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 衰货
府里哭天抢地的，顾勋想不知道都难，顾雪怀掉了孩子，此前又跟顾繁衣起了争执，全府上下一干人等口径一致，都认为这个错是顾繁衣的，顾勋便下令将她锁进了出嫁前的闺房。
顾繁衣脑子里还有些发懵，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有几分不知所措，顾雪怀几次三番挑衅，换成从前的顾繁衣，她自然是不敢有半句怨言，可今日之顾繁衣早已不是最初的那一个，对于顾雪怀的挑衅刻薄总会顶回去，然而人的脾性一旦长成，便很难再有大的变化，因此虽然顾繁衣已经没那么好欺负了，顾雪怀还是下意识地对她出手。
只是顾繁衣被扇了巴掌踹了肚子，脸颊红肿腹部淤青，挂了彩又如何，顾雪怀连孩子都没了，如此算来，不管是谁先起的头，这错便咬定顾繁衣了，她心有不甘，可事实摆在眼前，顾雪怀伤心欲绝，与她的房间隔了老远也能听见她的哭声，她哭着哭着，连顾繁衣自己也快觉得这是出于自己的莽撞了。
不，如果自己不搭理她，顾雪怀自然有别的方法刻薄她，总之，她们就是不对付，要说错，那还是错在不该回顾家，还在这里待了好几天。
不过好在这次没有被关进柴房，而是被关进了闺房，想想这前后差异，还是得益于她这个世子妃的头衔比往日的分量略重了一些，还好徐夫人不知道她这个世子妃如今又轻了些，否则的话，这次关柴房是跑不了了。
这间屋子她还未曾来过，屋子不大，离主院较远，陈设简单，素到以为是丫鬟的屋子，很符合顾繁衣对这里的猜想，徐夫人怎么会给她准备小姐的闺房呢？
她揉着肚子在屋内踱步，这里被清理得很干净，除了灰尘蛛网便没有别的能轻易挪动的东西了。
“有人在吗？好歹给床褥子……”
“你把小姐害得小产，怎么还好意思要褥子，你就等着吧，小姐的孩子夜里就会来找你！”
“嘘——你少说两句，人家可是世子妃，你不要命啦？”
家仆态度尚且如此，世子妃啊世子妃，你这个世子妃真是白当了！看来还是从前对他们太和善了，再加上主子的态度，这也不足为奇了，就算徐氏会顾忌世子，但这次情况特殊，世子知道了大概也不会责怪顾家，毕竟一条幼小无辜的生命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世界，便横死腹中。
门外两个女声响起，意见不合。
“她才没那个胆，有本事她让世子杀了我！”
豪言壮语啊。
“你少说两句，不给褥子是夫人的意思，你出什么风头，到时候算账算到你头上，死的就是你了！”
嗯，这个丫鬟倒是机灵一点。
半晌后，外间的争吵便没了声响，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的确，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即便捅到王府那里去，错在世子妃，对于徐氏的苛待便能为人所理解，顾繁衣叹了口气，听着顾雪怀的哭声，不禁心生烦躁，这世子妃，不做也罢。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顾雪怀的哭声也止住了，顾繁衣已经打了两轮瞌睡，抱着双膝从梦中醒来。
乍暖还寒的时节，屋内既没有褥子，也没有炭火，顾繁衣打了个寒颤，将身上的帷帐裹紧了一些，这帷帐还是她从梁上扒拉下来的，裹了三层无济于事，该冷还是冷，聊胜于无罢了。
腹中饥饿，好不容易又熬了两个时辰，仍旧是夜里，顾雪怀的哭声却又响了起来，身为女子，失去孩子这样的事情不可谓不悲，愧疚吗？是有的，可若是让她偿命，她却不会心甘情愿，诸如品行高洁这样的词，不适合安在她的身上，她没有菩萨心肠，只知道有恩报恩，有怨报怨，她的退让换不来好结果，那便不必再让。
门外终于有了动静，坠物的声音“嘭”得响起，紧接着便是铁器碰撞的声音，有人在开锁。
顾繁衣旋即拔下发间金簪藏于袖中，缩在帷帐里面，闭眼歪在地上。
来人是送饭的丫鬟，嘴里嘀嘀咕咕地抱怨，“吃饭了！饭给你送来了，饿死了可不关我事！”
丫鬟将门口一只棕黑的陶碗端了进来，饭粒都给洒了出来，本欲转身离去，见顾繁衣躺在地上毫无动静，过来查看。
这丫鬟想起同伴的劝诫，将马上要踢上去的脚收了回来，“世子妃？吃饭了。”
顾繁衣还是不动作，丫鬟皱眉查看，捏了捏她的脸，见没醒又扇了扇她两个耳光，最后看她还是没反应，直接踹了一脚，“装死吗？你个衰货＆得我被夫人打了一顿，说我没拦住你，哼！你不来，府里什么事都没有，你一来就闹得风风雨……”
还剩一个“雨”字未说出口，丫鬟便被顾繁衣扼左颈拍晕了，顾繁衣跟她换了衣裳，将其拖到柜子后头，最后锁了门离去。
她捡起门边的灯笼，趁着夜色往顾雪怀的屋子赶去。
正是深夜，府内安静，顾雪怀的哭声断断续续，她哭得累了，声音便消停下去，等顾繁衣靠近的时候，已经听不见哭声，院中也十分寂静，难以入睡的仆役们也抓紧这点空档赶紧睡了过去。
顾繁衣轻轻推门进去，有两个丫鬟靠在桌案边睡得东倒西歪，绕过屏风，顾雪怀一脸泪痕，面色发青，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0
顾雪怀自小被徐氏悉心呵护着长大，身体素来比顾繁衣的要好，可如今只是跟人起了冲突，更何况还是主动招惹别人的情况下，折腾这一回就让孩子掉了，顾繁衣心中起疑，此次回府总能闻见她身上有股浓浓的药味，一则是因为傅云庄给的安胎药，二则是顾勋也在服药，往往跟她隔了好几步的距离，还是能闻到她身上的药味。
她无事的时候也是一副气色不佳、面色淡黄的模样，想来是女子怀孕素来辛苦，可她如今已然显怀，不至于如此轻易滑胎，个中缘由真是因为情绪波动吗？
顾繁衣循着味道去找她的安胎药，或许这安胎药和顾勋的药相冲，她起了疑心，便决定要查个明白。
“吱——”
顾繁衣捏着手中一片白芍，迅速躲进了旁边的柜子后头，背对着门的方向，看不到来人，只听见轻微的脚步声缓缓靠近。
来人半晌没有说话，听气息也不曾离开，顾繁衣腹中饥饿，唯恐发出声响，按着腹部耐着性子等那人离开。
不料来人却小声哭了起来，喉间发出呜咽的声音，“……儿啊……为父错了……”