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回(2)
第二天天黑时分,素容的妈妈果然赶到,合家大小都在厅上迎接,廖母与廖德仁已经老了,脸都已布满了如蜘蛛网般的皱纹,步履沉重缓慢,大家相互叙了礼,何母,寿泉,霍仁帆引着来到素容卧室,那廖母惊异地看到躺在床上的素容,一个急步冲到床前,一把拉着素容的手,两眼落泪,哽哽咽咽,恸哭不已,众人见状都悲恸不胜,那素容则暗暗恨她,一言不发,脸若冰霜,廖母哭道:
“我的幺妹!你心想的啥子,尽管说!”
那素容动了动眼皮说:
“哭啥呢?我已从鬼门关里回来,你要我说啥子吗?说出来也伤你的心,恨你!”
廖母一听扬手打掌,悲恸大哭说:
“自古父母都愿儿女的好!难道我那一片苦心是错了吗?如是错了,要死也先死我这个老太婆吧……”
那霍仁帆不听便罢了,听了此言如同刀剜肝胆,剑挫心身相似,也哭泣不已说:
“素容你说的是那里话!你想想:我霍仁帆就是穷死了,也没有亏负于你,你到了我家,我对你红过一次脸没有,难道我把肝肺挖出来给你看你才信吗?”
那霍仁帆心中大恸,双眼泪出,廖德仁说:
“素容你听老子一句话,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我年轻的时候,跟清沛一样,英雄豪气万丈高,但试想: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其实清沛确实不错,那仁帆也不差许多,跟着谁?这是缘份,是上帝的旨意,佛主的法力,非人力所可左右,你恨他人,是无端责罚自己,何苦呢?幺妹!你是聪明伶俐的人,何须我这里多言,你把心放开点,一家一计过日子吧!”
廖素容的禀性朝父,一席话说得素容心地透彻,茅塞顿开,心想那清沛虽是才智过人,未免有点苛薄一路,钻牛角尖,仁帆此人虽是奸诈之徒,为人圆滑,怜香惜玉,确实对得住她,真是数语拨开君子路,片语题醒梦中人,素容竟自撩开被子,起床下地,把众人都唬一大跳,她却说:
“我没得事,饿了!”
何母笑得合不拢嘴来连连说道:
“好了C了!翠花!快叫王胖子准备吃的!”
王翠花应道:
“来呢!”
王翠花本是在收拾厅上家什,听到喊声急速到厨房,向王胖子,陈喜儿交待了准备饭菜,然后说:
“如何?我说过的话你们不信,老爷最疼是二太太,二太太是不会自寻短见的,只是一时气糊涂了,人不由已,她的父母一席话就起来吃饭了!”
淑华平时里都在厨房里干杂活,世人都拦不住她,她笑道:
“你这死丫头,一天到晚都晓得见风使舵猜度人的心思!”
王翠花说:
“我们丫环服侍主人家,不知人的心腹,不知道要挨多少打?”
淑华问:
“二太太娘家都来老爷,老太太?”
翠花说:
“是的,说起来,二太太也是个可怜人!”
王翠花与淑华在摆谈着,饭菜就做好了,罗芳,秋莲,秋菊,也来到厨房大盘小碟也端了上来,众人坐在厅上,灯蛀辉煌,一派喜气,那廖母,何母左右坐在素容身边,你一言,我一句,霍仁帆陪丈岳父廖德仁摆谈川军命运,霍仁帆一眼看那素容,脸色如纸,虽故久病,但却颜色如生,姿容不改,病厥恹恹的,行为迟缓,不过嘴唇儿依旧红润可爱。已经没有了当年新婚燕尔之初那玉貌幽花秀丽,肌肤嫩玉生香,青春之花绽放到了极点之时,折损了,那廖母说:
“幺妹啦!听妈的话!我带来了许多补品,千万要记住吃!”
开饭了,叫来玉玲,淑华来吃饭,相互寒喧,叙礼坐下,其乐融融,全家欢乐,当夜不必细说。
那霍仁帆则吃了几杯酒,脸红到玉玲房中歇息,坐于房中太师椅上想起素容说的话中取出白绢帕子搽试,那玉玲收拾床铺冷眼看见,过来偎在他身边说
“你栓得住处她人,栓不住她心,别哭了,来!上床睡吧!”
霍仁帆无可奈何,以脸偎在玉玲的柔嫩的乳沟中,禁止不住泪流满面,那玉玲最为善解人意,知道千言万语都无用,只有床上欢娱最为有效,一时兴动,搂过脖子来就亲了个嘴,递舌头在嘴里,把霍仁帆就挑起兴来,一声儿不哭了竟自吮咂,玉玲亲自给他脱衣解带,两个搂在被窝内,不胜欢娱。
那廖德仁夫妇,见女儿回心转意,病情好转便第二天就回成都去,霍仁帆再三款留不住,廖母与素容洒泪而别,登车而去。
事情总算搁平了,几天不见霍舵爷,那陈牧农,杨卓勋,周振强,罗泽闾等党政官员前来探视,直到响午时分,众位分别乘坐轿车赶到,霍仁帆请乔志,兰青云,冷作云相陪,那周振强在恒昌裕转了一大圈,回到客厅无不唏嘘感叹说:
“哎呀哎!世上恐怕只有霍兄弟才有福气享有这等大福,俺们行武人家,枪林弹雨,摸爬滚打,到了明天死了,来世再投胎恐怕也难有这偌大的家业,娶他几房如花似玉的太太在屋里头。”
霍仁帆笑道:
“周军长说那里的话,俗话说: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诸位都是国家栋梁,我们这混世魔王那能跟将军相比,现在正是国家用人之际,日本毕竟锥儿小国,只能承一时之凶,战争一旦持久,各处兵源肯定不足,英美各国必定插手中国事务,到时候诸位将军建功立业,日本失败是迟早的事,诸位封官加爵不说,子孙皆受庇护,何乐也哉呀!”
周振强说:
“这里哪里的话!哈哈哈——!”
陈牧农说:
“听我太太回来给我摆谈一下霍太太的大致情况,那类酸子我从小都见得多,只见他们十年寒窗苦,九载邀游累,背着琴剑书箱往京应举,得了个官,便忘乎所以,没中上便漂泊他乡,无颜回乡见父老,而今这些酸子,自以为出洋喝了几天洋墨水,便象假洋鬼子子一样,满口洋胫帮英语,呸!简直是真人装狗叫,花了党国多少银子,也没造出一样看得上武器来,说了半天,我军的先进武器还得花银子到欧美去卖,谁媳他们这样的人!”
周振强说:
“陈将军所言砍一枝而损百林,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有些事情如古人所言,一方之地,有贤有愚,不是我周某人多言多舌,连最高统率都自以为外国的月亮要圆些,真是岂有此理,气死人也!凡事都不从基础做起,高高在上,自以为是,不败才怪呢!”
这时守门兄弟朗声说道:
“熊长官到!”
只见熊其翔身着新式美军军装来到客厅,同诸位打了招呼,然后坐下,他得意洋洋地说:“太平洋战争,终于出现了转机,美军大败日军于中途岛。”
“啊!”
众人惊异,熊其翔说:
“诸位将军都是上过前线的,国军根本不是日军的对手,几次大战下来,国军尽是伤亡十万之上,少有胜算。”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霍仁帆叫人预备酒席,几个丫环伺候答应,待毕茶,宽去衣服,就安席上坐,屏开孔雀,地匝氍毹,四方锦绣桌巾,觥筹交错,殷勤劝酒,众官欢饮,直到日暮方散,当即告辞回家。
众位将军起身出门后,留下霍仁帆,乔志,兰青云,冷作云回在客厅上就坐,霍仁帆约约思考了一下说:
“既然中日战争已到了白炽化了,各地鸦片必将大涨,只怕是有钱也难买到货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乔志,兰青云先行探路,我同冷师爷随后赶到,何绍周,霍揆彰已是打点,就是这些该死的云南帮最为难缠!”
乔志:
“大哥!怕啥子,别人有钱不一定有通道,我们的通道最为畅通!”
冷作云说:“也不尽然,龙云的儿子也打通了通道!”
霍仁帆说:“你们二个先回去歇息吧,明天带款子赶个早。”
“是!“
三人告辞,当夜无话。
第二天水月庵王师傅传来话来,《华严经》已刻完备,请何母去,何母不愿走动,叫霍仁帆代替她去,霍仁帆巴心不得,叫王善夫开着轿车,四个兄弟随后护卫,来到水月庵,王师傅早在大殿上铺设法场,整整齐齐,四方百姓都来观看,人山人海,王师傅见施主来到,引着三个弟子笑容可掬地迎接,霍仁帆与智慧不时四目相对,眉来眼去,暗递秋波,心里明白,众目睽睽不敢造次,进入大殿,《华严经》印刷完毕,纯木板印刷,工费颇多,几十大部,大殿内烛明焚香,打动响乐,讽诵诸经,铺排斋饭,菩萨身上挂起长幡,王师傅安排就绪,便身穿泥褐百纳衣,系金带,左右围随,仪从喧喝,率众弟子来到菩萨面前,三叩九首,诵讽经文,行礼毕,然后青衣小妮姑来到施主面前递茶毕,然后又在花园安排斋饭,青酒酬谢,大红销金桌围,妆花椅褥,花园内百花盛开,二尼姑侍立左右,王师傅令智慧在旁唱佛曲,正在喝酒吃菜间,突然,冷作云带着一位中山装的男子,行色冲冲来到水月庵,那人见到霍仁帆即向前施礼,霍仁帆急忙答礼相还,那人二话不说从身上取出书信来递上,霍仁帆接过书信问:“哪里来的?”
那人说:
“财政部的!”
霍仁帆二话不说即令管待斋饭,与冷作云走到一边折信观看,信中说:“霍兄!自渝都话别之后,未得从容相叙,心甚谦然。其领教之意,生已于宋子文部长前悉陈之矣,交警五队多亏霍兄鼎力相助,宋部长感激不尽,已视霍兄为圈内之人,未来必有擢升,近日滇缅战事甚急,烟土市价涌贵,望兄速运二千担来,价格面议,谨此预报,伏以惟心高照,不可使闻之于渠,谨密谨密!”
霍仁帆看吧,递与冷师爷说:
“看来千载难缝的绝好机会,此事不可外传!”
冷作云说:“此事事关重大,大哥一定得亲自出马!”
霍仁帆出去叫王师傅给一间房来写信,王师傅引入藏经阁,轩铭室,里面摆放夹枝桃,各色菊花,清清瘦竹,翠翠幽兰,里面笔砚瓶梅,琴书潇洒,霍仁帆与冷作云在室同商议,写了回信,交给那中山装的男子,那人自去了。
冷作云也去了,王师傅叫智慧去给霍仁帆倒茶,四周无人,二人不由纷说,亲嘴咂舌,那智慧尼姑也是苦人家的女儿,穷贫无以为生,出家当尼姑是为了混碗饭吃,幽闭之人,一时点燃欲火,便是一发不可收拾,那霍仁帆一手搂住舒腰,一手摸着白潋潋如鹅脂油般滑润的香乳揣摸,又将她鲜嫩的舌头呷在嘴里裹尝,香甜美味,柔滑鲜嫩,胜过琼浆玉液,添肺融心,实为上方之佳味,那智慧说:
“不瞒老爷说,你要是不来,我到了晚上常常腰背酸痛,你帮我捏捏,反而通泰了啦!”
霍仁帆欢喜得不得了,谈话之间知她已入港了,二人见人不在,在那里无所不至了。那二人在里肉麻玩了一阵也不敢多玩出来了,由王善夫开着轿车回去,对母亲说了经书已完备印齐不题,何母满心欢喜,天已擦黑,大厅上已点燃电灯,一时间灯火辉煌,丫环们杯盘罗列,酒菜端上,奂明,二娃子,冷师爷都坐上席来,堂客女人们都在厨房里吃饭,霍寿泉吃饭喝酒自是离不开淑华和丫环们的侍候,霍仁帆众人正吃喝间,冯浩然来到,霍仁帆问:
“兄弟!你这么晚了来干啥子呢?”
冯浩然说:
“舵爷今天我特地来归还本钱,连同该付的水钱,合计二万大洋!”
霍仁帆笑道:
“谁要你的水钱,还了本钱就不错了。”
说话间引入席上就座,添了杯筷,坐下,倒上番花酒,冷作云问:
“煤炭生意怎样?”
冯浩然说:
“不瞒师爷说,这抗战一来,煤价暴涨,下江人一下子涌进四川几千万,各家工厂马足干劲为前线生产军备,有好多煤要好多,合中公司算是捡了个漏,挖出的煤夹子少得很,钢厂,铁厂争着要,舵爷借我的一万块大洋,早翻了梢,光还本钱,兄弟于心有亏!”
霍仁帆笑道:
“哎!一家人那说二家话呢!你把一万块大洋给我就是了!”
那冯浩然果然递上一万大洋银行本票,霍仁帆再三不要水钱说:
“谁媳你的水钱,我又不是开钱庄放水债的,你原也是我的伙计,自家人!”
冷作云说:
“不要紧,改天买礼来谢大哥,也是一样!”
众人都附合,于是重开宴席,那冯浩然只好作罢,端起番花酒一饮而尽,连声称赞不已,丫环翠花端上一笼清蒸团鱼,糯米打底,那团鱼足有七斤重,黑黑的壳,蒸得喷香四溢,那肉吃在口中犹如怡膏,鲜腻美味,冯浩然问:
“这团鱼太好吃了。”
霍仁帆说:“这是我家王胖子在打鱼船上寻到的,打鱼人说,他打一辈子也难见这么大的团鱼,单说杀这团鱼都还有讲穿,先喂它半月十天,等它把肚子里的屎拉干净,不喂食,再捉上来强喂事先配好的作料,去掉它的恶腥味,用乱棒打壳,其料渗透到肉里,去其内藏,蒸出来自然香喷喷,吃在口中,生津补肺。”
冯浩然说:
“哎呀呀!这肉纯白如膏,细滑如脂,好吃,好吃!”
几人杯来盏去,霍仁帆不胜酒力,坐在椅子上只顾打磕睡,一来在水月庵玩了智慧,泄了阳气,冯浩然起身告辞说:
“二娃子!你好好送舵爷进去歇息吧!”
霍仁帆却睁眼说道:
“兄弟郞个不喝了?喝了几瓶酒哟?就醉了!”
冯浩然起身说:
“地下滑,天黑夫子怕走夜路!我的酒也够了。”
霍仁帆叫人带一瓶番花酒梢与他老子冯意仁吃,打开大门,见天气阴云密布,地滑天黑,下着毛毛雨雨,又要了两个灯笼,那一班力夫还坐在石梯上等着,冯浩然坐上滑杆而去了。
冷作云,二娃子,奂明去睡了,霍仁帆看着收拾家什,丫环秋莲见老爷霍仁帆醉了便挽扶他到但玉玲房中,但玉玲自从廖素容生搀便千方百计讨霍仁帆喜欢,只求锁住男子心,婆母在自己的房中带着丫环婆儿们正念经唱佛曲,玉玲早早回房,见霍仁帆椅子上坐着,秋菊给他喂茶吃,玉玲说:
“秋菊你去老太太那里去,她们讲佛主的故事还没完呢!”
秋莲知她是支出门,得不的一声出门去了,玉玲打发他睡下,收拾床铺,被褥都是闪光绢绸,暖和柔软,霍仁帆躺下那玉玲脱光衣服钻入被窝内,霍仁帆已是丢了阳气,醉了酒的人,懒得动弹,无可奈何,玉玲倒趴在身上曲体奉承,极力鼓捣,说:
“我的哥!你我夫妻一场可惜没有给你生下一男半女,难道佛主在惩罚我吗!”
那霍仁帆却说:“你都三十几的人了,还生啥子娃儿哟!想当年生得出娃儿也不敢要啦!傅占清说你吃补药太多,怀不了啦!”
一席话说得玉玲泪如泉涌,咿咿呜呜地哭起来,其声远聆数室,霍仁帆困顿了,一声儿也不再言语了,独自睡了。
冥冥之中忽然听到一声响亮,黑黑的房子里透出一丝光来,只见李淑华蓦地进来,穿着一身洁白如玉的绢裙,乌云散乱,黄恹恹的面容,哭叫着对霍仁帆说:
“我的哥!你过得倒好,我在阴间备受煎熬,血水淋漓,与屍尿混在一起,听说小帮共长得白白胖胖的,我的哥听妹一句话,你在江湖行走,害你的人都是在你身边的,害怕你早晚暗遭毒手,事事小心,人人防范,千万牢记我的话。”
说完二人竟抱头痛哭,心想淑华与我想当年虽未正式成婚,但却同心同德,情投意合,情深似海,仁帆问:
“妹!你往哪里去?你住那个地方?“
话未说完,哪天上幌啷一声,李淑华撒手顿脱,化着一股轻烟而去,却是南柯一梦,霍仁帆从睡梦中直哭醒来,看见月光射入,正值午夜,心中悲彻。真是:
花落土埋香不见,镜空鸾影梦初醒。
睡中邂逅相思梦,风扑棠花斗帐香。
烟隐鸳鸯飞始见,竹藏鹦鹉语方知。
漏夜清凉月照窗,霜风露雨冷侵床。
玉玲听到哭声醒来问:
“自言自语在做啥子?”
那霍仁帆醒来,双手把眼揉的红红的说:“没哈子!”
但玉玲说:
“只怕你在想那个婊子李淑华,不然就是这个眼前的千金小姐。”
霍仁帆笑道:
“胡说!”
但玉玲说:
“我十几年都认得你,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屙里啥子屍!”
霍仁帆笑道:
“刚才她在梦中向我诉苦!”
但玉玲说:
“梦是心头想,爱是根源,她已死了十多年了,你还这样想她,她毕竟是婊子,半点红唇万人尝,到明天我死了谁人想哟!”
霍仁帆酒也醒了,一手搂过脖子来亲嘴呷舌,自觉甜唾溶心,脂满香唇,锦绣被中兰麝袭人,二人淫性辄起,先是亲吻粉面,吞裹游舌,往来呜咂有声,兴不可遏,无所不至干到极美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