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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回(1)

第六十九回穷苦人翻身得解放,周绍溪点醒梦中人。

陶昌宜劝说自卫队,五会首同盟攻綦城。

霍帮灿与叶均回到了澄瀛乡,一路上虽是爬坡上坎,心情却是异常的兴奋与激动。一点也不感觉到疲劳与困倦,却不见半路回来的张先良,很是焦急,走去问房东:

“张先良到那里去了?莫非他出事了?”

房东老板全家老少唉声叹气,说:

“帮灿兄弟9说啥子张先良哟!你们前脚走,我们忙匆匆的用花轿把女儿抬到县城未婚夫家成亲,刚抬到桥河口,就有人喊:解放军来了。吓得轿夫们丢下花轿和新娘就往回跑,现在都不知道女的下落。”

“你们朗格不听我们的话吗?”

“兄弟!这也怪不得哪个,解放军快来的那几天,乡长,保长都说共党共产共妻得吗!说得我们都人心惶惶,我们农民倒不怕共党,我们自耕农有好点田土哟!但很怕共妻呀,周边邻户,十四、五岁以上的姑娘噻,纷纷择婿,草草成亲,啥子良辰吉日,聘礼陪嫁,花轿吹打都通通免了哟。”

“你们也不用着急,解放军决不会乱来,说不定你女儿已经跑到女婿家去了。”

东劝西劝,大家才消了气,第二天上午,果其不然新娘新郎双双回门,转忧为喜,中午时分,张先良狼狈不堪地跑回来,叶均惊问:

“张先良!你跑到哪里去了?”

“哎呀!不瞒你们两个说,简直倒了大霉,我们分手后,从后山坡绕道回登瀛,路过城隍庙后门,突然冒出几个国军,把我抓进庙内,他们是罗广文部的一个团,驻扎在庙里头未上街。硬塞一枝步枪给我,押着我与其他被抓的人向南门方向出发去打解放军,我又是孤身一人,暗暗叫苦!哪有共党员打解放军的道理,到了南门,一个军官给我们打气说:国军已在白马山打了一个胜仗,共军已经撤退,罗司令的主力已从綦江迁往南川,所以綦江成了一座空城,我们后备团也要拉上去和司令部汇合出发。谁知刚出南门外,有人喊:解放军来了!部队马上散了,从南门一路飞跑,当官的比谁都快,不敢在城里停步,一口气跑到北渡场才歇气,当官的继续跑,当兵的不跑了,留下来等当俘虏,我在场角角趁人不在意时扔下枪枝,脱了衣服才跑脱。”

“哈哈哈……”

“国军的飞机轰炸北渡桥时看到没有?”

“看到的,多亏了罗广文的部下谎报军情,才使罗广文兴冲冲地率一个师向南川进发,结果,在途中被解放军的军威吓溃败了,才分散逃走,否则罗广文将驻守县城,大大小小总得要打一仗,那时又不知綦城又是咋样?”

“你这个清清白白的青年,今后噻要在个人履历表写上当了两天伪军的经历哟!”

“哈哈……”

“帮灿!有人找!”

房东老板喊,引来一位陌生人来到门槛说:

“谁是霍帮灿!”

“我是!”

来人二话不说递上一张纸条,上面写道:

“霍帮灿同志!县城已解放,请速来县维持会,参加支前和维持社会治安工作。---谢”

霍帮灿看罢,心情无比的激动说:

“同志们!我们的书记已经指示我们回城,接受新的任务了!”

“真的!啊!解放罗!我们胜利罗!”

几个青年高兴不已,马上收拾行装回城,来到文庙的门口,邓量澄正用毛笔写的大字贴在大门上:“綦江县人民解放自助委员会。”里面的小门上分别贴上了秘书股,治安股,宣传股,联络股,支援股,催粮股,文教股,在会议室里,谢予,陈翰屏,危直士正组织周晴晖,文曙东,邓晓炎,郑仲谋,陈忠心,曹曙中,杜中平,程宏远,姚大年,李常白,杨帮治,张天午等人,正准备开会,霍帮灿他们一进屋,大家都笑了起来,谢予同志接受向天培同志的职务后,为了避免无谓牺牲,高度隐蔽,没有社会工作,他叫大家坐下说:

“同志们!綦城终于解放了,这是一件开天辟地的大事件!”

“啪啪啪……”

台下爆发出久久不能停息的鼓掌声,他接着说:

“……今天正式成立綦江县人民解放自助委会,由邓量澄先生任主任,我,危直士,陈翰屏任副主任,我们在坐的各位将充实各科股,自助委员会将会临时行使政府的职权,李政委说,当前的重点是支前,这几天有几十万大军过境,大家说说看,怎么个支前法?”

李常白说:

“县城的粮库都还有六万多斤存谷。”

邓量澄说:

“李镇长开完会马上与解放军联系。”

陈翰屏问:

“李镇长!库房里有多少枝枪?”

“有五十多枝!”

“我看县城内,还有从南川方向来了不少国民党溃军,应该收拾一下!”

谢予说:

“中峰有我们的武装,张天午!立马回去叫杨仲儒,周乐山二个把保丁带来作警卫工作。”

“是!”

散会后,张天午回到中峰,把杨仲儒,周乐山的四十多人枪带到南门,张天午,杨仲儒、周乐山、李常白镇定自如,由于二十万大军四处分布,宋希濂,罗广文退得太快,大多数失去联络,只见一队队人马服装不齐,丧气垂头地走来,问:

“那个部队的?这里来,有伙食!”

“我们罗广文兵团。”

“我们是宋希濂兵团。”

“先放下武器,登记。”

这些散兵蓬头垢发,脸无血色,纷纷扔掉枪,登记,那边早已煮好稀饭,他们狼吞虎咽,几天就有几千人。

却说交警五队一路顶着寒风,一路上免不了饥餐渴饮,夜住晓行,浩浩荡荡徒步来到合江,接收了装备,只见合江秩序已经大乱,街上的居民已逃走大半,乔志说:

“大哥!天气越来越冷,弟兄们大多衣服不够,粮食也仅够几天的。要不回去吧!”

刘孟加说:

“大哥!不能回,共军已经占领了重庆,一旦回去,全都得坐牢,枪毙!继续走,到自贡去买办粮草,在川滇藏边区打游击。”

兰青云也说:

“我们又没有与共军交战,凭什么枪毙我们?”

“凭什么?就凭你身上这张皮,凭你是国民党党员,凭你是哥老会,青帮的弟子!大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霍仁帆见说得也有道理,看着这一帮慑慑挨冻受饿的弟兄们说:

“兄弟们!没有棉衣,铺盖,沿街抢,马上向自贡出发!”

命令一下达,交警五队似乌合之众四处散开,砸烂铺面的门板,冲了进去,店铺的老板苦苦哀求也无济于世,抢光了好几条街,兄弟们将抢劫的衣服,棉被捆成大包小包,这时天空抖落下了黑幕,风怒起,纷纷扬扬下起了大雪,霜雪满天,片片扑人眉宇,滴水皆冰。大地已是分不清道路,白茫茫的一片,北风呼啸,风尖削面犹如锋刀割切一般,逆风紧起,彤云密布,如寻棉扯絮,乱舞梨花,纷纷扬扬下起一场瑞雪,中间夹杂着碗豆大小的冰粒,迎面打来,真是:

万里彤云雪密布,好大一场瑞年雪。

空中瑞祥飘帘带,琼花片片舞前檐。

顷刻楼台都压倒,江山银色一片连。

飞盐撒粉漫连天,朔月四起摧山崩。

这雪整整下了一个昼夜,好一个银妆世界,玉碾乾坤。那时正值腊月,残冬时节,十分严寒,又是风雪地下,踏着那寒冰,冻得耸肩缩背,战战兢兢。分不清道路,弟兄们在农家里拿出竹筒,塞上布,倒上菜油,点燃当火把,照耀得大地如同白昼,部队浩浩荡荡向自贡进发。三九四九冻死老狗,阵阵寒风呼啸而来,吹拂在人的脸上如刺如割,但闻林间冰响铮铮,下半夜更是寒威殊甚,大雪飞积盈尺,弥山漫谷,天地一色,一望如玉,咫尺不辨,树上冰柱垂垂,路棘雪迷,其阴处冻雪成冰,坚滑不容脚下,行路艰难,汽车也丢弃了,霍仁帆从未受过这样的罪,走了一夜的行军,走得精疲力尽,天空渐渐露出了白光,远方也看见了自贡城,大家似乎看到了希望,大家加快了步发朝自贡城赶去。街民依旧闭门闭户,街上只有屋檐上悬挂的灯笼在风中轻轻地摇摆,显得极其的凄凉,霍仁帆喊:

“沿街敲门,叫人准备早饭!”

于是沿街打门,把人叫醒,生火煮饭,弟兄们才喝上一口热汤,稀饭,饭后弟兄们情绪稍安,有的围绕着火炉呼呼大睡,霍仁帆带上奂明,二娃子到街上到处溜达,但见满街冰花玉树,迷漫一色,街上渐渐有人的走动,这自贡本是川中产盐富遮之地,高楼大厦,林立阶次,奂明说;

“你看那个人象是县银行经理周绍溪。”

“你快跑过去喊他。”

“周绍溪!周绍溪!”

“奂明!”

人行之中周绍溪听到了喊声,循声而来,周绍溪也是不知何故突然离开银行,二人相见且惊且喜,周绍溪问:

“霍先生!你们为何来也到这里?”

“进屋内说话!”

霍仁帆将周绍溪引进了屋里,大家拂去身上雪霰,屋里升起了碳火,旺旺的火势将满屋烤得通红,霍仁帆心中有些犹豫不决地说:

“自从你走了之后,胡大斌,熊其翔相勾结,将冷作云扣下,谁知经不住拷打将我贩买烟土的事吐了,他们狠狠地敲了我一棒,我几十年的财产被他们几个龟儿子全部榨干了,后来杨森叫我组织自卫队,经费装备自己筹,我没有干,谭济舟,张我承他们干了,余万选又叫我组织交警五队,本想教训一下胡大斌,共党来了也有资本讨价还价,今天巧遇上你。”

“现在怎么办呢?”

“刘孟加主张上山打游击。我的想法是到缅甸去,追随宋将军。”

“霍先生!千万不要信他的话,蒋介石八百万大军都被打垮了,兄弟们抄抄社会,闯闯码头还可以,都不是打仗的料,起义投诚吧!”

周绍溪见霍仁帆依然犹豫不决,踌躇不定的样子,说:

“你跟我去见自贡市市长甘鉴水。”

霍仁帆点了点头,由周绍溪引着,带上二娃子,奂明二人跟随,原来甘鉴水早已被周绍溪他们策反,四人来到自贡市市府,周绍溪对门卫打了声招呼,二娃子,奂明守在大门外等候,二人来到了甘鉴水的办公室,此人长相肥状,体形矮小,戴着一副高度黑框的近视眼镜,见周绍溪,相互似熟人也不寒喧,周绍溪说:

“甘市长!这位就是我经常向你提起,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霍仁帆先生。”

“哎呀呀t先生之大名如雷贯耳,平素无缘相见,幸会!幸会!”

甘鉴水伸出双手,亲热地握手,周绍溪将情况介绍了一下,甘鉴水肯定地说:

“霍先生应当听听周先生的话,你带着几千兄弟毫无目的四处奔走,应当为他们的前途着想,前面笋子山已在打仗,后面解放军已经追来,我自从在日本留学时,便跟随了孙中山先生,几十年经历了多少坎坷!多少辛酸,多少泪水!真所谓:大江东去,浪淘沙!这民国社会一盘散沙,乱世枭雄杰起,人民颠沛流离,国家四分五裂,应当统一了,霍先生,你们只有留下,不能再走了。”

一席话点醒梦中人,霍仁帆心中盘算,交通警察五队与共党的仇恨是相当深的,留在自流井是非常不利的,如果回到綦江,綦江地下党人是了解我的,容易交待我的问题,况且哥哥仁廉还有几十号人枪,叫他们也放下武器说:

“好吧!周绍溪跟我一起归队看管一下看我的部队,甘市长请联系一下解放军。我还有一支小部队在綦江,叫他们也放下武器!”

“很好!”

于是周绍溪随霍仁帆来到了部队,立刻召集乔志,刘梦加,杨建勋,兰青云,王伯言,梅鸿,刘隐农,李忠儒,王醒愚,彭秋白,刘明华,兰森云等众人商议,出门来,众人早已猜度大哥的心思,正面面相觑,如箭穿雁嘴,钩搭鱼腮,尽无言语,大家用期待的目光盯着他,他还鼓起了勇气说:

“弟兄们!刚才我在外面遇见了周绍溪,他也引荐了甘鉴水市长,他们都劝了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蒋介石八百万大军都不是共党的对手,我们兄弟伙这几千号人枪,如果继续下去,可能只是白白地送死。”

“大哥!我们听你的!”

刘孟加说:

“大哥!第三次世界大战就要爆发,只要坚持游击半年,蒋委员长就会率领国军反攻大陆……”

“不要说了,你所说的蒋委员长乃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即使到了那个时候,也不一定有你我的汤喝。”

霍仁帆一听说蒋委员长,心中气愤不已,他接着说:

“乔志,兰青云,刘梦加你们在这里协助周绍溪带好兄弟们,不要走动,代表总队长向解放军投诚,我回綦江,有我哥在綦江未拖出来,我要把这个大队调出来,一起投诚,不能丢下兄弟们不管。”

于是他命卢烈将关防,印信,军饷和粮卡,交给周绍溪保管,然后出门,兄弟们都已知道了情况,眼泪汪汪看着自己的大哥,总舵爷,说:

“大哥!你不管我们了?”

“弟兄们!从前我们是兄弟,以后永远是兄弟,现在,为了兄弟们找条活路,只有向解放军投诚,不要指望蒋介石,马上解放军就要来到,弟兄们放下武器,听从安排,我立马回去,叫仁廉他们也放下武器。”

奂明,二娃子借来了三匹马,三人飞身上马,踏着乱雪回綦江去了。

第二天,甘鉴水带着一队解放军骑着马奔驰而来,将交警队团团围住,然后架起机枪,兄弟们有些惊惶失措,一个军官长相文静,却是板着一副威严的表情,骑着一匹高大的白马,白马跑得过急差一点冲进了交警队,他一拉马疆绳白马仰天长啸,腾起长蹄,地上的雪花都溅到弟兄们的脸上,弟兄们只好缩着脖子默默地呆在那里动也不敢动,甘鉴水也带一帮人来帮忙,军官一副做气十足,咄咄逼人之状说:

“都站整齐,不要乱动,自动放下武器,当官一边,当兵的一边,一个个地来,在投诚书上签字,每人领二块大洋路费。”

周绍溪将关防,印信,军饷,粮卡交给了一位正在登记的文书,当兵的一边,当官的一边,轮到刘梦加,文书问:

“姓什么?叫什么?职务?籍贯?”

“刘孟加,籍贯成都,职务,中国国民党綦江县党部书记!”

军官侧耳倾听,翻身下马说:

“什么?再说一遍?”

“中国国民党綦江县党部书记!”

“抓起来!”

几个端持着卡宾枪的雄纠纠的解放军战士拉栓上膛,围了过去,交警队的兄弟们一下骚动了,刘孟加被五花大绑押走了,周绍溪双手摇着安慰说:

“大家好不要乱动,不要怕!”

周绍溪极力地安抚着,大家好极不情愿地放下了枪。在投诚书上签字。

霍仁帆带着奂明,二娃子马不停蹄回到了綦江,走进恒昌裕,素容,玉玲高兴得忙前忙后,递茶送水,仁廉问:

“弟兄们呢?”

“投诚了,现在谁在县里掌管?”

“邓量澄,陈翰屏二人成立啥子自助会掌管着县城!”

“好!你叫兄弟们集合,马上去投诚去!”

“这!……”

“快去!”

仁廉拗不过他,只好集合部队,跟随着霍仁帆来到文庙,陈翰屏,邓量澄一看惊讶不已问:

“你的交警队呢?”

“这不9剩下这十几号人了,我在自贡遇到了周绍溪,他归劝了我,我们便全部起义投诚,我回到县城,把这十几号人也来投诚。”

邓量澄显得有些激动说:

“投诚了好!你叫弟兄们将枪交给李常白,张天午他们!然后就地解散,你快到乡下去,陈希龄正在乡下征粮,工作做不走,你去帮他一下,支援进军中的解放军,为人民立功恕罪。”

“他在哪里?”

“在永新,升平一带。”

“好!”

霍仁帆出来对仁廉说:

“哥你带队,立即去南门,放下武器,就地解散,二娃子,奂明,走!上永新。”

霍仁廉不敢违拗,带着部队来到了南门,将枪支弹药交给了李常白,张天午,就地解散,霍仁帆,奂明,二娃子三人来到永新,会合陈希龄,帮助他征粮,霍仁帆找来乡长,保长,甲长,大小绅粮,一顿训话,这些人多半是袍哥,大都不敢违拗,听从了舵爷的话霍仁帆果然不负众望,征得十万斤大米送到县城,每天浩浩荡荡的刘邓大军路过县城食宿,都可以吃到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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