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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又是一年好景

众所周知桓三儿除了是小楼第一大酒鬼,还是小楼第一大穷鬼。

每月月钱下来,必跑去白水城买酒,平日里抠得出奇的一个人惟有每月买酒的时候阔气得出奇,听说有好的陈酿就眼睛放光。

买完酒之后,你就是跟他借个铜锱买个烧饼,他都得为难老半天。不是他本爱钱,是他压根儿没那个钱。

然而就是这么个人,竟然随身带着一枚金铢。

也是那个元夕的事情了。

午夜刚过,小楼大堂里暖黄的灯火与温暖的炉火营造出团圆的氛围,众人围坐在桌边,等着今夜的重头戏——饺子。最先传过来的是香味儿,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即使晚饭吃得很丰盛,还是隐隐能听到咽口水的声音。

风墨和落山带着笑,一人端了两大盘热气腾腾的饺子走进来。

一通风卷残云。

桓三儿夹起碗里最后一个饺子,一口咬下去,眉头却一皱,吐出个黄澄澄金闪闪的东西来,“这是个...金铢?”

“是啦,就是金铢!”李清涟雀跃道,“看来你会是小楼今年运气最好的人啦老三!”

平日里话多又嗓门儿大的桓三儿突然安静下来,端详着手中的那枚金铢。已是而立之年的他当然知道华族普遍都有的这个习俗,只是他不好意思说,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成为那个幸运儿。

桓三儿突然觉得,在宛州漂沦了这么久,能在小楼安定下来,挺好的。

那枚金铢他一直没花,随身带着,没事的时候拿出来掂掂瞧瞧。自然是念着好运的寓意舍不得花了。

给胜却说是因为那个金铢被桓三儿咬了一口有个牙印儿,怕花不出去。

可是金质本来就软,除了新铸的,哪个金铢还没个毛病呢。

众人坐在大堂里家长里短聊到一半,突然门外就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雾月儿最先乐得蹦起来,“爆竹,是爆竹啊!”

“走啊,放烟花去?”古莫笑着站起身来,李清涟却气定神闲地坐在原地嗑着瓜子,“上哪儿放去?门外有人放鞭炮仔细炸着。”

“那就天井里放呗。”任讵言也蹿起来。

“天井里放?”李清涟一惊,洒了一地的瓜子壳,“你们是不是想把我这楼给烧了?”

“不打紧的,”古莫笑着圆场,“给胜教我们改了下配方,保证安全...”他声音又低下去,“就是可能没那么好看。”

李清涟一扬眉想说些什么,给胜却也站了起来,依旧是微微驼着背,“不打紧的,楼主放心,会很漂亮。”

众人团团围到天井里。李清涟满脸都写着不放心。

任讵言点燃印信之后迅速蹿回来,一声巨响之后,天空中炸开一朵烟花。

众人看呆了。头顶的那一块天幕仿佛成了一块深蓝色的画布,有个画技绝伦的人极尽绚丽之能事,绘出了流丽的花朵。鲜妍的色彩消逝之后,随着一阵“噼噼啪啪”的细碎声响,星星点点的白色微光聚合,如同星河一般自天幕上流泻而下下,终不可见。

又是一声巨响。

如是七番,七声巨响。七种光华灿烂的花朵依次在天空盛放。

流光溢彩。

每个人仰起的脸上,眼睛里都锦簇着流动着美好的光芒。

结束时每个人都有些怅然若失。

给胜站在最后面,趁无人回头,微笑着拭去额头的汗。

除了控制植物生长,岁正秘术的另一个表现形式就是光芒。

换这一扯笑,给胜觉得不亏。

他早就不是个合格的长门修士了,他如此贪恋这人间烟火。

落山觉得元夕是他从化形以来最累的一天,比到小楼之前在白水城里讨生活还要累得多。

十几个人的一顿年夜饭,就他和风墨两个厨子,真是太难准备了,何况雾月儿和尹爱两个小姑娘还喜欢在厨房里进进出出的添乱,一下要尝这个一下要尝那个的。

而为了这顿年夜饭他已经盘算了好几天啦,比如楼主清涟是澜州夏阳人,饭桌上一条好的海鱼是必不可少的,元夕当天他起了个大早到白水城里去挑鱼。再比如两个小丫头喜欢吃甜食,他特意提前一天晚上熬了红糖准备给她们做花糕。

光采购就来来回回跑了三四趟白水城呢!

任讵言给他的预算很充足,他也踏踏实实把每一个铜锱都用到了地儿。

最后把饭菜端上桌的时候他已经快要累趴了,但是看到众人脸上的欣悦时落山突然又有了精神,甚至还想掏出那支随身的短笛吹奏一曲。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结果差点又被楼主抡起笤帚四处撵了。

真是的,不好听直说嘛,动手有什么用呢!

后来楼主给楼里每个人包了个红纸封,说就当压岁钱,众人笑她说,年纪轻轻一小姑娘,看着还是个丫头片子呢,咋还把自己当长辈了?

李清涟不听,挨个儿发红纸封,发到落山的时候她笑了笑,说辛苦了。

后来落山才知道,别人的纸封里是一个金铢一个银毫,他的是实打实的两个金铢。

阿银姐,给我们算一卦吧?”尹爱不知什么时候蹿到了阿银的旁边。

裹在毛毡里舒服地窝在圈椅里的阿银盈盈一笑,摇了摇头,“不算。”

“啊?为什么嘛,”尹爱撇了撇嘴椅着阿银的胳膊,“新年新运势嘛,算一卦吧?”

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她凑到阿银耳边,“是不是因为其实你算不准呀?”

阿银笑骂一句,“胡说八道,小王八蛋!”

她坐直身来,“算卦算的无非一个运势,但是呢我对将来这一年的运势没什么好奇心。未知、未来永远是最奇妙最有趣的,而能够和小楼的你们一起面对,对我来说就算是逢凶化吉啦。”

阿银突然起身端起酒杯,“阿银敬各位一杯!”她一扬脖喝干杯中酒,表情认真,“我觉得和各位一起,什么都可以面对,既然这样安心,也就不必再窥视未来,就让一切都来吧。”

众人皆干杯。

“老三,弹首小调。”阿银道。桓三儿也不问什么,抱起琴熟悉地开始弹拨。

阿银依旧是笑着,房间里炉火温暖加上几杯温酒下肚,她脸上染了欣悦的红霞。一把把厚重的毛毡丢在椅子上,阿银走了几步到空旷处,几步间竟有了几分烟视媚行的味道。

“且助酒兴。”话音刚落,她便轻盈地旋舞起来,染成黑色的微微鬈曲的长发飘飞。

每一步都踩在琴声上一般。

似乎下一秒她就会飘飞离地。

没人看得清阿银的表情。

可是,不需要看清也知道,她笑起来有多么美。

两个月后苏叶玖从走廊上摔到天井里那件事儿让小楼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元夕那天打扫卫生还好好的没事儿,犄角旮旯的蜘蛛网也清得挺干净的,也没见从走廊上摔下来啊?

元夕那天,苏叶玖扛着笤帚就上了走廊,然则不管他怎么抻胳膊,也够不着角落里那丝丝缕缕的蛛网。

要走到大堂去搬个椅子垫脚也太远了!

他在原地就地坐下,伸手揉捏酸痛的右肩膀,寻思着这事儿可怎么解决。

“吱呀”一声轻响,一个女声:“你坐在这儿干嘛?”

阿银一开门就看到苏叶玖一脸丧气地坐在她房间门口,于是站定了,惊讶地望着他。

“喏。”苏叶玖没好气地指了指角落的蜘蛛网。那几缕沾着灰尘的游丝在空气中飘飘荡荡,在此刻的苏叶玖看来简直就是挑衅。

“够不着啊?”见苏叶玖捏肩膀,阿银立刻心领神会。

“可不是嘛,太高了。”苏叶玖撇撇嘴,满脸写着无奈。

“这还不好解决嘛,你等我一下。”阿银回身进了屋,转身出来时拎着一根半长不短的竹竿,弯腰拾起地上的笤帚,将笤帚的头对合进中空的竹竿里。

“拿去。”话罢她转身就走,扬了扬手,“谢就不必了,用完了靠在我门上就行,我还有用的。”

苏叶玖如获至宝,爬起来三两下就解决了那些“嚣张的”游丝。

后来第二次清扫走廊时,那柄竹竿已经被破开,烤干,打磨,变成了阿银算卦的摊子上签筒里的一百零八根姻缘签。

苏叶玖依旧还是懒得下去搬椅子,于是冒险踩上了护栏,一个不稳栽到了天井里。

白羽自己觉得自己在元夕这天有点多余。

她本来照常坐在大堂的角落里抱着茶杯,可是几乎一上午桓三儿都没有出来敲响那块上了年岁的惊堂木。更让她奇怪的是楼里众人都忙忙碌碌,但是就是没一个客人来,包括那几个每天都来听桓三儿说书的熟客也不见踪影。

快到中午了桓三儿才从木楼梯上踱下来,大喇喇地在她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她迟疑着开口,“今天怎么没人?你不说书揽客不怕楼主找你麻烦?”

“拜托,今天是元夕。”桓三儿端起茶碗翻了个白眼。

元夕啊...白羽觉得这个词有点遥远。

“舟人避世已久。”她喃喃道。

“你说啥?”桓三儿放下杯子,看了她一眼。

“没啥。”她摇摇头,继续翻书。

她想,热闹是他们的。

晚上。“来啊来啊白羽!吃饭啦!”李清涟兴高采烈地蹦过来一把把她拽起来,强行带到桌边。

白羽那张处变不惊的脸上竟然有了一点点惊慌的神色。

她拿起筷子,呆了一两秒,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笑了哦。”风墨凑到她耳边,“你笑起来真可爱,你要多笑一笑。”

白羽别开脸不说话,沉默地开始吃饭。

碰杯的时候风墨拉着她站起来,李清涟在桌子的另一侧对她眨了眨眼。

白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本应该最不喜欢待在这种诚的。今天却感觉心里有只小怪兽探头探脑的,痒痒的。

“喂喂,不是说好三个故事吗?”

像孝一般赌气的趴在床上,宋白无赖的对着脑海里的那道影子说,“你究竟要我出不出去。”

“且等等,还有最后一个故事。”

任讵言?任讵言呢?”李清涟打着哈欠从木楼梯上拖沓着脚步走下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白青崖趴在账台上逗弄着古莫的猫,时不时伸手去揪一下那只猫毛茸茸的长尾巴,“谁知道他。”

“去年的帐总出来了吗?”李清涟眨眨眼,在长桌旁坐下给自己倒了碗茶。

“想得美。”白青崖翻了个白眼,“这我也没办法,你知道的,那账本就他一个人看得明白。”

“我昨天不是给了他一天吗,这一天他都在干啥?”李清涟喝干茶,茶碗往桌上重重一磕。

“和老三扯闲谈,跟古莫扯那些所谓的坎坷经历,...”白青崖掰着手指数到一半,任讵言的声音从木楼梯上传下来:“那可都是我实打实经历过的。”

“你这身白袍子哪儿来的啊?”白青崖直起身来,怀里抱着那只猫。

“我一直穿的都是这件白袍啊。”任讵言泰然自若地走到账台前。

“你之前不是穿的灰袍子吗?”

“我不是洗不干净嘛!”任讵言不假思索地道。

“你以前那衣服就那么穿着?也不嫌邋遢?”白青崖惊讶得声调不由自主地高了起来。

“你懂什么,”任讵言自顾自坐下给自己倒茶,“那灰色叫做岁月的印记。”

“你一个二十出头的人还岁月印记了...”白青崖哭笑不得。

“得嘞,”李清涟站起来,走到任讵言身前,迫于身高抬起头瞪着他:“我不管你穿的啥,你今天给我把总账总出来。”

话罢,李清涟头也不回地摔了帘子进了天井。

任讵言一下跌坐在长凳上,双眼失神。

白青崖抱着猫,发现他半晌没说话才抬头望过去,“咋了你?”

任讵言缓缓回头,面无表情地望着白青崖。

“你别这么看我,我瘆得慌。”白青崖下意识耸了下肩,那猫“喵”了一声就从她怀里蹿了出去,胖乎乎毛绒绒平日里总是窝着睡觉的一只猫竟然动作还挺快,三两下就没了影。白青崖伸出去的手连尾巴尖儿都没碰着,徒劳地在半空停住。

“前两个月的流水我还没换算。”

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惊得白青崖呆在了当场,她摇着头一下竟是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要完。”

任讵言面如死灰,走过来抓起纸笔,翻开账本开始演算。

“你自求多福,今天楼主要是不催你估计你得把年账拖到阳春三月。”白青崖站在他身后看了会儿,“我是没法帮你了,跟你共事我迟早也要完。”

任讵言连翻个白眼都懒得翻。

“老三,老三呢?”白青崖辫子一甩跑进天井去,“今晚让我唱歌吧,上次真的纯属意外!真的你要相信我这是高雅艺术,大家多听几次就会喜欢的!”

桓三儿的大嗓门儿传过来,“算了吧青崖,今晚估计人多,我还指望把正月的酒钱挣出来呢,别开玩笑。”

“老三!我认真的!”

任讵言觉得头有点痛。

新年的元日,深夜小楼的账房先生算帐算到双眼发黑。

“完了”

“我可以走了吗”

那人点了点头,宋白推开门,门外正好站着落山,落山急切的开口道,“宋白,楼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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