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衣 10 香忏
绣枝不喜欢那个男人,更看不过佩瑜对他好。佩瑜在那人面前,眼睑微微下垂,说话柔和,很有几分似小女孩的情态。绣枝看了很不屑,有时候佩瑜让我们上她家去吃饭喝茶,因是那男人在,绣枝坚决不肯去,一副“有他没我”的模样。
绣枝说,佩瑜以前一直对大家告诫,“这世上根本不存在完美婚姻与完美爱情,而人们却为了不存在的东西,永远在那里浪费心力”,现在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档子事,反正按古人的说法,半途性格生变,那是非病即亡。
我立即禁止她往下胡说。
绣枝笑道,说不扯这些了,告诉我一个好消息,她的例假一直都是很准的,28天,从不提前也不推迟,这个月过了4天都还没来,当然现在验不出来,不过很有希望呢。
“是吗?”我也替她高兴,一个人能实现她的夙愿总是件好事。
佩瑜知道后,就直接到绣枝家去了,绣枝不上她那儿,但她可以自己上门来,她先是虚虚地摸了摸绣枝的肚子,然后对绣枝和我说了一句:“你们就不怕井秋池发现吗?发现了之后,我想他会很受伤的。”
我还没说什么,绣枝抢先说道:“怎么会发现呢?首先,他们俩之前都没做过,无论有什么别扭,有什么不和谐不如人意之处,都可以推在这是第一场较量,第一次握手之上,对吧,还有,井秋池对她可是倾慕已久,很想与她一亲芳泽,就让他认为自己已经得偿所愿了不是很好吗?”说着,绣枝拍了拍我的手臂,笑道:“她可是除了她想找的那个男人之外,对任何男人都是没有兴趣的,现在既然知道井秋池不是了,她已是兴致索然,怎么还会和他赤膊上阵?那么,就还不如做件好事,既让我生个宝宝,又让井秋池觉得心满意足,双赢,何乐而不为?”
佩瑜摇摇头,“反正我不赞成这个做法。”说完她把脸转向我:“你是怎么想出这种狸猫换太子的主意的,你真的一点都不介意?”
介意?这个词对我来说是比较陌生的。我想在很久之前,我就已经对很多东西都不再介意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和绣枝一样,我也等待着她肚子里的种子开始发芽,我希望绣枝能有一个宝宝,健康,漂亮,聪明,有活力,以后长大了,学会享受人生享受生活,有自己的见解,而不是随波逐流。
那天洗完头,头发湿漉漉的,我正握着吹风机准备吹头发,忽然听到门铃响,打开门见是秋池站在门口,我不由怔了一下,侧身让他进去,问道:“你不是在寺庙里清修?”
自从他去清修之后,只给我发过一个简单的问候短信,我没回复,后来也就无声无息了,我还以为他一门心思在庙里学做季羡林。
他什么都没说,沉默着进门,看见我顾自吹头发,很快就点上一根烟,烟雾里,吹风机嗡嗡嗡的声音在我耳边滚烫地呼啸着,猛的,声音停了,我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只知道是秋池扬手把吹风机拿开了,然后,他的身体就猛的压了过来,把我压向了墙壁。
他的手粗暴地撩起我的裙子,很快在底下动作起来。
“你干吗?”我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几乎都要哭了:“放开!我不想这样!”
“我们又不是第一次,”他低声道:“对吧,那次你不是很温柔地配合我的吗?你不是一副要个没够的样子?”
我咬着牙答不出话来,绣枝没有和我说过这样的细节,这些是我编都编不出来的,只能由着他说了。
“……怎么,那次那个人是不是你?”他冷冷地问。
我内心挣扎了半晌,迸出一句话:“怎么不是我?”
“是你就行,”他把我往里挤压的更紧些,他身体里有一个最突出最尖锐的东西,就像锥子一样扎的我心底泛起近乎于恐惧的疼痛。
“是你就乖乖地和上次一样让我享受一下……”
“混蛋!”我用尽全身力气甩了他一个耳光:“……你玩我?”
“是你在玩我,”秋池道:“这一个月来,我是什么经书都看不进去,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我和你有了身体关系之后,我却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呢,好像什么都对,可偏偏又有一个地方不对。
那天晚上,那一场结束之后,我有点疲倦,听到你很快就出去了,然后浴室有水声,我以为你在洗澡,我就稍微休息了一会,过了一会你进来,把我的眼罩揭开,说实话戴眼罩睡觉还真是舒服,睡的很踏实,你把我从睡梦中叫醒,你说,‘你该回家了,乖。’我不想走,因为我觉得自己还是余勇可贾,还可以再多来几次,我抱住你,想再次求欢,但是你很快就把我推开了,你的脸上虽然在微笑着,但是神情冷漠,和从前一样的冷漠,我总觉得一对男女一旦有了身体关系之后,某些东西会很微妙地改变的,但是你和我没有,至少我没感觉出来。
你说中国女子是不会轻易留男人过夜的,让我马上走,因为不早了,我不想拂逆你,我想乖乖听你的话,让你觉得我不是一个死缠烂打的男人。可是回到家,我总觉得有某个地方不对,如鲠在喉,可究竟不对在哪里,却又说不出来。
临去寺里的前一天,我来找你,我说这次分别,可能会有几个月的时间,很舍不得。我真的对你很留恋,不是因为上了床才留恋的,不是留恋你的身体,留恋身体带来的欢愉,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我只觉得你一个人在家里,除了几个女朋友之外,几乎连说话的人都没有,我很想对你好,好好地照顾你,疼爱你,我想以前我没有资格,现在总算是比从前多了一点资格了吧。但是你如临大敌,你自己不知道,可我看的很是明白,你听到我说‘我很舍不得’时,你居然很紧张,然后马上说要和我出去吃饭,你请我吃大餐,你立即把卧室门锁上了,在里面换衣服。
当时我想,我们俩都已经在床上无所不为了,你竟然还没办法让我看你换衣服?这算是怎么回事,对自己的身体没信心?你的身体是我所欣赏的完美无缺,几乎就没有什么缺点的,而且也不像是性格羞涩,我很不明白。
后来吃完饭,才9点多,我说我送你上楼吧,你立刻说刚才喝了点酒,有点头晕,想早点休息,在楼下就迫不及待地和我分手,我知道,你是竭力避免和我单独相处,特别是在一个房间里单独相处。
我上了山,在寺里的第一天,给你发了条短信,你没回,我想自己也不必再去自讨没趣了。晚上我开始看《金刚经》,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我很想你,书页上都是你的脸,你的眼神,还有你那小小的碗一样的胸。我想我怎么会千年道行毁于一旦,毁在你这个中国女人手里?相比之下,你对我太冷淡了,冷淡的像这山间寺院中的一弯冬月。
有人说,女人的心就像一幢公寓房子,有的人可以搬进去入住,因为他是房主;有的人直只能住一两年,因为他只是租客;而我,我想,我是不是只能租用一个晚上,因为你只给了我一次,只给了我一个,不,不对,只有半个晚上,那就成了时钟酒店了。
‘我想当你的房主,亲爱’。我写了这样一条短信,可最终我没有发给你,我想,好像有哪儿不对劲,有哪儿出了错。这种感觉一直到有一天我去禅堂,发现禅堂的香炉里焚着一炉香,我忽然心里一凛,我记得那天晚上你在卧室里也焚了一炉类似的香,非常香,味道浓烈,这和你的性格不符,因为在我的印象中你从不擦香水,有几次抱着你的时候,我发现你身上有一股很特别的肉香,素淡干净,像雨后的某种植物。可是那天晚上,我身下的那个女人,却仿佛不是那样的气息。
只因为当时卧室里香味缭绕,干扰了我的判断力,还有,我毕竟是个男人,血肉之躯,对于渴慕已久的女人充满了旺盛的情欲,当时根本没顾上想那么多,只顾自己像头发情的动物一样横冲直撞。只是静下心来,觉得我被你房中的香味干扰乱了心智,那个女人,越想越和你差异悬殊。
你故意蒙上我的眼睛,你说那样触觉会更敏锐,其实嗅觉也一样,你很聪明,你点了一炉香,但这恰恰是你的一个败笔,你向来连香水都不喜欢擦,而且我感觉你也讨厌男人用香水,有一次我擦了香水,你就不怎么喜欢和我接近,那么,你怎么会在卧室里燃起那么味道突出的香呢,目的显然很明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