本飞机的炸弹偏偏就要炸到你头上?”
“哈哈……”
说得兄弟伙们轰堂大笑。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中梁不正倒下来,杨怀,周燮清本人都是棒客户出身,吃喝嫖赌样样全,兄弟伙们,烟枪,步枪都会打,不过拼命杀人也是行式的。一会儿,汽车来到,杨怀扯长脖子高声喊道:
“立正!”
一声令下,一个二个便规规矩矩,排好队,小汽车开到,何应钦下了汽车,杨怀走向前来敬礼说:
“报告将军!全团集结完毕,请检阅!”
“请入列!”
杨怀经副官指点,早把官话背熟,何将军站于队伍前说:
“国军将士们!七·七事变后,日本帝国主义发动了对我国的全面进攻,中日战争全面爆发了,过去,我们川军老是打内战,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国家。今天在这民族存亡的关键时刻,你们肩负着民族救亡的历史重任,我命令第六十师一八0旅三五九团全体官兵,立正!”
所有川军个个打起了精神,挺直了腰干,立腿站正。何应钦喊道:
“向右转,出发!”
部队出发了,杨怀带着部队参加李宗仁指挥的“淞沪会战”,何应钦受蒋介石之命把中央军调往四川,地方杂牌军给李宗仁使用,真是应了那句俗话,“人多死挨,狗多睡起咬”,都是各地军阀,平时里互相争斗不已,服装制式都不一样,武器又差,真是有心安顿无心人。
杨怀率部到达溧阳,樟树地区与陈沛师长会合,陈沛师长看见这些四川耗子,连连摆头,杨怀说:
“师座!不要看不起川军,我们请求打前锋。”
“好样的,杨团长,有你们的仗打,不过,日军投下有主力王牌军坂垣,矾谷两个师最为精锐,还有山下,酒井的第五、十、一0三、一0五、一一0等七个师团中的一部份。此次会战,国军以台儿庄为中央防线的正面据点,现在两军已在山东,江苏,安徽三省交界处,展开了相持拉锯战。好在台儿庄东北面多为山区,国军诱敌深入,使日军的机械部队和空军失去优势,国军昼伏夜击,在山谷中与日军展开了大规模的运动战。经过三月二十五日的郭里之战,四月三日的刘家庄之战,四月七日的底阁场之役和戴埠之战,在台儿庄的广大区域,歼灭了敌军的主力,总的来说,整个淞沪会战的形势对我军还是有利的,由此第三战区长官顾祝同知我川军武器远不如日军,命令我师深入敌后打游击。”
“师座,打游击,我们武器比共军好得多。”
陈沛命令全师退守江苏金鸡岭,安营扎寨,夜晚,国军官兵刚刚睡觉,游哨骑马赶到,口中大喊:
“报告!日军大队赶到金鸡岭下。”
陈沛对杨怀说:
“杨怀!”
“到!”
“你不是想打前锋吗?现在事情来了!集合你的部队,前去阻击。”
“是。”
杨怀回到团部,川军已是燥动不安,杨怀喊:
“操家伙!”
全团官兵纷纷拿起武器来到阵地,只见日军四处生火,以四个师团的兵力将金鸡岭团团围困,杨怀见日军成散兵线散开,架起大炮,后面日军不断集结,杨怀来到士兵阵地,说:
“弟兄们!打死一个够本,打死二个赚一个,你们跟我多年,玩的,吃的,耍的都够了,人在阵地在,那个龟儿子敢跑,老子的枪子不长眼睛……”
话未说完,日军大小钢炮向金鸡岭阵地轰来,烟雾尘天。川军丘八们那见过这种阵仗,纷纷趴在坑中,日军大小军官拨出战刀,大呼大叫,日军士兵则呜嘘呐喊,端起三八大盖乘势蜂拥而上,如黄涛狂浪席卷而来,听到喊叫声,川军才从坑里露出头来,汉阳步枪射程近,眼睁睁地看着日军冲锋,杨怀说:
“沉住气,放近点打。”
杨怀手持一把轻机枪,日军先头部队刚刚靠近五十米处,杨怀一声令下:
“打!”
各种轻重武器向日军射来,打得日军人仰马翻,杨怀手持轻机枪,“哒哒哒……”一个弁兵专为其换弹,都累得气流巴赫,川军个个拿出吃奶的干劲,向日军拼命射击,陈沛站立于山顶,电报顾长官这里的情况,顾长官见此电报跌脚大笑:
“杨怀C样的,回电:命令六十师在金鸡岭再坚持七个昼夜。五十九军,五十八军急行军赶到金鸡岭,将其包围,不得有误,其余各部不得乱动。”
“顾司令!这是不是有点冒险?”
“只要川军经得住七个昼夜,日军必被我反包围。”
杨怀的三五九团已死伤过半,七天七夜彻夜未眠,吃饭拉屎都在壕坑里,杨怀的兵大都为山沟里的乡民,吃苦耐劳,杀人放火都是出了名的。日军碰到前所未有的抵抗,第八天夜里,日军停止了冲锋,象是在调整布局,兵力在来回走动,四周生着篝火,日军小分队四处抓捕中国妇女,拉进账蓬里,被集体强奸,强奸后投入火堆,或者用刺刀挑死,惨叫声,哭喊声,十里皆闻,三五九团却丝毫不敢怠慢,仍然守在冷冰的战壕,饿了吃干粮,困了倒地而眠,天快亮了,阵阵寒风呼啸而来,吹撼着金鸡岭上的树木与花草,一个只有十八岁的小兵负责放哨,他冷得四肢发抖,却双手紧紧地抱住枪,他唱起了山歌:
“耳听河边梆梆响,以为情妹洗衣裳。
三脚两脚跑去看,啄木鸟儿啄树桩。”
“小娃儿!你格老子想女人想发狂了!”
“团长!不敢!”
“真他的没有出息?”
“团长!我十五岁便跟了你,确实因为家里吃不起饭,我们湾子的王绅粮的大公子跟我岁数差不多,都娶了二房太太了。我却连个女人味都没尝过,这枪林弹雨的地方混饭吃,说不准那会命就丢了,你说冤不冤?”
“兄弟!叫什么名字?”
“团长!我没有名字,他们叫我大汉,因为我块头大。”
“兄弟!等打完这场仗,老子给你找个婊子先用用,解个急,等打完了小日本,我请个媒婆给找个媳妇,所有开销老子包了。”
“团长!小的这里就谢了。”
“不过,生个儿子得叫老子为干爹!”
“那是!那是!”
“团长!我也没讨老婆!”
“我也没有!”
“哎,哎,趴下,那有这么好的事,老子只要一个干儿子就够了。等打完仗,兄弟们嫖婊子的开销老子全包了。”
“哈哈哈……”
“你们看,信号弹!”
天际边升起三颗红色的信号弹,六十师全体官兵知道援兵已到,陈沛来到前沿说:
“顾长官已命五十九,五十八军反包围日军,我命令:全军注意,冲向日军。”
司号员跳出战壕,吹响了嘹亮的冲锋号,杨怀手持轻机枪,一马当先,高呼:
“冲啊!”
“冲啊!”
此时正是拂晓时分,满山遍野的国军官兵从各个坑道中爬了出来,冲向日军,日军受前后两面夹击,阵脚大乱,酒井司令官提刀来到混乱的日军中间,板着一张横蛮的脸,眼睛射了凶残的光,扬起战刀,劈向一个后退的士兵,士兵顿时血流满面,惨叫一声,倒地而亡,躁动的日军镇住了,酒井凶狠地命令:
“第五,第十,前去探路,第一0三,第一0五,一一0阻击支那人。”
日军各队听到命令,各自归队,按部署有效撤退。金鸡岭战斗胜利后,六0师奉命开往安徽戴埠休整。这戴埠市也算繁华的市井,酒店,茶馆,妓院比比皆是,街民见是国军,夹道欢迎,六十师的官兵如地狱间饿死鬼,拿着每人得赏的十块大洋,奔向酒店,妓院,彻夜狂欢,饮酒作乐。团长杨怀引着大小兄弟伙们来到一家妓院,老板,鸨子喜笑相迎,杨怀说:
“老板!今个不许对外人营业,老子把你们姑娘全包了!要多少钱?”
“长官!不多五百块大洋!”
“好!大汉你先挑!”
“团长!那我就不客气了哟!”
……
六十师在戴埠没住几日,日军酒井得到探子的密探,调集重炮,坦克,杀向戴埠,戴埠地处平坝,地形开阔,易攻难守,六十师几乎没有可打坦克重炮,那时正是中午时分,日军坦克开道,六十师官兵拼命射击,子弹打在坦克体上,只是一个白点,毫无作用,坦克所到之处,国军官兵到处乱窜,坦克横冲直闯,碾死无数士兵,六十师只得撤出城外,陈沛师长气得歪嘴膨眼,对杨怀说:
“丢掉戴埠,顾长官必然怪罪,你我众人必然脱不了干系,全师今晚不惜一切代价,夺回戴埠,杨怀,你负责穿入敌阵。”
“师长!三五九团愿誓死夺回戴埠。”
“好,多带机枪与手榴弹。”
杨怀受命,知道这是找死,只好硬着头皮回到前沿阵地,召集各营、连、排长商议,连营,排长都是杨怀从老家拉棚子时带出来的,确实不怕死,但面对坦克,大炮,等于白白送死,大家都犹豫不决,杨怀气得火冒三丈,说:
“弟兄们!国难当头,你们却贪生怕死,老子都不怕,你们怕啥了?今天晚上,只要一班人掩护我,特务排随我夜袭日寇,只要插进敌阵,师长就会调动全师,把戴埠夺回来。”
各级官长仍是面带难色,杨怀愤怒说:
“你们都是怕死鬼?”
“团长!这个任务我替你去!”
“滚开!”
杨怀愤怒了,他手持轻机枪趁着夜色走在部队的前面,大汉与二连连长罗庆荣自动地跟在团长后面,杨怀带着特务排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地前行,由于连日炮火,霞崩烟压,雾色蒙笼,穿入庄稼地中,慢慢地匍伏前进,日军在戴埠外围早已设有碉堡,铁丝网,杨怀手持轻机枪,冲在最前面,剪断铁丝网,悄悄摸近了一个碉堡,几个日军,酣睡如雷,特务排战士冲入屋内,一刀一个,结果了日军,杨怀亲手撕下日军碉堡上的军旗,杨怀率众继续摸营,当剪到第三层铁丝网时,网上悬挂的油桶发出了“叮当”的声响,暗堡里的日军听到响声,随即机枪扫射,杨怀胸部,头部连中数弹,大汉情急之中,背起团长跑,到了一大田沟中,杨怀血流不止,不一会儿便断了气,大汉放下团长,大家团团围住他,不知如何是好,远处,日军开着坦克蜂蛹而来,特务排长说:
“放下团长,撤!”
大汉放下团长,哭着在他身上摸出一枚私章,几块大洋,一支驳壳枪,趁日军未到,跑回阵地。
第二天,因团长阵亡,三五九团未出战,陈沛来到阵地,只好调三六0团阻击日军,日军把杨怀的尸体放置在一高坡上示众,三五九团的全体战士眼睁睁地看着团长尸首,无不悲痛欲绝,陈沛说:
“怎么啦?一个二个都象狗熊样,我命令你们三五九团设法夺回扬怀遗体,直到战至一兵一卒也不许停战。”
说完拂袖而去,二连连长罗庆荣站了出来吼道:
“大汉!引路,特务排抬起担架,跟我走。”
大汉走在前头,其余各部持枪掩护,经过一些田坎湾弯,转湾抹角地靠近。中午时分,敌我双方枪声渐渐稀少,躲在一边的大汉快速冲上高坡,背起团长就跑,日军发觉,钢炮,机枪一齐射来,特务排接应,杨怀的遗体被抬回了阵地,陈沛师长命人将他重新穿上崭新的军装,请来画师,师长亲手将两枚战功勋章佩挂在他的胸前,把他绑在一颗大树上,画师画了他的遗容,烧成二十三寸的白色薄瓷砖上,上写:
“杨公绍卿团长遗像。”
落款:
“陆军第六十师步兵三五九团全体官兵敬绘。”
陈沛命人买来棺材,收敛杨怀,移师到安徽祁门县,组织全军开追悼会,第三战区司令官顾祝同,辛亥革命元老但懋辛,第二十二集团总司令邓锡候,前敌总指挥陈诚均到场,在追悼会上,全团官兵无不失声痛哭,他们追随杨怀,出生入死。杨怀遗体放在台上,两边是花圈,白纱,顾祝同说:
“同志们!四川人民把优秀的子弟杨怀送到了抗日前线,杨怀同志,生前是一位团长,战斗中他身先士卒,勇敢顽强地指挥全团将士与日军浴血奋战,最后英勇牺牲。为了宏扬抗日精神,表彰杨怀团长英勇捐躯的爱国精神,我建议:全军将士追随杨怀烈士的遗迹,舍生忘死,奋勇杀敌。另外,国民政府决定追认杨怀为少将团长,发给抚恤金五千元,将英雄的遗体安葬回他的家乡扶欢乡。”
但樊辛题词:
“见危授命!”
邓锡候题词:
“倭寇犯皖,金鸡痛樱。
限取戴埠,夜捣敌营。
三分分攻,铁垒纵横。
率先猛扑,饮弹成仁。
英姿凛凛,千载如生。”
陈诚题词:
“束发从戎,许国以身。
保我疆土,誓扫胡尘。
搏战死馁,取义成仁。
乡国之宝,世界之珍。”
庚即,顾祝同派专车武装保护送回四川。英雄的灵柩要运回故乡,途经石角的消息象春风一样传遍开来,乡民们奔走相告,都要亲眼目睹英雄的灵柩,以表示敬意,这天早晨,石角场上万人空巷,乡民倾剿而出,扶老携幼,早早地在百鹤嘴迎接,当灵柩出现时,乡民们静无声息,恭敬垂立于公路两旁,默默地注视着英雄的灵柩,灵柩慢慢地移动,人们流着眼泪护送着,直到石角齿明官停放,附近人士,络绎不绝前来吊唁,彻夜不息,香烟不断。
直至第二天黎明的来临,随着一声声的鞭炮响起,起灵了,乡民们便吹奏唢呐,打动锣鼔。亲人号咷痛哭,一片举哀的声音传向四方,震天响地,燃起冥器纸扎,烟焰熏天,火炮匝地,车马喧呼,填街塞巷,人山人海,哀声动地,护灵部队迤逦过太平桥,上石板沟经寨垭到石竳沟下葬,杨怀享年四十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