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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衣 9 可意

页面上是一则过期的新闻,配着秋池穿黑色西装的照片,那种装束,也算是他们的“工作制服”吧,而文章标题是“韩国外交部礼宾司副司长井秋池先生……”

韩国??!+国礼宾司??!!

“对,他是韩国人,”绣枝说:“傻眼了吧,我知道的时候也傻眼了,他看上去真是彻彻底底的汉化,比我大汉子民还大汉子民,我查过了,他是三年前卸任后才到中国的,所以,他和你要找的那个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认为最有可能性的人其实最没可能,”绣枝笑道:“就像在侦探小说里,看起来最像凶手的那个,其实最无辜。”

我把电脑缓缓合上,转脸向着绣枝,问她:“带了烟吗?”

“想抽一口?”绣枝大笑:“很失望是吧,你心里是不是对他也有点特殊的感觉?”

“没有。”我回答,没有烟,我就大口喝着桌上的咖啡,那咖啡还没加糖加冰激凌,入口就是涩与苦:“绣枝,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竟然是韩国人?”

“咳,是哪儿人都没关系,你管他是吃泡菜还是吃烧饼油条长大的呢,”绣枝说道:“据说他们家祖宗十八代,都是被我大汉文化征服的,他爷爷,他爷爷的爷爷,全都能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梅花小篆呢,还会做律诗,神奇吧,被汉化的外国人在很多方面常常比我们更纯粹,更接近于我们的文化传统。”

我无言,过了一会问:“那么,他是韩国人,你还想不想问他借精?”

“如果他愿意的话,我无所谓,”绣枝说:“问谁借不是借,说实话,我这么多人看过来,挑选过后,还没有超过他的呢,他是韩国人更好,不是说血缘越远,宝宝就会越聪明健康吗。”

秋池打电话给我,说过些天他要去某寺清修,上寺里住上一段时间,晨钟暮鼓青灯黄卷,研究一下佛经,就算不能做季羡林的话,也要钻研下这一门他从来都十分热爱的哲学。

说完他补充解释道,他不是去做和尚,而是研究学问,这是很本质的区别。

“就因为你还好声色犬马?”我问道:“你们韩国人就是这么研究佛学的?”

他从来都没有刻意提过他的国籍,大概在他心里,他早就觉得自己是个汉人了,听到我现在把这个问题端出来,他就微笑:“我是韩国人还是中国人,这个很重要吗?就像那句着名的台词‘罗密欧啊罗密欧,为什么你是罗密欧’?我出生在哪里,是什么民族,这个不是我自己可以选择的。”

“我自己能面对的只有三个选择:我爱你;我很爱你;我更爱你。”

尽管他说的都是甜言蜜语,但落入女人的耳朵里,谁都会觉得很受听“你学中文的时候,是不是先学的如何用汉语哄女人?”

“才不是,先读的大学中庸。”

“明天晚上,到我家来,好吗?”

听到这样的邀请,空气中忽然就空白了一下,然后,他很快答复道:“好的,那明天见。”

他的声音里有一种被融化的期待,让我的心忽然软洋洋,身体深处有一股暧昧的暖意缓缓升起,然后,我轻轻放下了电话。

第二天他来的时候,反而比以往羞涩了一点,从他那涩然而带点肃穆的神情里,我才隐隐感觉,他倒真的不是汉人,汉人对这件事,远远没有那么虔诚。

我打开卧室门,对他说,进来吧。

里面的窗帘是特制的,一拉上,就是暗无天日的黑,分不清白昼黑夜的黑,我把他拉了进去,然后,从身后拿出一个眼罩,蒙住了他的双眼。

“为什么要蒙上我的眼?”他在无边的黑暗里问。

“蒙上眼之后,你就什么都看不见了,你的触觉会更加灵敏与尖锐,能享受到更多更纯正的快感。还有,你可以把我想象成任何女人,任何一个你想得到的女人。”

“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你。”他在暗黑色的混沌里说道“我从来都不会把你想象成别人,你已经穷尽了我的想象。”

无论他说的是真是假,我都被他的语调和语调中所蕴含的情感狠狠噬咬了一下,我放开他的手,退后几步,对他说:“你自己脱衣服吧,过来找我,你能找得到我吗?”

他一定觉得我很稚气,或者,他会认为这是中国女子特有的闺中情趣,于是,他在辽阔的暗沉中回答道:“当然……不过你的卧室好像很大,你不要躲的太远,躲在太角落里。”

我赤着脚,像猫一样轻轻往后退,轻轻穿过屏风,进了隔壁房间。半晌,卧室里渐渐开始出现了一种特殊的声息,而我仿佛身处对岸,他们和我隔着一条滔滔的河流,在河的那一边,巫山阳台翻云覆雨,静夜里,有几只猫在屋外长一声短一声地呻吟着,像吟诵,又像喟叹,诡秘之极。

我一动不动地坐了很久,觉得时间真是有它不同的重量与质感的,不同的事件里,时间显现出来的分量不同,长短更不同。

第二天晚上,我照例去做鱼疗。兴尽阑珊之后,我要求在温泉里再躺一会儿,老板娘答应了。

正似睡不睡之间,忽然看见绣枝穿着浴衣走过来,“我就知道你在这里。”说着,她也下了水,在我身畔躺了下来,她裸出的身体洁白如羊脂玉,只是胸前有点点吻痕,连绵成一片,犹如鲜红的草莓地。

见我注视,绣枝忽然笑起来,说:“这我可是替你挨的,”她游的更靠近我一些,低声道:“……他把我当成你了,不停地在我身上又亲又舔的,我可真的被他给肉麻死了,如果不是为了生宝宝,真想一脚踹他下去。”

“……没见过这么麻烦的人,不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交~合繁衍的事儿吗,他偏要做的那么复杂,那么花样百出的,我觉得他是在刻意讨好你,让你认为他很卖力气……”

绣枝说的很坦荡,见我一直沉默着没答话,就在我手臂上拍了一下:“喂,怎么了,不高兴吗?”

“没有。”我回答道,然后从水里直起身问:“你看能怀上吗?”

“应该可以吧,”绣枝说道:“我是在医生的指导下做的,还特意吃了促进排卵的药,还是有点把握的。”

说罢,她的眼神蓦地迷蒙温柔起来:“希望种子已经发芽了,我的宝宝马上要在肚子里破土而出呢。”

“也是我的宝宝。”我说。

“也是你的,“绣枝慷慨地分配道:“也是佩瑜的,TA有三个妈妈,一个爸爸,婴宁愿意当爸爸。”

“啊?”我想怎么这么快连爸爸都分配好了,那么说,真的就没有秋池什么事,从头到尾都没有,一丝一毫都没有,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是“被捐精”了。

佩瑜家里突然来了一位“先生”,这个“先生”不是一种称呼,而是凿凿实实的“先生”,与“太太”对应的。

“先生”并不是从天而降的。佩瑜家的保姆,司机看起来都和他很熟,对他非常热情恭敬,一片声地喊“先生今天要吃什么”,“先生想去哪里”……

某些关系是不言而喻的,我和绣枝都能明白,但是又觉得挺突兀,以我向来的感觉,佩瑜似乎从来都不需要这样的关系。

我对绣枝说:“佩瑜曾经说过,这世上的婚姻,或者类似于婚姻的关系,大都分为四种状态,第一:可意;第二:可过;第三:可忍;第四:不可忍,她说对于大部分芸芸众生来说,‘可意’是神仙眷属的意思,太遥远了,而‘不可忍’那就是过不下去得分手了,所以大家都处在‘可过’与‘可忍’之间,你看看她现在是哪种状态?是可意吗?我好像也不是很看的出来。”

绣枝愤愤地说:“我看她是第五种。”

“什么是第五种?”

“第五种就是,”绣枝满脸眼睁睁看着佩瑜彩凤随鸦的不平:“是可忍孰不可忍!那男人的年纪都可以做她爸了吧,佩瑜那么好,看上他什么了?从小缺父爱给自己找了个爹?”

绣枝说的挺夸大其词,因为她爱她,爱一个人,那就是看她无论找谁都会很别扭。

我回头一想,那男人倒真的已经不年轻了,但也并不是大到可以做父亲的年龄,他身材很挺拔,两鬓修的长长的,略微夹杂些白发,那白发像是隐藏在青草丛中的几簇淡远的满天星,那份白色就不是苍茫,而是流泻出点点闪烁的光彩,举手投足间,还是非常有绅士风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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