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如意公子的身份是个谜,没有人知道他究竟长什么样子,不与这样的来历不明的人过多接触也是君长从小遵守的准则。

如意公子其实是个比较随和的人,也常常主动与君长聊天,君长总是礼貌而生疏的的应付着他,并不愿意与他深交。

株洲灯会如期而至,天色还朦胧的时候,君长就听见暂住的客栈外面传来的热闹的声音,锣鼓震天响着,君长也无心再睡,一骨碌翻了起来,穿好衣服刚走至门外便见如意公子也正从隔壁房间里出来,两人都愣了一下。

:“君玉怎么起得这么早?”

君长笑道:“外面那样热闹,我怎么能躲在这里睡觉?”

:“我也正想出去看看,不如就一起吧!”

:“好吧,一个人出去的话也正觉得孤单。”

如意公子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动作,君长也礼貌的一笑,便向楼下走去,几个小厮要跟上被如意公子给制止了。两人来到门外,舞狮子的队伍刚好路过,君长兴奋的躲在人群里看着,毕竟是有些孝子心性的,一时间被众人的喜悦感染,随着舞狮子的队伍移动,跟着叫好,到忘记了如意公子还在身边。

接着又是各色杂耍,君长从未见过这般市井的玩意,只觉得眼花缭乱。被众人挤来挤去的,虽然觉得新鲜,但是脚下却是不稳,几次差点摔倒,幸而如意公子在身后扶了几把,君长匆忙之间,只得回头道了声谢,如意公子笑而不语,却伸手半护着君长,以免被人群挤着。这么一来君长就几乎被他揽在怀里,君长心里觉得几分怪异,但也未多想。一直到中午,这些长长的队伍才停了下来,彼时君长们已经差不多绕着株洲城走了一圈了。盛夏的太阳照的君长额上渗出薄薄的一层汗,双颊也出现了一些潮红。如意公子见状伸手自怀里拿出一个手帕,作势要提君长擦汗,君长微微一侧身,讪笑道:“还是我自己来吧。”

手帕也是紫色的,上面用蓝色的丝线绣着“如意”二字,君长轻拭着额上的汗水,手帕上淡淡的清香便传入鼻尖。君长知道这是曼陀罗香,心中微微诧异了一下,将手帕还给如意公子的时候又觉不妥:“这帕子我洗了再还给公子吧。”

如意公子瞥了一眼手帕,云淡风轻的说道:“无妨。”随意的拿过君长手中的手帕,放入袖中。君长也不再说什么,两人找了家酒楼,匆匆吃过午饭后,便又跟着人群往江边去。株洲有名的珈蓝江此时上面停泊着各色各样的花船,如意公子解释道:“这些船都是九国内有名气的女子的船,每年这些有名气的女子,不分身份,都会聚集在此进行才艺比试,选出九国第一美人。”

君长点了点头,问道:“上一届的第一美人是谁?”

如意公子指着最中心的花船说:“就是那艘船曾经的主人!”

君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最中心的花船装饰豪华,花船四周围着都是上好的丝绸,花船四角挂着的灯笼也都是制作精良,花船正前方挂着的檀木牌子上写着“飞仙阁”三个大字,花船的崭新让人丝毫看不出来它已经存在很多年了,已经有两届飞仙阁的头牌在这艘花船上获得举世无双的荣耀,随着新一届头牌的产生,这艘花魁将见证又一次辉煌。

花船里若隐若现的人影,牵动着岸上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认为飞仙阁的人获胜是毫无疑问的事情。君长只是随意瞥了一眼,目光便开始在众多的花船中搜寻着,靠近飞仙阁的几艘花船也都花了不少心思来装扮,君长微微有些不屑,忽然一抹几位浅淡的颜色落入君长眼里,因为站在前面的人太多,君长只能踮着脚尖看着那艘花船,装扮很是清淡,几乎除了飞扬的纱帘之外,便无其他。那艘花船藏得太隐蔽,在重重叠叠的遮挡后,几乎就要看不见了,君长努力辨别着花船上挂的木牌上的字,娟秀的小楷写着“南宁”,君长心里微微一动,这个南宁莫非是、、、、、

忽然身边的如意公子指着不远处的一艘花船道:“你看那艘花船!”君长看过去,花船是简约的风格,但又不失大气。挂着的牌子上写着“唐穆宁”三个字,君长不由得道:“今天还真是热闹!”

这是一次很隆重的比赛,因此来主持这次比赛的人是株洲的安王爷,也就是穆宁郡主的爹。安王爷唐思安是个武将,生的很是魁梧,浓眉大眼,相貌威严。他坐在靠近江边的太师椅上,身旁坐着其他官员,士兵们将人群与这些官员阻挡开。安王爷站起身来倒也不废话,简单的宣布了一句:“比赛开始!”

人群沸腾开来,按着原定的规矩依着抽签的顺序依次表演节目。第一个表演的是君长不熟悉的人,陈乏的古筝曲子,虽然技艺还可以,但是没有能够吸引人的力量,又接着一些各类的表演倒是有些挺新奇的,却没有多大的艺术含量。

耐着性子终于听到有人宣布:“下一位——飞仙阁流墨、蔻丹姑娘!”

君长立刻振奋了精神,自从三年前一见后,君长就在未见过这位奇女子了。三年前的震撼至今仍让她记忆犹新,不知三年后流墨又达到了怎样的境界了。

流畅的琴音自指尖滑泄而出,君长眼睛一亮,就是这样的感觉,空远而有高旷,宁静而又深切,像是目空一切又像是饱尝心酸后的释然。让人抓不住的飘渺,让人感慨不已的境界。蔻丹就在这飘渺与迷幻之间出现了,白衣胜雪,容貌娇俏,顾盼间盈盈之态毕现,举手抬足之间尽态极妍,舞的正是那弄影之姿。渐渐琴音转急,几个舞女上前,水袖长甩,尽遮住蔻丹的身姿,在下一瞬收袖的时候,众人惊呼一声:这蔻丹转眼间便是换了衣衫,现在是红衣如血,妖媚惑人。

君长不由得感叹:难怪这飞仙阁屡屡获胜!竟是这样的意想不到与真真正正的实力!

一舞一曲毕,君长也相信这飞仙阁怕是要第一了!

似乎是认同了君长的想法,有人在那边宣布着:北怡的南宁公主退出比赛,接着陆陆续续的又有人退出了!

穆宁郡主是个争强好胜的人,这个时候是不可能半途而废的,君长知道这点,也相信穆宁郡主也是个有才华的女子,不禁有些期待着她的表演,轮到穆宁郡主的时候已经是最后几个节目了,穆宁郡主依旧是一袭男装,英气十足,她不急不慢的抽出一把银剑,一个纵身跃上花船顶上,花船里也传出一阵优美的琵琶声,很是急促,音乐里透出一丝霸气,恰到好处的演奏出了一个危机四伏的场景,让人不禁暗暗屏住了呼吸。演奏的就是那赫赫有名的十面埋伏,穆宁郡主就踩着点,在船顶上舞剑,动作很是潇洒,赢得众人一致叫好!

君长却是想着船里弹琵琶的人,这样的造诣不输于她和流墨!又是一个高手,正这样想着,流墨已经走出了花船,站在船头,目光投向穆宁郡主的花船,君长知道流墨怕是也被这琵琶声吸引住了,毕竟棋逢对手时,忍不揍让人觉得兴奋以及激动!

:“真是难得!”君长忍不住赞扬,“不知又是怎样的旷世奇人!”

如意公子看着君长专注的神情,目光里微微露出些不耐,但一闪即逝。

流墨静静地听着这曲子,忽然目光一沉,转身进了船内抱出一把古琴来,盘腿坐在船板上,指尖滑过琴弦,琴音亦是透着剑拔弩张的气势。突然插进来的琴音干扰了穆宁郡主舞蹈的节奏,因此穆宁郡主几次动作都有些慌乱。君长这才明了,原来流墨是感觉到穆宁郡主的危险了,为了让飞仙阁获胜,她甚至不惜做出这些伎俩来,看似是琵琶与琴的合奏,实际上是在几个节拍上故意乱了节奏,明显穆宁郡主感觉到了流墨的意图,冷哼一声,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站立在船顶上,冷眼看着流墨与船中人的较量。

似乎是船中人动怒了,琵琶节奏越来越快,情势越发紧张起来。君长感觉自己就紧绷在线上的箭一样,随时都要发出去。流墨眉间流露出几分得意,也加快了指尖的滑动跟上琵琶的节奏。但是只是刹那间,琵琶声又忽而转慢,几个转音后,气势变得和缓,这个改变有些突然,但却不突兀。明显这曲子是经人改动过的,十面埋伏向来是一首琵琶名曲,自然要以琵琶的演奏为主,琴音也要跟着琵琶声的改变而改变流墨未曾想到船中人忽而变幻的弹法,几个调就与琵琶弹出来的不同了,咋一听来就像是流墨弹错了弦一样,流墨脸色微变,但还是立刻反应了过来,不着痕迹的变换了节奏。船中的人明显不是这么简单的主,一个铿锵的划弦之后,琵琶声又转向急促,如此周而复始,直叫流墨慌了手,额上惫已经沁出,这一比试明显是她败下了阵,才艺大赛变成了他们两人的比试,若是输了,丢的便是飞仙阁的颜面!而那个人是不允许失败的,自己唯一的筹码不就是这琴技吗,若是连这个都输了,那人还会容下自己吗?

思绪混乱,越发的跟不上那人多变的琵琶调了,心里暗恨着,双手一拍琴弦,“彭”的一声,让众人缓过神来,正想着这次较量中是飞仙阁败下了阵来。忽见一道身影掠过头顶,直到那流墨身旁,抱过琴来,依旧是盘腿坐下,年轻稚嫩的脸上写满了认真,纤细的双手不急不慢的勾了几弦,才渐渐变换着调子跟上琵琶声的,随着那琵琶声一起诡异的变化着,青丝发带乘风而起,带着张狂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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