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1)
第三十八回共党责显重生,壮丁冤魂巧撞将军。
危直士再遭大劫难,死水微澜旧情相遇。
此时中共綦江特支自从夏经权,陈毅乔,邓后炎的归来而得以恢复,并已经发展了到七人,县委书记夏经权与夏奠言是本家,组织部长陈毅乔与陈光炜也是本家,邓后炎任宣传部长,其他四位是危昭文等人。这些人都是文弱书生。夏经权与陈毅乔是一对甜密的恋人。
那天中秋佳节,满城画阁高低,灿灿花灯照耀,三市六街人闹热,家家户户圆月,不一时,碧天云静,一轮皓月东升,闲庭内外,溶溶宝月光辉,十五月亮分外圆,夜深人静,他们在河边找了一间房屋,房屋后门直接通达河边,这是打鱼人姚三哥的房子,水边停放一艘应急用的小鱼船。油灯下,七人围坐在一起。粗机破桌,竹墙泥地,姚三哥是一个精壮的汉子,穿着背心,光着脚,端来一大盆鲜香麻辣的水煮河鱼说:
“大家将就吃,鱼就是不少,就是没有油煎。”
“我们就是喜欢吃本味。”
“姚三哥!望望风。”
“那是!”
姚三哥知趣地在门外望风,大家边吃边谈,夏经权刚从重庆归来说:
“国民党五中全会已在重庆召开,会上制定了秘密的防止异党活动办法,提出了‘防共、溶共、反共’等方针,不过蒋介石是不敢公开砍倒抗日旗帜的,据可靠消息:汪清卫已公开投降日本了。”
“什么?怪不得,我们以为没有公开,本来我们师生准备开会声讨汪精卫集团,可是国民党县党部书记刘孟加不同意,他们说还要想办法挽救汪精卫,说什么公开声讨不好!”
“那还用说,国民党此时已经明显地向右倾斜,当然不愿意声讨汪精卫,老蒋气愤的是汪精卫抢在他前面投靠了日本。”
陈毅乔说:
“经过我们几个月的深入调研,高青乡,中峰乡,赢平乡等地,山岭连绵,气候宜人,民风纯朴,民贫地瘠,下层人民很容易接受革命教育,非常有利开展革命活动和进行游击战争,邓部长可以利用职务,安插我们的人到那里去。”
“正好!上级派人张昌德同志来我县,后面还要来人,邓部长把她安插到中峰去发展组织。”
“我把她安插到大垭小学去,她什么时候到,危昭文你去接她。”
“估计过二天。”
大家开完会,摸黑回到自己的家。大垭小学座落在中峰乡乡场,原本是一座废弃的土地庙,四周古树参天,郁倩垂实,圧弯了枝头,正是累累的果实垂垂欲坠也。那天,张昌德的打扮依然很象一位女学生,穿着一件安安蓝的旗袍,平底带绊布鞋,棕色线袜,她那齐耳根的短发黑黝黝,油亮光洁,衬着一张苹果般的圆脸,使人一见便留下一个好印象,她那双大眼睛闪烁着亮人的,热情的光芒,显得朝气勃勃,但有时她这双眼睛凝视着人的时候,炯锐的光亮立即变得异常的犀利,象利刺般刺透人的心底,红彤彤的脸时刻挂着微笑。她是渠县有庆镇人,原在广安中学高中教书,因在学校从事抗日救亡运动,被学校以异党嫌疑开除,危昭文在码头上接上了头,引着她翻山越岭来到了大垭小学,曹清权正好也在大垭小学教书,他是大革命时期便入了党的老党员,后脱了党,危昭文说:
“张老师!这位是曹老师,有什么事你找他。”
“欢迎!张老师!只是这乡村苦呀!”
“曹老师!说哪里的话!”
危昭文也就回去了,曹清权安顿好张昌德的住宿后,引着她来到校长刘先一的办公室,刘先一是国民党县党部委员,但见他一身中山装,为人古板刻薄,行为装模作样,曹清权说:
“校长!县督学安排的张老师来了。”
“哦C!张老师是教国文的?”
“是的!”
“那好!明天全校要开抗日纪念会,会上请张老师多发言。”
“校长!那是应该的。”
第二天,乡长、乡保甲长、校长都齐齐地坐学校的操场主席台上,刘先一是黎师寒的人,他首先讲话说:
“……我党提出在抗战的非常时期精神总动员,我们的口号是‘国家至上,民族至上,军事第一,政治第一,一切集中’,所谓一切集中,就是说所有力量都集中到国民党一党和蒋委员长一人身上,所以非常时期非常事,全面抗战,全民皆兵,全力组织后方的人力,物力,财力,作为后方支援……,下面请新到的张昌德老师说话,大家欢迎。”
“啪啪啪!……”
张昌德气定神韵,精神抖擞地站起来说:
“先生们!女士们!同学们!国难当头,我们不分党派坚定地要维护国家利益,一切力量都要集中到抗战中来,一切服从抗战需要,绝不容许象汪精卫那样去当汉奸,也绝不容许我们中国人自毁长城,同室操戈,皖南新四军的鲜血不会白流,有些别有用心的人企图投靠日寇,结果阴谋没有得逞,同胞们!只要我们团结起来,反对投降,反对倒退,中华民族就不会灭亡,只要抗战到底,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我们,同学们站起来!”
台下同学们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张昌德振臂高呼:
“拥护蒋委员长抗战到底!”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抗战第一!胜利第一!”
“向抗日的官兵致敬!”
“国共合作!抗战到底!”
观看的人们顿时也激动起来,挥舞着彩旗,口号声此起彼伏,张昌德引着学生们唱起《义勇军进行曲》,雄壮激昂的旋律把大家引向一个高潮,无不热血沸腾,情绪高昂:唱着:
“起来!
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把我们的血肉,
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
起来!起来!起来!——”
大会结束了。校长刘先一急急地说:
“张老师!请留步!”
“刘校长!”
“刚才我说军事第一,政治第一,就是说总而言之要在蒋委员长的领导下抗战。张老师初来咋道,参加了什么党派?”
“校长!抗日救国,那里还讲什么党派?”
“我看你今天的宣传,大讲什么国共合作,就是有点共党的味道。”
“校长!全民抗战,举国上下各党各派都要团结一致,讲国共合作有什么不对吗?”
“什么团结不团结,要突出地讲蒋委员长领导,平常喊‘拥护蒋委员长抗战到底”的口号都是不对的。”
“那为什么不对呢?”
“拥护蒋委员长不应讲条件,要无条件服从,只能喊:服从蒋委员抗战建国!”
张昌德知道跟他说不清道理,不再理他,见曹清权来了说:
“曹老师!刘校长指责我呼:‘拥护蒋委员长抗战到底’的口号不对,只能呼拥护蒋委员长,服从蒋委员长!”
曹清权听说,很吃惊,然后镇静地说:
“这些事情难得说,不过抗战还是要抗的,张老师,你是新来,很多事还要交待,校长失陪了。”
曹清权把张昌德带到她本人的宿舍,说:
“以后注意。”
张昌德很是气愤,曹清权说:
“张老师!你先吃饭,晚上,我带几个人来找你!”
说完走了,张昌德经过这一天长途跋涉,身体早已困顿了,她早早地简单洗漱后,在火房里打点稀饭,草草吃了,正准备看书,竟不知不觉打顿睡着了,蒙胧之中有人敲门:
“张老师!张老师!”
“谁?”
“曹清权!”
她开了门,曹清权一下子引来四个十七、八岁的青年,顺手关门,引着大家坐下说:
“张老师!这两个是我兄弟曹曙中、曹曙华”。
“张老师!我就在台下,听到你的讲话,特别提神,校长一天只晓得讲委员长的好话。烦死人了。”
“是吗?”
“这是张天午,张仿陶是两兄弟!”
“这么高呀!多大呀?”
“张仿陶十八,天午二十,读五年级。”
“怎么才读五年级呢?”
“说来也不怕你笑话,我家兄弟四人,我爸虽然身强力壮,但因无田无地,每年都租绅粮的田土做,家境不好,有天保长张建勋对我爸说:‘三丁抽一,五丁抽二,你家四丁,抽二个当兵。’我爸拿出全部积畜交给他说:‘张二哥!看在本家份上,免了吧!’张保长才放过我们二兄弟,我爸见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就把我们二个送来读书。”
“哈哈哈!’
“仿陶!天午!可是你们知道我们穷人为啥穷,富人为啥富吗?”
“不知道?”
张昌德见四人年龄较大,好启发,说:
“是因为这吃人的制度,土地本是自然赐给人类的礼品,她是我们古代劳动人民披荆斩棘,历经艰辛开荒而来的,然而却成了地主,资本家剥削我们的工具,你知道延安吗?知道红军,八路军吗?”
“知道!我们到贵州背盐,我们都看到红军留下的标语!”
“很好!你们有机会一定要去延安,那里是革命的圣地,在那里,也包括所有革命根据地的贫下中农都分得了土地,地主老财都得到了应有的下场——镇压,妇女也得到了解放,不缠裹脚,一句话:把套在中国人民头上的四大锁链都统统打碎。人民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解放。”
“张老师!我们都愿立志革命!”
“太好了!天午把那个藤箱拿过来!”
天午把箱子拿了出来,张昌德打开了箱子,拿了几本书给他们说:
“这是我们的从延安带来的,你们拿回去轮流看。”
四人接过书,书名是《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教程》、《大众哲学》、《生活在延安》、《**自传》、《社会科学基础教程》、《通俗辩证法讲话》,曹清权说:
“你们看后一定要保管好!”
“嗯!”
天快到子夜的时分,他们才离开了张老师宿舍。刘先一见张昌德深得学生们信任,且又领学生从事抗日宣传活动,便怀疑张昌德是共党,几次争吵,张昌德怕出事,仅住了五个月便离校转移。那天,天一亮,张天午、张仿陶、曹曙权、曹曙中、曹曙华等人送她,他们是那样的依依不舍,送了一里又一里,翻了一山又一山,最后含着眼泪分手了,张天午为她背行李,护送到綦江上船。天午是那样的激动,太阳照在昌德的红彤彤的脸上,更加显得妩媚动人,她的肚皮里装有很多很多的知识,仅大他几岁,天午说:
“张老师!你还来大垭吗?”
“天午!需要的时候,我会来的!”
“为啥子说是需要的时候呢?”
“因为我是组织上的人。”
“组织上的人,你是红军、共党吗?”
“对!天午你要参加吗?”
“要哇!我还想去延安呢!”
“好!到了县城,我们发展你为中国共党党员!”
“真的?”
“真的!”
到了县城,二人转弯拐角来到钟学海的家,张昌德讲明情况,钟学海是綦江中学老师,他拿出一包油纸包裹,把他们引到县城外的后山坡密林深处,四周无人,钟学海把包打开,拿出一面画有镰刀,锤子的鲜红党旗,挂在树枝上,说:
“举起右手,紧握拳头!”
天午无比兴奋与激动,紧紧握起拳头,凝视着党旗,张昌德把声音压得低低地说:
“请跟我宣誓……”
“……”
“记住,永不叛党!”
“嗯!”
“钟老师!张老师!仿陶!曙华!曙中他们也想入党。”
“天午!我走后,由你去发展他们入党,钟老师!以及危昭文都可以作介绍人,本来党交给我的任务是成立中峰党支部,可惜我没能完成任务,天午,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嗯!可是我们什么时候才会见面呢?你又到了哪里去了呢?”
“快了,只要赶走日本鬼子,红旗插遍了全中国的那一天,我们就会见面的,我要到哪里去?由组织来安排,这是保密的。”
事后,天午果然成立中峰支部,任书记,曹曙华任组织委员,张仿陶任宣传委员。
却说那天在松坎的码头上,保长徐炎庭带着团丁持枪来到河边,团丁们大喊:
“所有青壮年,都上岸,保长有话讲!”
团丁以枪瞄着大家,谁敢跑,便开枪,船工们无奈从船上登岸,徐炎庭身着川军军服,斜挎一支驳壳枪,嘴上叼着香烟,满脸横肉,眼睛边充满了血丝,只因他一天到晚非嫖即喝,酒精充满了他的身体,嫖娼抽干了他骨髓,说起话来有气无力,船工被持枪团丁赶在禹王庙的坝子上,徐炎庭站在上面说:
“各位壮丁!弟兄们!抗日战争已经全面爆发,为了适应战时需要,国民政府决定实行新的征兵制,规定凡满十八到三十五岁男丁,不分阶层,除在机关,学校,厂矿现职服务和独子,在押人犯除外分别实行缓征,免征和禁征,其余适龄青壮年均有服役的义务,我们身为中国人,决不能眼看着国土沦陷,同胞受难。”
师爷怕保长站着酸腰干,叫人端来了太师椅和八仙桌,盖碗茶,徐保长似觉有有点脚粑手软,腰酸脑涨的,便坐上太师椅,喝了一口茶,好家伙,竟象老头唱戏一般地——过说,吟出诗句来:
“古人有诗云:君不见,胡尘满目,只剩下河山半壁,战马嘶嚎,叱咤风云,岂限男儿志,须眉巾帼,莫让古人骄,按剑誓雪弥天耻,从军休怕路途遥!”
“徐保长!我报名!”
“好!大娃子,好样的!”
“我报名!”
……
大娃子知是不能躲过,为了保护兄弟,只好主动报名,然后由团丁押着换装,上船,与父兄分别,当时就有一百多人报名参加军队,徐保长见人数不够,也强抓了几十个,一起坐船到县城等候上前线。
说来也是巧遇,冯玉祥将军那天正从重庆出发,去贵阳督练九十九军,听说冯将军要在县城作短暂停留,驻在县城的军政部第二训补总处,战时工作干部训练团,国民兵团,保安中队大小官员,桂永清、邱清泉、黎师寒、张轸等在饭甑子等候迎接,这些人中,有的是奉上峰之命来监视冯将军的,大都是还是真心欢迎这位抗战将军。九点左右,一辆美式吉普车在欢迎的人群中停了下来,车门开处,走下一位身材魁梧的老军人,大家迎上去哹喊:
“欢迎冯将军!”
张轸迎第一个迎上去,双方握手,大小官员都上前握手,冯将军说:
“抗战需要大量民众,或补充前线,或保卫后方,兵士更不可缺少,县长可不可以陪我转一转。”
“冯将军!当然可以!请!”
黎师寒作了一个示意,大家跟在冯将军的后面,一路上兴致勃勃地观看街道,几乎满街都见到是军人打扮,这些商人,向来都着长衫,县长一声令下,突然换穿军装,拴刀带,打裹腿,戴军帽,似像非像,黎县长则全副黄呢军装,佩带齐全,俨若将军,冯将军抬头一看,全街商人皆着军装,整整齐齐,场尾一小甲鸣锣呼喊:
“当!当!五更金鸡叫,壮丁要出操。
操场去点卯,一名不得少。
如有缺席者,警防火来烧。
如有早到者,奖赏烟一包。”
听到鸣锣,只见各商号店员纷纷集合,持枪训练,冯将军很兴奋地说:
“此真乃全民皆兵也!”
一行人走到北较场,见半山坡上,有些军人正在进行单人训练,大家站在公路上看了一会,继续前进。这时,前面有两个新兵,用一根竹棍抬着用破席捆着的一具死尸,死尸的两只脚正露在破席外面,一股死尸的恶英臭味飘然而来,仿佛站在阴槽地府的门口,县长起紧说:
“冯将军远来,本县已经备好薄酒。”
冯将军不理睬县长,停步思忖了一下,亦即随着这两个抬死尸的人走了过去,桂永清,邱清泉,张轸,黎县长见此情景,忐忑不安地跟在冯玉祥后面,走到一个坡脚下,冯玉祥朝前面那两个抬死尸的新兵喊道:
“站住!放下!”
那两个抬死尸的新兵听到后面有人叫喊,回头一看,见许多长官模样的人,只好站住,把死尸放在地下,冯玉祥走上前去问:
“你们抬的是什么人?”
“是死的新兵,排长叫我们抬出去埋掉。”
“打开。”
其中一人就是胡汉国,大娃子,解开绳子,破席打开了,见死尸头上还戴着十二齿党微的军帽,眼睛半掩半闭,口中流涎水,穿的破衣上还钉有士兵的符号,显然是才断气不久,冯将军看后说:
“你们驻扎在那里?”
“住扎在河边龙王庙!”
“叫你们抬出来埋葬给了钱吗?”
“每人才五角钱。”
“你们排长在哪里?”
“排长和副团长正在船上,那里还有三十多个病人,都拉肚子,有几个也快要死了。”
“陈副官你下去把排长,副团长找来。”
陈副官转身下去,黎县长脸色十分难看,不一会副团长来了,排长也来了。
“这个死兵是从哪里来的?”
“报告长官!是从松坎来的。”
“你们送兵到什么地方去?”
“到宜昌。”
“你们一个兵死了,给多少安葬费?”
“十五元。”
“你只给他们一元钱,其余的做什么用?”
排长双脚颤抖着说:
“我,我,我……长官我错了。”
邱清泉气得拨出手枪,桂永清却按住说:
“邱将军!他吞了兵款,罪不至死,你说呢?”
“摘掉符号!”
陈副官走去,无情地摘了排长的符号,大家心里明白:黄狗吃屎,黑狗遭殃。冯将军掉过头,对县长说:
“死者是个良家子弟,是一个有爱国心的青年,要上前钱去打日本鬼子,不幸他还未走拢战场,就在这个地方病死了,多痛心啊!可不可以替他买一副棺材?”
这个黎县长脸上竟然显出了难色,桂永清向他使眼色,他略为犹豫了一下才说:
“可以的!可以的!”
他转过身去手下说:
“去街上买棺材!”
街上的群众,听说冯副委员长叫人买棺材来埋葬病故的士兵,大家都很热心,很快买来了一副大棺材,有几个善良的人买来了一幅白绸,七手八脚把那个士兵用白绸裹了,大娃子和同伙把他装进棺材,掘坑埋了,堆起了一个土包,冯将军带头脱了军帽,敬了一个军礼,表示哀悼,在场的许多人,见冯将军都如此庄严肃穆,也鞠了一个躬,向死者致敬,有的人也是装模作样,完毕,冯将军转而走向北较场,那里早已等候着许多士绅,商人等各界人士,他站上主席台,情绪有些激动,说:
“今天我们遇上这个事,死的青年是为抗日而来的,但他还没有和日本鬼子打上仗,走到半路就死了,因此,他死不甘心,死不瞑目,这都是带兵人的责任,没有招呼得好。顶有意思的是,两个士兵抬着这个病故的士兵,一直对着我走来,否则,我也许就遇不上他了,我想;也许是这个士兵的英魂驱使着他们到我这里来的,要我跟他当大孝子,要县长给他当二孝子,要大家给他送葬。”
说到这里,冯将军心情有些沉痛,咽喉有些干渴了,他停顿了一下,又说:
“我希望綦江县的父老兄弟姐妹们,组织一个救济过境的士兵委员会,替他们解决一些医药问题,或者其他困难,这也是对抗战出力,我问问你们,可不可以?”
“要得!可以!”
冯将军见万头攒动的民众,心情一下子激动万分,便慷慨激昂地说:
“同胞们!倭寇说三个星期即可灭亡中国,三个星期之后,又说三个月可以完事,三个月又过去了,他们又说至多半年,一定灭亡中国,现在中日战争已经三年多了,我们还在自己的国土上生存着!这是我们前方几百万将士同敌人拼死战斗的结果。可是,我们前方的将士还穿着草鞋,有的还赤着双脚,扛着单发步枪,同凶恶残忍的日本鬼子拼杀。我们的壮士冻死饿死的不计其数,受伤后得不到医治而死亡者不计其数。”
冯将军说到此处,已声音哽咽,老泪纵横了,操场上,闻者无不为之泪下,他接着说:
“同胞们!今天我借这个机会,提个倡仪,发起节约献金运动,就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其动机完全是出于本人的良心,是受前方将士的精神鼓舞,同胞们!让我们都拿出自己的良心吧!今天,在场各位无论男女老少,都来立个新的志向,下个新的决心,那就是:不把倭寇打出中国决不罢休!同胞们行动起来吧!献出你们的良心和赤诚,用我们所有的力量,支援前线,支援抗战!”
“我捐一百块!”
“我捐五十块!”
“……”
大家群情激昂,涌跃捐金,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咱:
“冯副委员长万岁!”
冯将军忙举起双手连连摆动,大声地阻止群众道:
“快别这样喊!快别这样喊!”
接着他举臂高呼:
“綦江县父老兄弟姐妹们万岁!”
县衙职员忙着收捐款。冯将军从北较场出来,在街上见到许多天真活泼的小学生在冲锋奔跑:
“冲啊!”
“我比你冲得快些!”
冯将军顿时高兴起来,笑着双手抱起一个小学生,以脸亲偎他的脸,这时,有个新闻记者赶快上前拍下了这个镜头。天快晚了,黎县长、邱将军、桂将军一再邀请,冯将军却说:
“你们都回去吧!不要管我,我们自带有干粮,我自会去找住处。”
众人方才散去,他们住进交通路迎宾旅馆,将军来到大厅说:
“把馒头拿下来!老板!做一碗鸡蛋咸菜汤!”
“要得!”
老板招呼下去了,一会儿,端上汤来,几个随来的人一起吃了,晚饭后,冯将军独步沉思,心中想着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病了得不到医治,还要挨打受骂,生命如草芥的士兵,又想到蒋介石的所作所为,想到抗战的前途,国家的前途,忧心忡忡,难以入寝,回过头看到旅馆柜台上摆有现存的纸笔,他愤然挥毫写道:
“抗战救国!”
四个大字,老板把它贴在旅馆进门正中的墙壁上,第二天,上贵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