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穷追不舍
梅传孝只身驾驶着玫瑰色的阿斯顿马丁沿着车流熙攘的弥敦道驶入九龙。交通显得有些拥挤,红身银顶的出租车泊在人流穿梭的人行道旁。高大的楼宇一幢挨着一幢,密密匝匝仿佛密不透风的铁壁铜墙。大概是老城区的原因,房屋看起来略显破旧,各种名目的招牌横七竖八的悬在街道上。
“谢瑞林”的招牌略过头顶,前方的双层巴士亮起红红的尾灯。许是心情的关系,眼中一片杂乱的风景。在附近的几条小街上低速晃悠了几圈,人在异地,两眼迷茫。黑道中人一个都没有碰到,却无端引来了两个身穿制服的巡警。
无奈,将车子泊在路边,乖乖地掏出旅游证件交到警察手上。警察仔细打量他片刻,对着照片验明正身,说了声抱歉将证件递还给他。满心烦躁,最近一点都不顺当!长长出了一口气,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据说香港的“黄大仙”很灵验,抽空一定要去趟“啬色园”。
若惜啊若惜,你到底在哪里?莫非真要他去寺院里打卦扶箕?再次发动了车子,调头向旺角方向驶去……
在距离TAXI落客站不远的地方,后面一辆银色轿车超到他车前,闪烁着尾灯示意他靠边。大概是接上头了!梅传孝紧紧跟在那辆车子后面,转入附近一条人来人往的小街靠了边。
“你是什么人?怎么开着安哥车?”三人下了车,其中一个抄着满口广东白话问。
一句都听不明白,梅传孝有些为难。无奈之下,只好跟对方比画着想要写字的手势。
对方可能明白了他的意思,换上了吭吭巴巴的国语,重复了刚刚的问题。
“我是安哥的朋友,特地过来九龙城想同政哥见个面。”
“政哥是什么人都能见的吗?你以为到了SENENELEVEN!”站在后面的家伙不屑望着他。
旁边那个脖子上带着夸张金链的家伙连忙阻止道:“闪一边去,哪来那么多话?”对方既然是安哥的朋友,忠信堂绝对不能怠慢他,“怎么称呼?兄弟也好跟坐馆回话。”
“梅传孝,台湾来的。”言简意赅的回答。
飞鹤山庄是属于忠信堂坐馆的私人宅院,坐落在九龙半岛中部,比邻景色宜人的郊野公园。政哥一大早约了手底下的人来这里见面,接近午饭时间,手头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
“政哥,那个日本妞……怎么办?”讲话的人正是船上自封大哥的“老四九”。
“真的是山口组的人?”政哥不太相信。只凭背后的刺青,并不能断定对方的身份。
“那个妞好凶的,我大哥是被她用一把叉子戳死的。”小小的一桩意外被这个男人演义得神乎其神。
政哥眉毛一挑,撅起厚厚的嘴唇,听起来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如果她真是山口组的人,得问过白先生才能决定。”
不远处的电话响起,跟班接起电话说了几句,之后恭恭敬敬地望着坐馆回话:“政哥,有位台湾来的梅先生要见你。开着安哥的车,大概是义胜堂的关系。”
台湾来的?姓梅?脑袋里灵光一闪,“叫他们千万不要怠慢了客人,我亲自去接梅先生!”昨日从白先生口中听说,台湾的四海会来人了。对方可是财神爷,带来了大宗的合作项目。有福之人不用忙,这块金砖自动砸着了他的脑袋上。台湾的四海会一向只跟义胜堂来往。真是想不到,对方居然会来忠信堂。
“大哥,那个妞?”
只顾着高兴,差点忘了还有这码子事情没说完,“先把人看好,等我问过白先生再说。”随便敷衍了一句,连忙穿起衣裳,急匆匆走出大门。
泰国的天气正当热季,让本就烦闷的梅传忠感到难以容忍。昨日,“难那龙王”答应帮忙递上拜帖,谁知对方离开之后竟然没了音信。该死,对方究竟是什么意思?每天好吃好喝的招呼他,对他的来意却只字不问。更可恨的是那个“不动尊”,那家伙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来了曼谷,根本是有意对他不闻不问。
待在宾馆里闷得要死,看了看床头的电话,随手拨了家里号码:“喂?”
“传忠吗?”郁芳菲提前看到话机上显示的号码,略显焦急的问。
“芳菲,你没去园子里转转吗?”这个时间,他以为会是某个女佣听电话。
“你到了泰国这么久,怎么才想起打电话?害得我昨晚失眠,一整夜担惊受怕。”软言软语,却听得出是在抱怨。他是去找将军谈判,又不是去泰国度假。
很意外地挨了妻子一顿数落,可他心里却感觉非常温暖,他们结婚八年了,竟然象刚刚恋爱似的:“芳菲,你……呵呵……”老天,他梅传忠怎么会结巴呢?
心里很清楚他想说什么,只怪他想法太多。他们必定是夫妻,她担心他的安危是很正常的。对于梅若惜那样的陌生人,她尚且心存不忍,何况是睡在一张床上的男人?“你没事就好了,见到不动尊了吗?”迅速岔开敏感话题,温和地询问。
“别提了!对方不冷不热,不闻不问。”
“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是夹在中间难以做人?”郁芳菲敏锐地推测着其中的原因。
一语点醒梦中人!老婆说的很有道理,大概就是这个原因,“泰国的天气太热,脑袋闷得快要发霉了,真该把你带在身边……芳菲,想你了!”
忽然象被电了一下,脊背感觉酥酥麻麻。见鬼,她最近是怎么了?对方杀死了穆之信,难道她都忘了吗?平静了一下忐忑的心绪,淡淡地说:“传忠,国际长途这么贵,改天再聊吧。”
他梅传忠寒酸到连个国际长途都打不起了吗?这个理由也太没有说服力了吧!怎么忽然不聊了,就因为他说“想她”?“你想逃避什么?”他很敏感的追问。
“我哪有逃避,是你神经过敏吧?”她咬着嘴唇,略显心虚的回答。
“呵呵,你……是不是……有点……喜欢上我了?”梅传忠仰在床上,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摸着下巴。
“梅传忠,你还有没有完哪!”她轻声抱怨了一句,啪得挂断了电话。伸手摸了摸细腻的脸颊,已经烫手了。
谁料电话再次拨了过来……这个男人固执得让人无力招架,见鬼!无奈再次接起电话:“传忠,你到底想干嘛?”
“干嘛挂掉,我还没说完呢!”对面的家伙居然理直气壮地埋怨她。
“有正事就赶快说,没空跟你废话!”她生性斯文,怎么听都不象吵架。
“梅如雪有什么动静吗?”
“她有心做一部分人员调整,被我大哥顶回去了。毕竟,下面的人不服她。”
果然有野心!她梅如雪到底想干什么?梅传忠闭起双眼沉思片刻,对着电话那头的妻子说:“替我安排人手,24小时监控她!”
“我算什么?还是你自己打电话安排吧!”她不是社团的人,谁会听她的安排啊?
“交给郁智好了,他跟如雪不是有仇嘛!”梅传忠身在泰国,心却从没离开过社团。
黑暗!郁芳菲不禁暗暗咒骂。说来他跟梅如雪也是有实无名的夫妻,平时关在书房里偷鸡摸狗,转眼间就过河拆桥了。梅传忠,你还有良心吗?
午饭时间,负责看守梅若惜的两个男人,一个狂吮着避风塘炒蟹,一个大嚼着叉烧肉,主食是一份炒米外加一瓶啤酒。梅若惜已经饿了三天出头,面对美食的诱惑,肚子发出严厉抗议,每隔几秒钟就咕噜咕噜的大嚷一通,本来很饿,竟然还连续打嗝。午后,“胃大人”因为抗议无效最终采取了暴力反抗,一阵阵剧烈的痉挛使她脏兮兮的小脸看起来更加凄惨。
“她是不是生病了?”一个看守对另一个说。由于语言不通,梅若惜是听不懂的。
因为同伴的问话,另一个看守转身望向她:她双手抱着肚子,脑袋用力顶着墙,苍白的小脸皱巴在一起,一副很痛苦的摸样。“去问问她怎么了,上面刚刚吩咐过,不能出任何差错。”
“山口组有什么了不得?真不知道坐馆是怎么想的!她杀了咱们大哥,事情就这么算了?”对面那个忿忿不平地抱怨着。
“让你去问话,发那么多牢骚干嘛?只管做好上面派下来的事情,少废话!”
一筐牢骚的家伙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走到她面前,按着他自己的肚子表现出极其痛苦的样子,之后,将满是疑问的眼睛睁大,等待她的回答。
梅若惜感激地望着对方,因为不能讲话,一个劲的点头作为回答。
“她胃疼,要不要送她看医生啊?”俨然一脸嘲讽。她是阶下囚,还要他们伺候吗?
“给她点吃的,下了船的小妞这种状况很常见啦。”说着,啪的一声将两人吃剩下的炒饭丢了过去,俨然一副喂狗的姿态。
虽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可真到了生死关头谁还管得了那么多!她伸手抓起洒在地上的米饭,大口大口地塞进嘴里。梅叔……等着我!只要若惜活着,一定会再见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