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恩怨岂能一刀了(1)

正午。

和熙的阳光洒照大地,晚秋的一切显现出一片茂盛生机,冷家堡的街上行人来来往往,争相购买着自大理快马运到的红葡萄。今天街上的人比往常足足多了十倍,因为今天是冷家堡的大喜之日。

冷家堡世代都有美女扬名武林,任何一个有地位的武林世家均想在冷家堡带一个女人走,但到了冷芳芸这一代,就没有人再有此奢想,因为今天正是冷芳芸新婚之日,新郎是侠名传天下的第一剑侠胡酒的儿子胡丹,冷家能得此婿,自是十分高兴,因此今天蒲东的酒家有一大半都被财大气粗的冷家堡包下了,任何人可以随便进入吃喝,而绝不会收银子,这样的机会好事又好酒的人群岂可错过,所以天一亮,这群人便早早地聚集到酒楼前,等待着纵情酒杯的欢乐时刻。

正是众人欲入酒楼一饱口福时,过客众多的街上忽然传来一阵狂风,刮着一团团灰烬向街市冲来,狂风之时,传来一阵阵急促的快马声,绝不只一匹马,就像万马奔腾,路人不及回头,快马几已近身,只吓得众人纷纷而逃窜,十数名跑得慢些的老人当即便让快马撞倒在地,顿时血泪漫漫,尖叫声,哭喊声,骂喝声连成一片。

长街虽长,可站在丰发大酒楼第六楼的顶端仍然望不到快马的尽头。冷风吹就站在那儿的凉台上,左手轻弹着古筝,筝音时而感伤,时而激昂,时而凄凉——引来一大群好事的人站在丰发大酒楼下面的空地,傻瓜似地看着冷风吹入神。但当无可胜数的快马飞速冲来,这群人全吓跑了,有几个跑得慢的人让快马撞倒,发出阵阵凄惨的叫声。

这里的人在这里生活了一辈子了,却从来没的遇到过这样的事,天下竟然有人敢在冷家堡的地方,在冷家堡大喜之日里弹着一首悲哀的歌曲,这人竟有这么大的胆子,更让所有人奇怪的是这一群马,这马上那一批全身武装的官兵,他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会挑这一天来,所有的人都不懂,但逃命要紧,能走多远就走多远了。

冷风吹望着飞驶而过的大批快马,转过头来看一眼冷家堡的方向,冷家堡仍然喜气洋洋,不时传过几人的纵情大笑声音。冷风吹叹了口气,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胡丹,今天我本是为杀你而来的,可是看来,用不着我出手,今天你的麻烦事就不会太少的。”

他缓缓地将古筝置于身后,再将放入桌上的宝刀挂到衣带之上,却在这时,只听有人大呼:“冷风吹,那人就是冷风吹。”接着便是烈马长嘶之声,立即有数十匹快马将酒楼包围了起来。

冷风吹冷冷一笑,假装没有看到,沿着木梯一步步地走了下来,他连同望也似不曾望一眼地面数十个正冷眼相望着他的那群军官模样的人。

“冷风吹。”再一个声音哄亮响起,一人大叫着说:“快下来束手就擒,等候发落。”

冷风吹这才懒懒地回答了一声:“是什么人在胡乱叫你大爷的名字。”

那人大声说:“你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弟兄们,将酒楼包了起来,一只苍蝇也别给老子放出来。”

这人是叶离群手四侍卫之一的姜春,他武艺极高,但他亲眼看到过冷风吹的刀法之可怕,已是到了无可形容的高度,他自信不是对手,所以他一吩咐手下,自己却先走了。

冷风吹望着姜春的背影,冷冷地说:“既然想取你大爷的性命,为何你逃得比谁都快。”说着话,人忽然自楼梯上一滑,像千丈之高的瀑布一样直淌而下,瞬息之间,已到了楼下。那一大堆人正生龙活虎般等待来抓冷风吹的人,一见自己要抓的人竟然到了自己身边,也是吓了一跳,却还是有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使出少林的大擒拿法,齐向冷风吹扑去。冷风吹仍然站在那里,却不知为何,这几个人退回去的速度,竟然比扑过来的速度最少要快一倍,退到他们的人之中,才发现有几滴鲜血从自己的手腕上流下,接着各自看到自己落在地下的手掌。冷风吹出手一招便将这几个人的手掌全部削断,好快的刀法。这几个人的惨叫声音只吓得马匹惊起,齐齐后退,马上的骑客想拉也拉不住。

冷风吹冷漠地说:“少了一只手比掉了性命要好得多,你们走吧,我不杀无名之辈。”冷风吹朝着那群人挥挥手,那群人果真傻瓜似地往后退去。却在这时,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说:“十二弓箭手,放箭。”

前面的那数名伤者倒退入人群之中,几匹惊马也让拉开,后面闪电般冲上来几个人,马上面俱有一个手握弓箭的射手,一齐对准冷风吹。

“放箭。”

命令如山倒,几十支足可以力透钢板的利箭向冷风吹射去,只见冷风吹身体一动,倒退飞起,接着又闪电般脚在楼梯上一抵,人又疾扑而出,从射手的头上射过,在半空之上还悠然自在地弹起了古筝,筝音不再是悦耳动听之曲,而是前一百七十多年的杀手之王孟春风的祖师爷所创的杀手之曲。

曲子一响,那十二名手握箭的射手猛地翻身倒地,双手捂耳,跌落马后,疯狂乱叫,而站在冷风吹一边的路人却是安然无事。

另一边的数不清的快马仍然疾驶而往前,连瞧也不往这边瞧一眼,冷风吹忽然一声长啸,身体飞射而起,扑向快马群,亮光一闪,刀已挥出。

烈马也长呜,栽倒在地,马上的骑手一齐向前扑倒,后面的快马一时不备,不及拉绳,也自跌倒,一匹压住一匹,一人压住一人,刹那间倒了一地。路边看热闹的人一见此等奇迹,若不是心怕官兵残酷,早就拍手叫好了。

冷风吹却似是没有看到,马已然归鞘,众人的目光看呆了的景色,他几乎不当做一回事,他无所顾虑地向前飞奔,连疾驶的快马也没有他快,许多骑客只见到眼前亮出一道亮光,人就栽倒在地了,如铁般的排练已让这群人习惯了各种各样突发奇来的事物,可是这一次,却还是让冷风吹轻易地就乱了他们的阵脚,有的马冲上了两边的酒楼,有的马竟飞舞跳起,将前面自己的人踏在脚下,冷风吹一时杀得性起,数百之人没有一个人能阻挡住他的出刀。

一刀便杀一人,一招便伤一马,等待众骑发现他时,他却已经远远到了前面去了,前面又是一阵人翻马仰。

冷风吹再忍耐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一脚踢倒一倒地而起的一名官兵,飞身掠上了一匹好马,一脚便将马的原来的骑客踢了下去,然后一刀砍在马屁股之上,好马一惊,便硬是将它前面的几匹马撞开,惊得那几骑鸡飞狗跳样,冷风吹大笑之中,双腿立于马背之上,旁若无人地收刀入鞘,取下古筝,弹起了史无古人,后无来者,武林最为萧杀无情的杀手之曲。

一曲未尽,但听一人大叫着说:“冷风吹,留下步来。”

声音刚传出,一支弓箭划空而来,夹杂着凄婉和疾风,直射冷风吹,冷风吹丝毫不惧,脚尖一抵,人就脱鞍而出,看准飞箭,单腿踏去,人竟像是让飞箭带动一样,随箭向前冲出了数十米,飞箭终力尽坠落,冷风吹又踢倒一骑士,又抢到一匹马,古筝一路之中串联不息,此时更为响亮。

咣咣咣,不知何人猛击三下铜鼓,冷风吹一怔,只见前后左右之人俱伸手勒马,快马长嘶一片,但还是全停住了,长街一片哇然,瞬息之间,千马俱停。

“好。”冷风吹狂叫一声,一掌击倒座下大马,同时离马而去,飞身上了一边的石硫瓦上。刀在鞘中,筝已挂到身后,身法丝是不乱,但人落屋脊不久,他身边便站落了人。全是如狼似虎的官兵。

“到底是谁来了,会有如此大的气派。”冷风吹轻按着宝刀,心想。

为首之人是姜春。此时的人手持一柄令剑,一指冷风吹,大声说:“冷风吹,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在大街之人胡乱杀人,该当何罪。”

冷风吹轻掸着刀柄,冷声说:“反正朝庭现在是黑白不分,还不是你说得算,既然我罪不可恕,阁下何不率领你的千军万马,来擒拿老子,更待何时。”

姜春说:“休得猖狂,冷风吹,明年今天便是你的忌日,弟兄们,给我上,杀死此人者,官升一级,俸银千两。”

话未落音,就有四五个人齐齐扑上,冷风吹反手握刀,却只望着姜春,说:“官差大人,我想你说错了,明年今天是你的忌日才对。”

刀出鞘,无声无息,冷风吹飞身扑出,在半空中一线射出,几个人想飞身去挡,刀未及出手,自己的头就飞了起来,四五个人竟然让他一刀全都砍下头来。好快的刀。好可怕的杀招。

地面上有成千上万的人全看到了冷风吹的出手,却不能看清他是如何能一刀削下五个头来的。刹那间,所有的人只觉得脖子一紧,倒抽了口凉气。

姜春一见冷风吹如此神威,正向自己扑来,也心知自己身边便是有再多的人也不能阻止到他,顿时吓得脸色苍白,脚下一滑,人就掉到马下去了。冷风吹飞来一刀就削到马头之上,那马一声不响地就轰隆倒地。

冷风吹冷冷地说:“我若想杀谁,没有人可以从我刀下逃掉的,你又何必白费力气,枉想逃跑。”

声音冷漠,像来自冰雪底层的冷气,一下子让人凉入心底,站在冷风吹旁边的人忽然手脚发软,几乎要摔下马去,那里敢上去擒捉冷风吹。

姜春大惊之下,连连叫救命,惊惧之色颜于色表,冷风吹身影如同鬼魅般追到,冷冷地说:“没有人可以救得了你的。”

刀出,冷风吹每一刀都是要人命的杀招,他出过的手很少空回过。因为冷风吹永远记住孟春风对他说的那句话:“你是一个杀手,你每一次的出手都必须得到报酬,否则你不如走,能逃多远就逃多远,因为你杀不了别人,别人却有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冷风吹从不敢忘记这句话,所以他很少出刀,但一旦出手,便是杀招,没有九成的把握,他绝对不会出刀,此时他就有九成的把握。

刀已至姜春的额头。

这一刀并不快,几乎所有的人都能看到他出手的姿势,以及刀去的方向,但便是这样慢慢腾腾的刀法,却已经将姜春所有的退路全封死了。冷风吹无疑是个杀手中的杀手,这样的杀手去杀人不只是去要一个人死那么简单,他们自然会去享受杀一个人之中的乐趣,尤其是杀这种鱼肉百姓的官员,他很想看一看这样的人临死之时会是个什么模样的情景。

姜春的汗水如雨水般滴落,刀几乎都贴近了他的肌肤,冷风吹那柄削铁如泥,雪白如脂般的宝刀已经网死了他。却在这时,只听得一声高喊:“阁下杀性如此之重,确实罪孽深重,不可饶恕。”

声音说出来时像是在丈余之外,话说得很快,当冷风吹听到最后一个字时,两柄刀,两柄略弯的刀用一种奇异却又有效地招式格住了冷风吹的刀,来势之快,功力之老到,俱似胜冷风吹一筹。

冷风吹一惊之下,这时他虽可轻易要了姜春的性命,可明显会落入对手的下风,要知道高手过招,一个小小的失误就有可能送命,况且是这种情景之时。冷风吹猛然抽刀回身,身体一转,倒射飞出,那知那人像是附身之符,紧紧跟随,轻功也似于冷风吹有过之而无不及。冷风吹临时返身出手,挥刀一阵乱砍,这才将对手逼退了两步,不也太过接近自己。抽着这点空隙,冷风吹退至屋檐,挑刀而立,冷眼望着来人。见他并不如自己心中所想那样穿着官服,头戴官帽,这人一身青色衣服,玉面俊雅,年约为三十多一点,只是脸色苍白,像是多年生病一样,但其的容貌仍是起乎常人,令人一望之下。顿生敬意,冷风吹望着他一阵,才说:“好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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