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咫尺天涯路(2)

绝情园主牵着陆小丹的手,走入了古阵之中,等待到群雄追上来的时候,已只能见到她们的背影。

“小丹,这是我要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杀死胡酒。”

陆小丹说:“胡——胡酒他会在这里面么?”

绝情园主说:“一定在的。”

陆小丹说:“你不要骗自己了,你自己也不相信胡酒就在这里面是不,你只是强逼着自己相信而已?”

绝情园主呆了呆,说:“不错,我也不敢相信胡酒就在这里面呆了二十多年,可是,这已经是我最后的一场赌注了,如果他不在,我也只好放弃了,我与他的仇恨,就到止为止了。”

陆小丹说:“胡酒是闻名天下的大剑侠,也许我根本杀不了他。”

绝情园主冷漠地说:“杀不了他,你便死在他的剑下。”语气没有丝毫的迟缓,接着又说:“你若死了,我为你报仇,我杀不了他,也死在他手下,只有我与他之间,有个人死了,那么这段数十年的仇恨就了结了。”

她们很快就看到了那座神奇的山庄了,山庄之门是一个大洞,山庄正是依洞而建成的,洞门此时大开着,冷冷清清的,不像有人居住的地方,看不到一个人,这时她们前面有一根大木头,按图所指应该是一块大青石的,可树边休说石头,连块小石头也找不到,神秘的洞穴离她们也仅仅只一丈多远。

陆小丹说:“怎么会没有路了?”

绝情园主说:“再找找看。”

她们仔细寻遍了树木的旁边,还是没有见到一块石头,陆小丹坐在地上,她不想再找了,她知道一定找不到的,绝情园主说:“原来他们换了阵势了。”心下一急,立即向前冲去,料想这不足丈余的地方也难不了她。

却料不到她一飞上天,却只听得哗的一声,头上不知碰到了什么东西,直往下坠下,陆小丹吓了一跳,大叫一声,跳起身来,一把抱起绝情园主,两人一齐朝着下面坠落。

却也奇怪,她们一直落了竟有丈余脚也没能遇到实地,而刚才绝情园主跳出不足五尺,又听一声哎呀,陆小丹不知让从何而出的一块尖石碰了一下,只觉得全身酸麻,手一松,两人就此站住了,站在空中,一动也不能动了,只感觉到身边全都是让石头堆满,而脚下却凉风吹拂,不知有多深,在外的众人见她们俩人竟然飞在半空之中,脚未遇实地,却没落下来,不由大为惊诧,还以为是绝情园主使的什么怪招,程忠义冷笑着说:“哈哈,你想独吃宝藏,这时让你活受罪。”

绝情园主望着陆小丹,陆小丹的后背上的鲜血如泉水般涌了出来,血流过的地方,隐隐有一块大青石现出,绝情园主一见石头,心中一喜,拼尽全力想站起来,却连一丝力气也使不出,不由长叹一口气,心想:“看来今天是休想闯得过这个古阵了。”

不止她看到了青石,程忠义也看到了,许多眼力不差的人都看到了,大家都明白一件事,原来这个古阵用鲜血居然可以破掉它。设计它的人只是在阵中摆设了一些障眼物,让进去的人不知身处何处,但这些障眼物只要一沾鲜血,就会立时现了出来,程忠义大喜过望,心想:“此时她们让机关困住了,此时不杀她们,更待何时。”

伸手抢过一张强弓来,放上羽箭,弯腰一拉,正欲瞄准之时,只闻到身后有一阵刀风划过,刀法之快,是他生平所未见过,吓了一跳,横弓一挡,来刀砍在弓弦之上,弓弦顿时折断,他借机闪身到一边,转头一看,原来竟是与陆小丹一起过来的那个女孩子,自然是冷风儿。

冷风儿冷冷地说:“背后放暗箭,算什么英雄好汉,你要敢再行偷袭,我便杀了你。”

程忠义说:“就凭你?”

冷风儿说:“不错,就凭我。”

程忠义对他的手下使了一个眼色,两名庄丁飞身向冷风儿扑去,冷风儿冷漠地一笑,连头也没有回,一刀挥出,立见鲜血,一刀便杀了那两人,杀人之后的冷风儿盯着程忠义说:“别逼我杀你。”

程忠义大怒,拔出腰间长剑,猛向冷风儿攻去,一剑再手,他不再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一见有绝艺的人便会目瞪口呆的冷平了,他的剑法自成一派,出手如风,内力强劲,一下就将冷风儿逼开了六七步,冷风儿冷笑着说:“好,今天我就做一件好事,替天行道。”

程忠义忽叫着说:“兄弟们,先收拾了那两娘们。”说罢,迎着冷风儿的刀冲了上去,冷风儿虽然刀法异快,甚至与冷风吹的刀法不相上下,可她少了杀气,她并不是杀手,程忠义素以毒技闻名天下,剑法并不专业,但他内力强厚,要挡住冷风儿,也是不需要太费什么功力。

几名庄丁立即弯弓拉箭,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几名江湖大门派的一派之主都立出身来,一觉方丈言说:“阿弥陀佛,休得杀生。”言时一掌击出,几名手握弯弓的庄丁顿时身不由已地飘了起来,飞上了天,远远地掉落下去,一落地之后,便即昏倒,原来一觉方丈使出巧劲,但还是有一名眼急手快的人射出了一箭。

这一箭又快又准,连一觉方丈身边的天山净衣上人一手抓也不及抓着,箭就射出了。

冷风儿看到了,吃了一惊,手上一松,立让程忠义一剑刺穿左肩膀,人几乎摔倒,但她一惊之下,毕竟是习过第一杀手的杀招的传人,临危不乱,反手一刀,砍在程忠义的长剑之上,程忠义只觉得手一颤抖,立见那柄刀顺着自己长剑直滑而下,程忠义吓了一跳,连忙松剑收手,可那能快过冷风儿的刀,一刀削下,手指头立被利刀削断两只,只痛得程忠义哇哇大叫,迎面跌落,冷风儿见机不可失,飞起一步,一刀砍去。程忠义真是太大意了,他若是使用毒攻,十个冷风儿也休想近他分毫,只是他太小看女人了,这一刀,他势难躲过。

“住手。”

只听一人厉声说,紧接着冷风儿只觉得全身轻飘飘地,后背让人一掌击中,不由身体就飞了起来,带着她的刀,让这一掌击飞。

玉玲珑站在程忠义面前,看着面前的人笑嘻嘻地说:“谁也不能杀程忠义。”

程忠义一见玉玲珑,便像见了鬼似的跳了起来,哇的一声,跳起来足有丈之高,急纵下来,双足立于尖石之上,痛得他直要命,可他连头也不敢回,连忙朝着外面冲去。

玉玲珑冷冷一笑,手一挥,一条长长的彩绸紧接着从她衣袖里飞射而出,一把缠住了程忠义的脖子,程忠义整个人就让这条彩绸拉了回来,重重地跌倒在地。

陆小丹望着飞射而近的箭,竟笑了笑,直了直胸膛,她想让箭刺入她的胸口,她宁可死,也不想做出伤害胡丹的事。

杀胡酒,或者被胡酒杀死,都是一种伤害胡丹的事。

这就是一种爱,陆小丹的爱,爱本来是没有理由的。

这一瞬息之间,绝情园主不知从那里来的力气,闪电般伸出双手,抱着陆小丹,拼尽全力将陆小丹往外一移,而她自己正好对上飞来之箭。

生命在所有的人眼中都很珍贵,可在她们眼中,却看得很轻淡。

嚓的一声,这是什么声音,箭刺入人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声音。“我死了没有?”陆小丹想,可她没有死,不但她没有死,绝情园主也没有死,箭还没有接近她们就让什么东西挡住了,接着就直直往下掉去。

她们这才明白,她们面前也有一层机关,虽然肉眼无法看清,却是利箭也无法刺穿的,天下居然有这样可怕的阵势。

玉玲珑冷笑着说:“谁要背叛神刀庄,谁就得死。”

程忠义空有一身好武艺,此时跌倒在地,竟然连想反抗的心也没有了,他伏倒在地上,犹如一只摇尾乞怜的狗,哀求地说:“二小姐,老奴——老奴求求你,饶了老奴这一命吧。”

众人全看呆了眼,这才发现了玉玲珑,心中都在想:“这女人是谁,天下最有名的使毒专家也会是她的家奴。”一时所有的人全都睁大眼睛,死死看着玉玲珑。

程忠义跳了起来,又摔倒,那看起来一扯就断的布条他纵是使尽全力也撒扯不开,几名冷家堡的庄丁见此情景,各持利器向玉玲珑扑去,玉玲珑连头也不转,哈哈一笑,手一挥,那几名凶恶的庄丁脸色忽变,无声无息地迎面跌倒,眉头之间,被镶上了一粒沙石。

胡丹站了起来,将冷芳芸轻轻地推开,柔声说:“你能在这里等我么,我要去办一点事,估计要久一点才能回来陪你。”

冷芳芸硬咽地说:“我能,我就在这里等着你,你不来,我就永远呆在这里。”

胡丹不说话了,挺直了腰,反手拔出了剑,向着前方冲去,他已经看见了玉玲珑手上多了一物,正是让天下武林人闻名丧胆的翡翠令。

胡丹必须杀了她。因为她已经让仇恨填满了双眼,她的眼中就只有杀气。

她的活着,只会比死更让她痛苦。

胡丹也知道如果自己这一次杀不了玉玲珑,那么他今后的生活一定变得如同姜如尘那些人以前的模样,行尸走肉般,所以他必须要做,人的一生中总会做一些自己根本就不想做的事。在这时,胡丹又想起了那个梦,那个神奇的梦,当年,自己的父亲胡酒,天下第一剑侠不也是面对一种这样的局势么,他还不是一剑杀了无缺宫主。想到这里,胡丹才发觉胡酒为什么不再重出江湖的理由了,一个人心已经残碎了,他的活着只是一种活着了。

胡丹发现自己不应该这样恨着父亲胡酒,胡酒也有难处,况且,他还是自己的父亲。

想着这些,人离玉玲珑越来越近了,只听得程忠义疯狂似的叫喊着说:“快杀了她呀,她就是玲珑谷的玉玲珑。”

众人全明白了,几大掌门一闻程忠义之言,俱是定定地看着玉玲珑手中的盒子,玉玲珑冷笑着说:“不错,我就是玉玲珑。”

程忠义大叫着说:“快动手杀了她啊,她才是天下最可怕的恶魔。”

一觉方丈双手合什,说:“阿弥陀佛,玉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江湖上恩怨,是是非非已经太多了,阿弥陀佛。”言吧,也不敢放松,手握着一粒佛珠,向玉玲珑袭去,武当的掌门更是不客气地,当头一剑刺下。

胡丹也在这时出剑了。

玉玲珑感觉眼睛一亮,眼前现出一柄紫气逼人的长剑,是胡丹,胡丹也来杀自己么,玉玲珑望着这柄飞刺而近的剑,满眼是泪水,眼睁睁地看着这柄剑。

斩情剑。

天下第一的宝剑。

无敌之剑。

胡丹一剑刺出,忽然看到了她脸上的泪水,脸色一变,想着往事种种,心下一软,心转电闪之际,斩情剑疾往回一收,右手一手搂抱着玉玲珑,左手出剑,将武当掌门的长剑击断。少林一觉方丈的佛珠击在胡丹的背上,胡丹身体一软,张口吐出一口鲜血,扑倒在玉玲珑的怀中,玉玲珑怀抱着他,眼中重现杀气,盯着面前两名武林泰斗,冷冷地说:“你们竟敢伤害胡丹?”

她忽然扬起了翡翠令,众人只觉得如同见了鬼一样,哇的一声怪叫,跳了起来,向远处跑去,一柄柄刀剑落在地上,这本是他们成名的兵器,至死也舍不得松手的宝物,可在此时,只想着身上再没有一点东西,这样可以让他们跑得更快一些。程忠义一时不知那里来那么大的力气,拼命挣脱了绳索,爬了起来,向沙地亡命似地跑去。

玉玲珑一张脸就得铁青,冷笑着说:“没有人可以逃得掉的,你们谁也逃不掉的。”正欲掀开翡翠盒之时,只听她身后有人大声说:“我就不想走。”

玉玲珑回过头,见到了冷风儿,她怔了怔,说:“你为什么不走,你不怕过着比死都要难受的日子么?”

冷风儿望着胡丹,似是在回答玉玲珑的问话,也似是在对胡丹说:“人总有一死的,若是一个人的死可以救得千千万万人的性命,我就可以死。”

玉玲珑说:“你是谁?”

冷风儿说:“泰山脚下,狂风谷的冷风儿。”

玉玲珑冷笑着说:“我以为是什么样的大人物,口气真不小,不过很抱歉,没听说过。”

冷风儿说:“没有听说过水要吧,因为我本来就不太出名。”她望了一眼胡丹说:“我也不认识你,我今天来,本来是来找胡丹的,你们的狗屁江湖恩怨我理都不想理的,有什么意思呢,但到了此时,我只有一个要求,要你死。”

她说的话来平平常常,丝毫不给人压力,她想强装凶恶一些,可是装不出来,玉玲珑见过大场面多了,当然不可以让一个小女孩子吓住,她反而大笑着说:“好有趣,好久没有听到这么有趣的事的。”她忽然望着胡丹说:“那一个女孩子呢,她呢,她到那里去了,你怎么没有去陪她?”

胡丹说:“她病了,已经走不到了,我让她在那边躺一会儿。”说着,他忽然就站了起来,斩情剑发出冷漠的光彩,他接着说:“这确是柄好剑,不过这天下任何一件好事总要别人付出一些代价的,你们可曾听说过斩情剑一出,无血不归的传说么?”他盯着冷风儿,眼中充满了无奈,感伤地说:“所以,我必须杀了你。”

冷风儿呆了,不是胡丹的剑惊呆了她,而是他的眼神。

她想不出胡丹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陌生的眼神了。

一种充满无奈,寂寞,伤悲,绝望——不知有多少种人生最痛苦的情感全在冷风儿面前的这一双眼睛之中。

胡丹走向冷风儿,玉玲珑双眼发出了光彩,冷风儿却忽然低下了头,望着自己手中的刀,她此时唯一的希望,就是让胡丹杀了她,她想她的死最少可以化解去胡丹心中的一点点的痛苦,那样,她死也没有什么了。

她并不知道自己这么多有多么的伟大,她心中想着一件事,她希望胡丹能够快乐起来,就像以前那样。她的刀掉了下去,刀柄砸在她的脚上,她不觉得痛,她只是望着胡丹。

胡丹在她面前三步之远停住了,以他这样的高手,以冷风儿这样的刀手,纵是身受重伤,七步之内便可杀人了,可他走得这么近,便是伤得了对方,对方临死之前也可轻易伤了他,他这是在做什么。

胡丹手中有一张纸,这是他自己母亲房间里无意识之中得到的,他递给冷风儿,眼中已有泪,他说:“在杀人你之前,我要让你死得明白。”

冷风儿接过去了纸,她并没有低头去看手中的是什么,她也不想趁机跑掉,她只想这样死去,死在胡丹的手中,胡丹冷冷的剑光已经快触及她的皮扶了,她还是不动,只是望着胡丹,望着这个天底下唯一让她曾经动过心的男子。

玉玲珑叫着说:“胡丹,快杀死她,杀了她。”

胡丹出手了,手上的剑落到了地上,他温暖而干澡的双手拍在冷风儿柔软的肚皮上,冷风儿顿时如同一只断线的风筝一样向后飘去,脸上竟然还有笑容,她想,她终于要去她应该去的地方了。

可她并没有死。

她只是从空中穿过了几块大石头,横行几条大树木,之后稳稳地落入地上,她的面前现出了陆小丹与绝情园主的身影,胡丹一掌将她送入了藏宝之洞的古阵中。

胡丹笑了,笑着仰面倒了下去,玉玲珑脸上变了颜色,跳了起来,厉声说:“别想跑,你们谁也休想跑得掉的。”她又伸手去抓翡翠盒。

胡丹一时不知从何来的力气,飞身扑出,一把抱着了玉玲珑,两人摔倒在地,冷风儿大叫着说:“胡丹,胡丹。”

叫了几声,没有人应,她疯也似地朝着阵外冲出。

她一向以为不错的轻功此时向胡丹的方向竟冲不出一步,古阵外似乎有一阵猛风往前吹,冷风儿拼尽全力也冲不出一步,她忙抓紧一块石头的角边,抬头往外一看,不由呆了,上面根本就没有路,只有石头,与天空同样颜色的石头。

玉玲珑一时不备,让胡丹抱个正着,心中着恼,一掌击在他脸上,胡丹的脸上顿时现出了五个鲜红的手指印,玉玲珑看也没看,手又抓紧翡翠令,胡丹又跳起来,再去抱她,冷风儿想大叫,可声音到了嘴边,却一个字也叫不出来。

陆小丹也在望胡丹,绝情园主却在叹息,叹息着说:“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胡丹这小子居然会是个这么棒的好男人。”

陆小听了这句话,两行泪水流了下来,她只望了望绝情园主,眼睛里似乎在说:“既然知道他是个好男人,为什么不肯让我嫁给他?”

绝情园主知道她的心事,缓缓地说:“如果,如果这次我死了,你就去找胡丹,我答应了你,让你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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