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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回(1)

第六十八回宋希濂兵败白马山,交警队大抢綦江城。

碧血红岩电台岚垭,开天辟地古城解放。

宋希濂原本也算得上国军中的一名赫赫有名的猛虎战将,在抗战他屡建奇功,此时他手有十四,二十两个兵团,五个军合二十万兵力,另一一八军作总预备队。罗广文作协助,扼守乌江,白马山天堑,整个战场如之字形布防,然而国军失败的情绪早已在军中漫延,人人毫无斗志,开小差不断,而恰恰相反的是解放军打起仗来。个个争先,斗志昂扬。十一月初,解放军突破川湘黔防线,进入川境,消息传来,国军竟然闻风丧胆,风声鹤涙,不战而溃,宋希濂无奈之下全面西撤,在龚滩,黔江,彭水布防,谁知解放军进军神速,国军来不及挖工事,解放军突现在眼前,国军竟弃枪而逃,解放军攻占龚滩,突破乌江,将其分割包围,十一月二十一日,在白涛渡解放军将十四兵团截歼,俘获兵团司令官钟彬。防守白马山前沿的二四一师刚与解放军接火,一个团竟然阵前起义,其余溃逃,兵团主力也被解放军分割包围歼灭,罗广文左突右冲从南川冷水场,龙潭场沿川湘公路向重庆溃逃。后来罗广文在成都起义。

四十四军陈春林派人炸毁了乌江大桥,以为可以有效地阻止解放军,谁知解放军二野十军绕了个圈子一鼓作气从贵州思南强渡乌江,连续攻占思南,绥阳,遵义,轻取娄山关,进军桐梓,四十四军腹背受敌,溃不成军,各部四处逃窜,陈春林带主力由东溪丁山至柏林场沿那江津的乡间小道,向合江,泸县溃逃,连续几天不绝,大部在荣昌被全歼,陈春林却与大部队脱离上山为匪。

宋希濂二十万大军在川鄂湘防线被解放军歼灭大部,仅一万余人来到綦江,企图取道西去,经西昌向滇缅边境逃去。十一月二十四日早晨,北风呼啸,綦河上泛起片片莲漪,宋将军由于连日劳顿,脸上的胡子拉渣,脚着草鞋,行径在队伍中间,前遮后拥,层层防护,沿街的百姓惊恐万分地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宋军开进文庙,通讯兵刚接通了电话,蓦然电话响起,通讯兵说:

“将军!委座电话!”

宋希濂很是觉得奇怪,他每到一处,每一个举动都会受到委员长的监视,指责和唠叨,这是如一根葱性子宋将军最为烦恼的事,他迟疑地看着电话,不敢去接,最后还是接了电话,说:

“委座!”

“希濂呀!你是怎么搞的?二十万大军就是站着十人一排也有十公多里长的人墙,况且还有白马山,乌江天堑,你太让党国失望……”

“委座……”

“不管怎么说!你是一军之长,是要负完全责任的……”

“啪!”

宋希濂一听老头子在电话里根本不听他纷说而独自唠叨,指责,气得放下话筒,挂断电话,脸色铁青,咬牙切齿,来回地徘徊走动,内心恼火得似油煎似的直往上冲,急的搔头抓耳,大家眼巴巴地盯着他下决断,他站住说:

“弟兄们!今后会很艰苦,有家室顾虑者,身体不适于长途行军者,以及不愿再往西行者,一律发薪三个月。”

“司座!我们往哪里走!”

“拆西往南,经西昌向滇缅边境的金三角去,那里人民与我军有深厚的感情,可以扎下根来。陈主任!”

“司座!”

陈定乘主任应答说:

“把电台全部砸了,免得老头子在那里瞎指挥,打了败仗又要杀谁的头。”

“司座!这可能不妥吧?”

“执行吧!另外,你马上乘车前往重庆去找办事处处长冷培元,你二人负责将三千两黄金于二十五日上午送来!”

“是!”

陈定乘驱车到重庆,所有的电台都砸了,命令一出,结果遣散了二百多人,军部简化了。

二十兵团陈克非也退到綦江,但他未与宋希濂联系,陈克非住进了聚长乐商行,綦江电报局就有人叫陈克非去接顾祝同的电话,他拿起电话说:

“喂!我是陈克非!”

“我是顾默山呀!”

“顾长官!”

话筒里传来那即稳重既深厚而又粗壮的声音,陈克非不由肃然起敬,话筒里面说:

“宋希濂的部队又在哪里?你同他有联系吗?”

陈克非明明知道宋希濂部在綦江,三溪却说:

“宋将军三天以前在南川时曾见过一面,当时他对我说:要去涪陵找钟彬。”

“涪陵那里有什么部队?怎么会跑到哪里去呢?”

“刘平的十五军有一个师在彭水右岸经共军突破后,就向涪陵方向脱离,这是段国杰师长无线电的报告,宋将军在南川离开后,电台也联络不到了,此外无其他部队。”

“这真奇怪!糟糕!在身边的部队不掌握,却要去找毫无把握的小部队。既然宋希濂不在,电台也无法联络。那只好暂时不要管他,目前綦江警备由你担任。”

陈克非暗自叫苦,若死守必被共军歼灭,赶紧说:

“顾长官!自白马山战斗以后,我的战斗部队已经被隔断,将近一个星期以来,电台都未曾联得上。我身边所掌握的仅是司令部特种兵几个炮兵营,辎重团,通讯营,工兵营,特务营,恐不能担任警备。”

顾祝同一听,显得有些生气地说:

“据空军侦察报告:今天向綦江行进的部队,还很整齐,有十余里的行军长径,现在綦江的警备任务,唯一的目的在于知道敌人是什么时候到綦江,侦察面放宽一点,远一点,而不是固守,这样的警备任务,难道都不能担任吗?”

陈克非一听不与共军硬碰,方才回答说:

“如此警备任务,我能担任,但事前要向总长报告说明的一点,如发生情况,电话失却联络时,我便派车送情报,请总长饬令渝市警戒部队准予通行。”

电话挂断,回到聚长乐,立即命令一辆吉普,装载谍报队和通讯兵,随带报话两用机,日夜轮值,又派人向江津,来凤,壁山侦察道路。

许涤民仍旧坚守岗位,命令任何人不得请假,刘发钊那天戴着帽子来到中队,许涤民请到办公室内,刘发钊打开窗子说亮话:

“许队长!解放军已到南川,即日可达綦江,你走不走?”

“兄弟!我还是多少有点害怕,连日来看罗广文军,宋希濂军,胡宗南第一军均纷纷溃逃,县城老百姓早已逃空,抗日战争时期,我当过排长,营长。”

“你又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人民的事,不怕最好不要走!”

“不怕!”

“这样就好!第一解放军来不要抵抗,第二不要搞破坏,第三暂时避一下是可以的,最好作胡大斌的工作,要他不要走!”

“我去问他一下!”

刘发钊依旧戴上帽子出去了。许涤民来到县府,县府的各机关早已人去楼空。胡大斌如热锅上的蚂蚁,烦燥不安,许涤民开门见山地说:

“胡县长!我劝你最好不要走!”

“你走不走?”

“不走。”

胡大斌沉默了一会,不表态,脸朝着窗外已枯黄树叶的老柏树,说:

“你去玄天官把第三分队调进城来。”

“是!”

许涤民出城,带回三分队。到县府一看,胡大斌乘机带着许心莹,他侄儿胡本民一分队队长,带着七个垫江兵,大箱小箱坐船走了。一问:卫兵答:

“县长跑了,警察局长张绍骞也跑了。”

许涤民立刻去找刘发钊,也不在。只好拆回中队,带队守卫县府,在胡大斌的办公室里,突然电话响了,许涤民小心翼翼地拿起话筒,里面传出厚重威严的声音:

“你是谁?我找当地的县长,我是顾默山,我是陆军总司令顾祝同。”

“我是县府的,县长走了。”

“綦江的情况怎么样?”

“綦江安定如常,门可罗雀!”

电话挂断,许涤民守着县府。二十五日,冷培元,陈定乘带着三千两黄金从重庆回到綦江,二人均是宋希濂的心腹,宋希濂问:

“黄金都带来了吗?”

“都带来了。”

宋希濂打开了一个箱子,拿出如同手指大小,黄灿灿的一百多两金条对冷培元说:

“把这点送给本部副主任沈静,对她说:我宋希濂戎马一生,是个粗人,对不住了。办事处人员全部遣散。剩下的就作为我们今后的生活费用,这有一封信,你去重庆交给我妹妹,叫她候解放军进入重庆,局势平静后回老家湖南去。你是个文人,他回去吧!跟我走怕是吃不消的。”

“将军!我跟你走!”

“听话!世上那有不散的宴席,再说了你一家人妻儿老少都巴望着你赶快回去,忠孝不能两全啦!”

冷培元痛苦流涕地接过黄金,依依不舍地坐上汽车回重庆。宋希濂心想应该去看看县长与老朋友霍仁帆,便带上二个弁兵,来到倒府见许涤民带着人守卫着,十分惊讶,问:

“是哪个部队的?”

“地方警察中队。”

“我命令你派一队人马到沱湾掩护我部队撤退,另派一个班到北渡大桥,待我部退完后,将大桥炸毁,完成任务后,将警察中队改为兵团警卫营。”

“啊!是!”

许涤民口头答应,心头好笑,你他妈都快垮杆了。立马集合部队,拉到沱湾去,一路上到处是残兵败将,他们砸开门面,乌虚呐喊,一涌而进,抱着成条的香烟,烧酒跑了,如土匪进城,局面不可控制。许涤民见李映梨,胡汉国带着自卫队正在沱湾说:

“许队长!”

“你们准备到哪里去?”

“你呢?”

“宋将军叫我守沱湾。”

“笑话!他的人怎么不守,不去,走!跟我们一起上鸡公嘴六寨垭去。”

心想,避一避也好,于是三人带队向鸡公嘴进发。

刘孟加也带来一帮县党部人员来到恒昌裕,霍仁帆一看政工人员也有了,心中大喜,把兄弟们都梳理一下也好,免得七爷子八条心,良秀不齐,这时余万选副官来到说:

“霍队长!重庆已进入到战争状态,剩余装备用汽车运綦江,也不太可能,改用叙轮运往合江,余队长任命你代行一切职务,马上出发到合江接运。”

“余队长在哪里?熊其翔在哪里?”

“我走后,他们在那里我也不知。”

“那好!乔志,兰青云,刘梦加马上集合。”

三人正准备去召集部下,奂明从门外进来。说:

“宋将军求见!”

“有请!”

宋希濂面带微笑,神态威严,如阵风一样地走进来,霍仁帆等起身相迎说:

“宋将军!多年不见请坐!”

“哈哈哈9是兄弟逍遥自在的好哇,哎呀呀!我真羡慕你这个混世魔王呀!”

“将军过溢了!”

小帮共不晓得从哪里钻了出来,宋将军一坐下,就有人端上茶,小帮共长得清秀端庄,依然十分活泼,调皮,背着老子向宋将军做了怪相,将小巧的鼻子嘴巴皱在一堆,宋将军一扫平日里的愁眉苦脸,说:

“过来!小子!长得真帅!”

“帮共!不要牵翻。”

小帮共一伸舌头,抿着嘴走了,霍仁帆吩咐准备酒菜,一会儿端了上来。

宋希濂见霍仁帆堂房宽广,厅阁高远,院宇幽深,锦屏前玳筳罗列,画堂内宝玩争辉,商鼎彝壶,名人字画,席上奇珍异品,极一时之盛,妻妾美如天仙,真是享福不尽,夸奖不已。乔志,兰青云,刘梦加,仁廉都来陪酒,霍仁帆向宋将军敬了一杯酒后说:

“宋将军!下一步我们怎么走?”

宋希濂端着酒杯一次而尽。长长地舒了口气,二个弁兵个个狼吞虎咽,全然不顾,宋将军说:

“兄弟!不是我泼你的冷水,国军有一百五十八个正规军,八百万军队,均被共军打垮,那儿打那儿败,你那几杆枪,顶个球用,老头子都到了台湾,早把我们兄弟们给忘了。不如跟我一起到缅甸去,到那里去依旧作你的混世魔王,谁也管不了我们,咱们兄弟有枪有弹,还可继续作你的烟土生意……”

一席话说得个个不言语,只顾喝酒吃菜。真是:

綦阳豪士天下奇,意气相投山可移。

雕盘绮食会众客,吴歌赵舞香风吹。

酒饭之间,宋希濂持酒来到花园,四面瞻观园池台馆,但见花木深秀,一望无际,心中大喜,极口称羡说:

“诚乃蓬瀛也!贤弟绝妙而无以复加矣!”

“将军过溢了!”

将军又端起热酒一饮而尽,酩酊大醉,竟仰天吟词一首:

“花边柳边,檐外晴丝卷,山前水前,马上东风软,自叹行踪,有如蓬转,盼望家乡留恋,雁杳鱼沉,离愁满怀谁与传?日短北堂萱,空劳魂梦牵,少年立志老来酬,几时得上九重金殿阁?”

吟罢竟醉倒,卫兵扶住到房间休息不题,真是:

窗外日光弹指过,席前花影坐间移。

一杯未尽笙歌送,庭外申牌又报时。

将军征战半百年,前程黑暗路途险。

日月流水鬓毛摧,常使英雄泪满襟。

天天渐黑了下来,街上到处是从贵州方向来的残兵败将,他们低着头缓慢地走着,无精打彩,阵阵旋风吹拂在他们的脸上,能丢的早已丢光,仅剩下一支步枪还背在身上。是夜又下起了雨雪,气温陡降,綦江简直成了一座兵城。陈克菲早已心烦意乱,谍报队打来电话

“军长!离万盛场不远已发现约共军一师之众,并有后续部队。”

“你们马上向顾长官报告。”

陈克非已是迫不及待,披了雨衣走出聚长乐商号对部下说:

“所有各部向壁山转移,我们的警备任务就算完成了。”

官兵们只好又打点行装,点燃火把,抄小路向壁山,成都转移,后在郫县起义。

第二天一早,霍仁帆大概多喝了几杯,头昏脑胀,精神颠倒,一看宋希濂已没有踪影,他在院中到处大喊,原来宋希濂已在半夜率部向川黔交界的一条不易被俘的小道溜走了,溃逃到川康边境的峨边县,被解放军歼灭,宋希濂被俘。小帮共也跳了出来,全家人都看着他,他说:

“全体集合,准备出发!”

众人只好起来收抬,他转而又说:

“我们走后,关上大门!不要出去!”

素容,玉玲眼泪直流,仁廉,吕梅,霍寿泉,母何氏这几年早已养得白白胖胖,享了几年的福,算是没有白活,霍寿泉拄着龙头拐杖,口中流涎,手指打抖说:

“仁帆啦!我们跟你走,共党会杀了我们的。”

“不用怕!大哥仁廉在家守着,他保护你们!”

“爸爸!我跟你走!”

“帮共!听话,好好跟着大妈,二妈,三妈,爷爷,婆婆,你也是家中的男人。”

霍仁帆将小帮共紧紧抱起,以脸相偎,然后轻轻地放下,出来,大门口早已排好整齐的队伍,寒风阵阵,兄弟们大多单衣薄裤,奂明说:

“大哥!兄弟们冷得受不了啦!”

霍仁帆钻进了汽车,里面坐着兰青云,乔志,刘梦加,他说:

“给我挨家挨户抢!”

“是!”

这三千多人,一听抢字,如饿狼扑食,沿着大街一路抢起,以枪砸烂街民的铺面,一路抢来,直到出城,沿着公路,由江津白沙,永川向自贡走去。

却说一九四八年八月的秋夏之际,正当明昭为领导核心之一川东地工组织,准备策划川军潘部起义关键之际,却由于川东地委《挺进报》事件的影响,明昭被捕了,关押于中美合所渣宰洞监狱,这要归果于可耻的川东临委副书记兼川东地工委书记涂教文被捕后叛变,出卖了陶敬之,七月陶敬之被捕,受不住煎熬与折磨出卖明昭等人,整个《挺进报》事件被牵连者达一百三十多名地下党员。

“明昭!出来!”

两个持枪的卫兵吼叫着:牢门打开了,明昭象往常一样先与狱友们告别,狱友们目送着他走出牢门,牢门“当”的快速地关上了,锁死,推推攘攘地将明昭押进人间地狱之称的审讯室。那里地下的泥土与墙上白灰早已浸润了囚犯的鲜血与泪水,股股血腥之气扑鼻而来,里面摆放着老虎凳,嫩子水,带刺的钢鞭等,更有使人望而生畏的酷刑,鸭儿浮水,飞机下蛋,背火背兜,穿竹签,钢钳剥甲等等。惨无人道。二个审讯官心中其实很明白:国民党的政权这几之内很快就要垮台了,不过审讯官依然目光锐利,严肃着表情问:

“叫什么?”

“何必多此一问,我再说一遍,我叫明昭。”

“你是什么时候参加共党的?介绍人是谁?上级领导是谁?发展了多少党员?如实招来?”

“我已经说了好几遍了,我是一九四二年加入共党,我的入党介绍人百河川,上级领导是他,我没有下线。”

“百河川,百河川早就死了,你当我是三二岁的小娃儿,哼哼哼!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给老子嘴硬,来呀!给我狠狠地排。”

“是!”

几个光头大汉脸上露出毫无人性的木讷表情不由纷说,将明昭双手五花大绑,反吊在屋梁上,两个大汉,一前一后,用竹棍猛打明昭,“噼噼啪啪……”的击打声响彻渣子洞,鲜血泪水汇成涓涓细流滴淌在地下,阵阵剧痛钻刺肺腑,他有时禁止不住痛苦得大叫,打了二百多下,昏死过去,打手才放下来,拖回牢内,地下青石板上都留下一道道鲜血,狱友们围拢了过来,把他轻轻地抬在床上,用毛巾清洗伤口,包扎,盖上铺盖。

直到第二天下午,明昭才苏醒过来,脸色已不成人样了。寒风阵阵吹进了牢内,囚犯们被冷得瑟瑟发抖,明昭,江竹筠,齐亮等因《挺进报》事件的很多被捕党员都关押在这里。牢房是人间的地狱,一排坐西朝东的土墙青瓦平房,四周却筑有高矗的围墙,碉楼,围墙上架设带刺的裸露高压电线,碉楼上架起机枪,探照灯,十多间牢房中北边一间是军统的审讯室,余下的房间关满了政治犯,其中一间还关着女囚犯,几十个人关在一间房内,分上、下两层通铺,通铺是用竹木捆绑而成,整个牢房既低矮而又狭窄,既阴暗而又潮湿,除一道坚固的牢门外,四周无窗,整日散发着令人恶心,室息的霉尿臭味和血腥味,明昭躺在床上,脸色异常的苍白,头发向后梳着一大披头,一双明亮的眼睛闪烁着正直,无畏的光泽,如一颗颗洁白无暇的钻石一样璀璨。他很虚弱,伤口的疼痛使他难以进食,一个小青年半蹲着在床沿问:

“你是军官!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明昭看了看他幼稚的脸,用手抖抖地摸了摸小兄弟的头,先是哑然一笑,继而又严肃地说:

“兄弟!我倒是要问你:他们为什么抓你?为什么要抓这么多人?是你们杀了人?放了火吗?”

明昭说着显得有些激动,眼睛睁得大大的,乌黑的嘴唇颤动着说:

“显然不是!是他们想吃人!想杀人!想让这不公正的世道长此下去!”

这时,门外一个持枪的卫兵鼠头獐头鼠目地靠近了牢门,并朝牢门内盯了一眼,明昭蔑视了一眼,愤愤地啐了一口唾沫,卫兵闪开了,说:

“呸|假虎威!”

“他们会砍你的头吗?”

“会的!这帮狼心狗肺的强盗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但是,有一点是这帮蠢蛋永远也不会明白的,那就是人的脑壳可以砍掉,但是他们的信念是任何人也永远砍杀不掉了的!他们今天看来气势汹汹地审判我们,但用不了多久,人民一定要把他们推倒审判席上,连同他们那些龟子龟孙都一齐送上断头台!兄弟!解放军的炮声已经叩响沉睡的四川,解放人民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这时一个军官突然出现在牢门,气势恶毒地吼道:

“明昭出来!”

明昭强忍着伤口的巨痛,从容不迫地从通铺上起来,整了整穿在身上的旧军装,小兄弟一下子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竟扑在明大哥肩上痛哭流涕,他却微笑着轻轻拍了拍小兄弟的肩说:

“兄弟!你要坚强!要勇敢!我们开始去肩负历史交给我们的使命,去奔向黑暗,奔向暴风雨,把我们沸腾的热血,洒在这冰冻的大地上,然后来年结出自由之花。难友们!多保重s会有期。”

“大哥!……”

“兄弟!振作起来,那怕你面对是带血的刺刀。同志们!永别了!”

难友们禁止不住都流下伤心的眼泪目送他,随着卫兵打开了牢门,他昂首而出,他的脸上显现出一副殒身不恤,慷慨赴义的英雄气慨。卫兵立刻给他带上脚镣手铐,所有牢门都聚集了难友,连同江竹筠,齐亮等三十多位优秀共党被押上了电台岚垭,那天天气正是旭日藏辉,霾沉屏伏,歌乐山群峰上屹立着高大苍翠的青松,从嘉陵江吹拂过来阵阵寒风,轻轻扫在囚犯们脸上,对面是一排持枪的卫兵,囚犯们恕目同声高喊:

“打倒国民党反动派!中国共党万岁!”

“啪……”

随着一声声的枪响,鲜血喷洒在苍松下一块块坚硬的岩石上,浸润着这里的黄土。军官命令挖了坑,把尸体浇上强水,腐蚀得皮肉无存,再用泥土掩埋,时间,一九四九年十一月二十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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